《当我用虚情假意骗了所有人后》竹茴

31、会是你吗

　　下午的时候净魂瓶出现异动，瓶内的怨灵想方设法要冲破束缚，没办法，卫映月只能在房间施法净化它们身上的魔气。
　　她将打探消息的任务交于师兄师姐。

　　晚上戌时两刻，他们推门进屋，洛意枫走在最后头负责关门。
　　卫映月正在打坐，面前是凌空的净魂瓶。
　　三人坐在旁边等她。

　　过了会，卫映月施法收回净魂瓶，手腕一转，袖袍盖住白玉瓶身。
　　她问：“师兄师姐，可打探到什么消息？”

　　京墨说：“今日镇上来了两个陌生人，他们身上有很重的魔气，应该就是小师妹你口中说的瘟疫两魔。”
　　秋成君道：“他们化身成修士进了镇子，还救一些镇民，以至于现在大家都非常信服他们。”

　　洛意枫则哼道：“那些愚蠢的镇民被那两个魔头骗得团团转，信了那套要选十六至二十岁年轻貌美尚未出嫁的姑娘当起坛作法的祭祀品，认为这样就可以消除永安镇的灾祸，可笑至极。”

　　秋成君皱眉，有些生气：“这种做法与几十年前又有何不同！”
　　京墨说：“现在镇上有部分人不同意，但话语权和行事权却被另一部分镇民掌控，就连现在的镇长都没有反对的权利，当真是疯了。”

　　卫映月抿唇，“几十年前我们救不了那些被强行沉塘的姑娘，但现在可以，待他们选出具体的人以后，咱们可以幻化她们的模样，届时再逼瘟疫两魔现出原形，除此之外，师兄师姐你们还查到什么吗？”

　　秋成君细想，回忆道：“欸，倒是有一点我很疑惑，没想明白。”
　　“师姐请说。”

　　“我今日调查的时候发现，镇上除了被瘟疫两魔救下的人没有再染上瘟疫，其他都染上了，但是呢，这里面有些怀有身子的妇人却好好的，我当时问了她们，她们说第一次就已经染上了瘟疫，但这次却没有出现任何状况。”

　　“师妹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今日探查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京墨说。
　　洛意枫举手，“我也是。”

　　卫映月觉得怪异：“所以现在是镇上怀有身孕的人都好好的？”
　　三人点头。
　　至于瘟疫两魔为什么不伤害她们，大家都暂时想不明白。

　　…

　　翌日，王家大门被人敲得噼啪作响。
　　“王槐安，开门，快开门！”
　　有些镇民囔囔着，过了会，王槐安跑过来取下门栓，打开门一脸无措地看向他们，磕磕绊绊问怎么了？

　　有人直接上前推开他，嚣张至极地说闪开。
　　王槐安被推到一旁险些坐到花圃里，镇民们蜂蛹而至，毕恭毕敬地请瘟疫两魔进去。
　　“两位仙长里面请，这就是王槐语的家。”

　　瘟疫两魔装模作样地颔首。
　　“把人叫出来吧。”
　　“是是是。”
　　王槐安冲过来看着他们在自己家作乱，“你们这是干什么？找我姐姐何事？！”

　　一个瘦瘦高高流里流气的年轻人一把推开王槐安，狐假虎威道：“干什么？”
　　他呵笑，拿鼻孔看人，“两位仙长选中王槐语，要用她起坛作法献祭给老天爷，请老天爷收回对咱们永安镇的灾祸！”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装模作样双手抱拳对着苍天拱了拱手，末了又推了王槐安几下，“能被两位仙长选中是你姐姐修了几辈子的福气，这是你们王家的荣幸！”

　　王槐安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去抓王槐语，但他一个人根本拦不了这么多人，反而还被推到一边，眼见要撞上旁边的柱子，这时，一道身影自他们头顶翻过，衣袂翻飞间，一位身穿白底樱粉长裙，腰间束着女子腰封的姑娘及时托住王槐安的手臂，这才免去他的祸事。

　　卫映月将人拉到身后，看着这些昨日也在这闹事的旧面孔，面色清冷道：“为活命便强行夺取他人性命，天道因果，你们觉得自己能活几时？”

　　原本冲在前面的镇民看到卫映月后本能地后退，他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上前，毕竟对方再怎么说也比他们这些不能修行的凡夫俗子强。
　　“大家别被她忽悠，想想仙长说的话，咱们一起进去把王槐语带出来！”先前那个人又在拱火。

