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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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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头晕晕沉沉,稍张开眼,但见四周摸黑,已是入夜了。
一股米饭的香味,入鼻入脑,我赖在床上不想动,可经不起肚子闹腾,饿哦!
涩着眼,我软绵绵的拖沓着鞋,拉开卧室的门。厨房有光,一个男人的背影晃来晃去。恍惚间,时光流转,我仿佛看见了莫亦维。
那时我们还挤在间阶梯小屋里,生活窘迫。有次,我病得厉害,躺了几天,他忙进忙出的照料,温柔尽心。等我好不容易起得了床,寻着厨房里琐碎的声响摸索去,就见他站在炉灶前,摇头晃脑的拿着长柄调羹,边舀着煲汤边小声戏唱:“人间美味!”惹得倚在门旁的我失笑出声。徉怒转脸,他反身一把将我抱到几步之遥的床上,拿被子像包粽子似的捂紧我全身,轻言呵斥:“生病的人就要有生病的样,好生歇着,不许乱动,我去拿汤......”
摇摇脑袋,无奈笑笑:看来有些记忆是无法抹杀,甚至根深蒂固的。
我自嘲地拍了拍面颊,唾弃自己那一瞬可悲的回忆。随手打开客厅的灯,懒懒窝在沙发里冲着厨房开腔:“你还没走?别忙活了,回你的阁楼去吧,我没说要你还人情。”
不出所料,车煦野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脑袋来,“你醒了。”
“恩,”我揉了揉酸胀的眼,淡漠地说:“如果饭菜做好了,就赶紧吃了走吧。”
他走近我,蹙眉盯了我片刻,“怎么了?不舒服?”
我缓缓摇头,不看他,只是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不想说话。
见我半晌没吭声,他有些尴尬,象个做错事的孩子搓着手,低声讷讷:“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转身脱了围裙搭椅靠上,走出几步,又回头对着我鞠躬,“多谢照顾。”
我没动,如同老僧入定;他等了我一会,才静静离去。
躺在沙发里,望着厨房那抹橘黄的光,心里很清楚,自己是在情绪化——为了适才那一刹那的甜蜜回忆而伤感郁闷。
可我只想埋头自己呆着,不让任何人见到自己此时的脆弱。
一连几天没见到车煦野,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王太太对我热情依旧,让我恍惚错觉:那天想看我丢脸的人根本不是她。
平静的一天,又从我的针尖滑过。我起身扭了扭久坐僵硬的腰肢,揉捏着发酸的胳膊,忽然,身后多出一只手来捶我的肩。
一扭头,就看见沁凡那张精雕细琢的笑脸。
“怎么,想搞偷袭啊?”我笑,一把抓过她的手。
她咯咯笑软了身子,腻我身上,说:“偷袭?多难听啊,人家这叫惊喜。”
“十天半月没见个影儿,差点忘你是谁了,的确够‘惊喜’。”我扬扬眉,调侃。
“嘁,”她嗔圆了细长眼,瞪我一下,随即微笑,“看得出你今天心情很好,再给你加点高兴的。”
“什么高兴的?”
“来,”她随手把柜台底下我平时记账用的本子放台面上,在我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将我的脑袋按在账本上,“就这个东西。”
“……什么?”我贴着账本,眼珠子上下转,猜不透。
“这个叫什么?”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情拉起我,她无奈的点点账本。
“账本。”我用好学生的口吻给出标准答案。
“错,你买它之前,它不叫账本!”她用力拍了拍账本。
“……笔记本?”我试着换个答案。
“YES!”她对我竖起大拇指,然后自己将脸贴上账本,点着自己的鼻子问:“瞧好,这个动作该怎么说?”
“……睡觉?”我小心翼翼的回答,见她摇头,马上反悔,“不不,垫着本子……打盹?”
“哎,服了你了,再猜下去,可能就成’流口水’了。”她边叹气,边从脚边拎起一个黑色的包,“这么简单也猜不出来,听着,正确答案是:笔记本’垫’脑!”无视我喜过了头,反应迟钝,利索的拉开拉链,“晓艺专程从上海托人带来的,里面软件都装齐了,全中文的。”
有了电脑,第二天就赶紧让王太太给我接了条光纤。晚上,按照晓艺给的IP地址,联上腾讯□□,和她侃了半宿,交代她周末让小草跟我视频,这才讪讪下线。
关机前,随意点开了一家韩国的新闻网页,头条消息居然是L&L服饰集团公司的春季时装图案设计征集广告!创意的题材就是我在路敬祺家看见的那件黑色真丝男式衬衣。
——由此可见,那晚车里遗落的那张公告影响力还是蛮大的。
其实,上次从路家回来,我或多或少也了解到了些L&L服饰集团的资料——托王太太的福,她那好奇心一发作,什么情报都能手到擒来。
L&L服饰集团公司一直走的传统贵族路线,旗下的男装品牌更是上流人士、高薪阶层的宠儿,风格简约,线条流畅,以质地精良、做工精细而闻名。但这种一尘不变的风格,在日新月异的商业世界里,迟早会显露弊端,遭受淘汰。所以,去年L&L服饰集团公司开始经营惨淡,一连两季的服饰推广失败,销售业绩下滑,连带着负面新闻层出不穷,直接影响到公司股票大跌……可以说,如今L&L服饰集团公司正处在事业动荡的危险关口。
而这次的创意题材其实是去年秋季男装中成本最高、最失败的滞销货。为何要将这样的商品花费大气力重新包装上市?个中原因,固然蹊跷。几大媒体纷纷猜测,其公司在这批昂贵货上资金被套,不得不以这种投机方式,力求减轻亏损,但这种说法始终没有得到公司高层的回应,只能算是捕风捉影。
瞄着图片上的衬衣,我顺手拿铅笔将它在十字绣图纸背面画了下来。
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以前读大学时,没有什么可娱乐的东西,课余时间全泡在了素描和书法上。久而久之,形成了这种看到顺眼的东西就手画下来的习惯。
衬衣的款式非常中规中矩,除了材质和领口略小外,谈不上半点特色,要重新包装不是件容易的事。
寥寥几笔,一件简单的衬衣跃然纸上。
盯着画好的衬衣上一大片空白,只觉得有些碍眼,我随手衬衣左胸处写了个繁琐的艺术体的“魇”字:随心所欲地将“鬼”的一撇被拉长成剑锋,其他的笔划添添画画,弯弯绕绕居然有点藤蔓的感觉,索性美化成张狂的枝条,四下蜿蜒。
悉心画好以后,自己才惊厥奇怪:我怎么会想到这个字的?难道在我潜意识里,一直想将那段失败的婚姻当作是一场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