　　这时，瘟魔突然开口了：“且慢！”
　　原本躁动的镇民突然静下来。
　　“仙长，您有何吩咐？”有人陪笑道。

　　瘟疫的眼睛死死盯着卫映月，神情复杂至极，有惊喜，有激动，有不可思议，还有震惊，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看起来不太稳重。

　　疫魔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的人族王后，但是他昨晚从他大哥那里见过她的画像。
　　而如今……画中人却出现在他们面前！

　　“大……”声音刚起，疫魔连忙改口：“师兄，她……”
　　瘟魔顶着众人看他的目光，抬手指向卫映月，“她比王槐语更适合！”
　　找到了！他竟然找到了！只要把她献给魔主，那他岂不是可以平步青云？！

　　瘟疫大喜过望，没想到来这小小的永安镇一遭，竟还有如此大的收获。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因为他从卫映月身上感受到灵力的波动。
　　她是一个修士。

　　瘟魔想起之前从同僚那了解到有关先王后的讯息。
　　先王后是凡间女，以前生活在小渔村，自幼父母双亡，平日也是靠捕鱼卖鱼为生，直到后来才被陛下带回魔域，靠着一大堆丹药和陛下亲自为她续命才得以平安活了上百年。
　　所以她从始至终都不会修炼。

　　想到这一点，瘟魔又正眼看向卫映月。
　　他意识到眼前这人只是跟先王后长得一样，但她并不是。
　　“你叫什么名字？”瘟魔问。

　　还不待卫映月开口，就有镇民将她的消息抖得一干二净：“仙长，她叫卫映月，是归墟派的弟子，与她同行的还有她的三位师兄师姐，大师兄叫京墨，二师姐叫秋成君，三师兄叫洛意枫。”

　　疫魔呢喃着卫映月的名字，忍不住看向瘟魔，“师兄，她……”
　　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且不说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这名字也是。
　　要不是她身上有灵力波动，是个修士，他都要怀疑对方就是那个突然间消失的先王后。

　　现在人多眼杂，疫魔直接用密语和自己的兄长沟通。
　　“大哥，把她献给魔主，魔主定会高兴！”
　　“我知道，虽然她并非先王后，但这脸这名字都太巧合了，找不到正主，有这么一个难辨真假的替身也不错，这样，待会我将消息传给魔主，看看魔主什么反应。”

　　疫魔断开密语，继续忽悠这些愚昧的镇民：“要想解决这场灾难，现在非她不可了。”
　　自始至终卫映月的反应都很平静，她看着瘟疫两魔在那自导自演，也听到他们之间的密语。

　　替身？将她献给圣真子？
　　魔族真是一如既往地有病。

　　有小部分镇民迟疑道：“可是仙长……她不是我们永安镇的人啊，这…这不好吧。”
　　瘟疫两魔没有说话。

　　另一部分镇民又囔囔道：“她虽然不是咱们永安镇的镇民，但她也是一个除魔卫道的修士，既然如此，那她为我们永安镇的百姓做出牺牲又有何不可？！”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们不想死，那就只有别人死。

　　人性向来如此，亦或者六界中不管是人还是妖魔鬼怪都逃不了。

　　这种声音一出来，仿佛卫映月为他们牺牲、成为这场法事的祭祀品已经是不容反驳的事。
　　渐渐的说这种话的人越来越多。
　　但是，仍有部分镇民觉得此事不妥。
　　大家再次出现分歧。

　　卫映月心如止水，抬眸看向瘟疫两魔，假装看不出他们的真身，平静道：“两位仙长真有办法除去这永安镇的灾祸？”

　　瘟魔颔首，“这是自然。”
　　这场瘟疫本就是他们主导的，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撤去，何其简单。

　　“既是如此，那我愿以身殉道，还永安镇一个太平。”卫映月静静道：“只希望两位仙长能说到做到。”

　　闻言，瘟疫两魔又忍不住开始密语交流。
　　“大哥，她修为不高，竟然看不出我俩的真身。”
　　“废话，她一个小小的门派弟子，如何是我们的对手？想识破真身？痴人说梦。”
　　“那咱先把她忽悠过来？”
　　“她看着就像那种只顾奉献的愣头青大傻子，赶紧把人骗过来，省得脑子一抽又变了主意。”

　　卫映月静静地听着他俩又在那偷偷用密语交流。
　　难怪她当初在魔域偷看万魔册时，发现这瘟疫两魔虽有祸世之能，但却难得重用。
　　魔主们都不是吃素的，也都是叱咤一方的大魔头，圣真子要真识魔不清，早就被其他几位魔主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他俩不受重用是有一定道理的。

　　瘟魔说：“如此，那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接下来我和师弟还要准备起坛作法的事。”
　　疫魔附和道：“对，有些事情我们还得交代你，不然到时候出现差错会惹怒老天爷。”
　　卫映月就静静地看他俩跟个大傻子一样忽悠她：“行。”

　　王槐安见卫映月要跟他们走，刚刚的话他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仙子！”他焦急道。

　　卫映月回头对他说：“无碍，待会我的师兄师姐回来，烦请王公子代我告知他们，让他们务必好好调养，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说完，她拍了拍王槐安的臂膀，一只非常细小的金蝶化作淡淡的流光没入他的体内藏了起来。
　　而这一切无人知晓，包括瘟疫两魔。

　　卫映月跟着他们走了。
　　离开王家后，瘟疫两魔将她带到他们暂居的院子。
　　他俩默契地对视，施法定住卫映月。

　　瘟魔道：“我们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诓骗我们，就只能先这样了。”
　　卫映月平静地看了眼自身的绳索，上面带着隐藏的魔气，淡声道：“只要你们救永安镇的百姓，我是不会逃的。”

　　疫魔忍不住用密语交流：“大哥，她是我见过最蠢最傻的一个修士，我现在敢肯定她跟先王后没有半点关系！”
　　瘟魔回他：“得亏咱们遇到这么个傻子，这下可以跟魔主交差了，你先看着她，嗯，把她带到一个房间用结界封住，双层保障，我去修书一封递呈给魔主。”

　　卫映月看着他俩，听他俩叽里呱啦。
　　疫魔把她带到就近的房间，在外面添了层结界，瘟魔赶紧修书给圣真子告知他卫映月的事。

　　…

　　京墨三人按卫映月的吩咐，在这永安镇设下一个秘密阵法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三人合力设下后用通讯器联络卫映月，但是无人回应。

　　王槐安记着卫映月的吩咐，一直在门口张望，看到他们回来，他赶紧迎上去，焦急道：“几位仙长大事不好了，卫仙子出事了，镇上来的那两位修士带着一些镇民将她带走了，说是要起坛作法把卫仙长当做献祭老天爷的祭祀品。”

　　离开王家时大家是分开行动，彼此都不知道先前王家发生的事。
　　闻言，几人脸色大变，正欲转身去救卫映月，王槐安又叫住他们，把卫映月的吩咐告知他们，“几位仙长，卫仙子让我转告你们，让你们务必好好调养，不必担心她的安危。”

　　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在他们周围响起。
　　“师兄师姐。”
　　几人左右看了看，在找声音来源。
　　京墨问：“小师妹？”

　　一只细细小小的金蝶化作一道流光从王槐安身上钻出来，它飞到三人面前，扑哧翅膀时带动浅浅的金色齑粉。

　　小金蝶说：“辛苦师兄师姐将阵法设下，接下来你们什么都不要做，就在王家好好养精蓄锐恢复元气，不日后，圣真子可能会亲自到这永安镇，届时还得辛苦师兄师姐护住这镇中百姓。”

　　*

　　魔域。
　　血色圆月高高悬挂于漆黑的夜幕，黑云压顶，层层叠叠。
　　偌大的魔宫灯火通明，每个入口都有重兵把守，巡视的侍卫来来复复，将这座魔宫守得密不透风。

　　议事殿里，楼厌归将接下来的部署告诉每位魔主，大家各抒己见，争论不休。
　　也就在这个时候，圣真子佩于腰间的玉佩亮了。

　　这是魔族的紧急密令，每位魔主都有一块这样的玉佩，专门用于手下传禀非常重要的大事。

　　楼厌归淡淡的看向圣真子。
　　圣真子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打开紧急密令，匆匆扫了一眼，原本还算镇定自若的眸子骤然瞳孔紧缩，神情也在瞬息之间变得复杂。
　　他赶紧灭了玉佩上的光芒。

　　符支祁摇着折扇问：“发生什么大事了？”
　　鬼魅狐瞧他那一闪而逝的神色就知道其中定然有猫腻，嗤笑：“圣真子，你不对劲哦。”

　　大家都看向他，就连楼厌归也眸色淡漠，他甚至还若有似无地看了眼他的玉佩。
　　圣真子心头一紧。

　　随即他面色如常，一甩拂尘，淡定自若道：“不算特别重要的大事，只不过折损了几名部下。”
　　他在骗他们。
　　骗同僚，也在骗楼厌归。

　　玉面魔刹将布防图上的一枚旗帜插在另一个地方，霎时间魔气翻涌，整个局面为之一变。
　　她眼睛也不抬，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那继续商议要事吧。”

　　话落，她又改变了几个小旗帜的位置，末了轻轻掀了掀眼皮，意味深长地看了圣真子一眼。
　　圣真子对上她的眼睛，心头一跳，总觉得玉面魔刹似乎知道点什么。
　　但很快对方就收回视线。

　　半个时辰后议事结束。
　　除楼厌归和玉面魔刹还呆在殿中，其他人都出来了。

　　白骨枯凑到圣真子身边，俊俏儿郎的脸上带着又乖又干净的笑，“哥哥，你刚刚怎么啦？”
　　这是在探话，大家并不好忽悠。

　　圣真子眉间一点红，圣洁白袍加金缕带，臂中挽着圣帛又手持拂尘，端得是一副佛子之姿。
　　闻言，他只轻轻地看了白骨枯一眼，四两拨千斤道：“都说了只是折损几名部下而已。”

　　圣真子可没忘记当时在极寒之域外围的时候，他们是如何同他争夺卫映月的魂魄。
　　眼下，谁也别想跟他抢。

　　九婴觉得他古怪，“这次折损了谁？”
　　“无关紧要罢了。”圣真子还想着即刻回自己的魔主府，“本座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他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几位魔主面前。

　　符支祁拢起折扇，盯着圣真子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白骨枯只看了眼，假装并不在意，少年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道：“今晚真是累了，哥哥姐姐们，我先走啦。”

　　…

　　议事殿内。
　　楼厌归坐于案桌后面批阅折子，玉面魔刹站在他身边垂眸扫了眼上面的内容便移开视线。
　　“圣真子方才明显有所隐瞒，你不想知道？”

　　楼厌归淡声道：“本尊对他的私事不感兴趣。”
　　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和利益，他都可以视而不见，这世上，楼厌归在乎的东西不多，论来论去也不过是称霸六界。

　　“也是。”玉面魔刹笑道：“不管是曾经的你，还是现在的你，只在乎大权在握，不然你怎会愿意杀了卫映月复活我呢，厌归，你说是吧。”

　　楼厌归冷然道：“本尊说了多少遍，别再提她的名字。”他抬眸，那双住不进任何人的薄情眼里带着杀意，“玉面魔刹，你越矩了。”

　　“你越这样，我越会觉得你在恼羞成怒。”玉面魔刹仍笑脸盈盈，她弯腰盯着楼厌归的眼睛，语气轻飘飘的：“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的模样，但你呢？你看我时想的又是谁？是她吗？”

　　“你总说你不在意她，可自她死后，你不是用大大小小的事务来麻痹自己，就是一直闭关修炼。”
　　“厌归，承认吧，你就是爱上卫映月了，你就是对她恋恋不忘。”

　　玉面魔刹轻飘飘、慢悠悠地说这些话。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楼厌归，嘴角勾起，笑意淡淡又充满蛊惑的意味。

　　楼厌归推开她，淡声警告：“你想让本尊滋生心魔，手段未免拙劣了些。”

　　六界之中不管是谁都可以滋生心魔，心魔不同于魔修，它是另一面，对凡人而言会使他们变得极端，对修士而言会使他们走火入魔、修为倒退，对神仙而言会使他们堕落。
　　对魔而言，会使他们沦为傀儡。

　　玉面魔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笑道：“我只是让你认清自己的心而已。”
　　楼厌归冷漠道：“不需要。”

　　他是魔，如今的修为再活个几万年并不是难事，卫映月于他，只是昔日的刹那一现，哪怕他们曾成过亲、恩爱百年，但这些在漫长岁月里微不足道。
　　他不爱她，也不在意她。

　　*

　　圣真子回到魔主府，将四周的侍卫婢女通通遣散，又在房间里布了一层防止窥探偷听的结界。
　　完事后，他才重新拿起玉佩，将瘟魔传给他的紧急密令反复观看。

　　【禀魔主，属下双歧，于弟在孜舟县永安镇寻得一芳龄二十尚未出嫁的女子名唤卫映月，她乃归墟派弟子，是一名修为浅薄的女修，其模样与先王后如出一辙，属下唯恐耽误魔主大事，于是赶紧修书一封呈于魔主，同时还附上该女子的画像一张，请魔主亲鉴。】

　　圣真子施法调出瘟魔呈给他的画像。
　　画像展开，露出女子的真实面貌。
　　画中人着白底樱粉长裙，盈盈一握的腰间束着女主腰封，腰间配有一根红色的璎珞，她束着女冠发髻，端得是仙风道骨的模样。

　　论气质确实与先王后不同，但这张脸确实一模一样。
　　圣真子的心脏跳得很快。

　　他忍不住伸手触摸画中女子，笑了笑，喃喃道：“会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