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楚*明

5、雪夜笛音（五）

　　五

　　那之后过了几日。
　　雪不断下着。
　　整个京城都被厚厚的雪覆盖。
　　已经到了连牛车都无法顺利使用的地步。
　　再这样下去，就算步行也无法出门了吧。
　　皇上很为这件事忧心，召集了所有大臣，包括阴阳师们在内，聚集在清凉殿商量对策。
　　大家都说要祭祀神明。
　　冬雪虽然是祥瑞的预兆，可是像这样并不是寻常的景象。
　　皇上沉吟片刻，将目光转向穿着朝服一言不发的阴阳师。
　　“晴明，你觉得如何呢？”
　　“不必，您不必过虑。”
　　晴明面带微笑，用不紧不慢的语调说。
　　“你是说我们的意见是错的吗？”
　　“难道晴明大人已经有办法了？”
　　“晴明大人太轻率了。”
　　“晴明大人……”
　　话音刚落，其他的大臣们便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晴明，那是何意？”天皇问。
　　晴明站起来，略微行礼。
　　“皇上，我的意思是三日之内，雪就会停下来了。”
　　“三日？”
　　“不错。”
　　“你怎么肯定呢？”
　　“是雪之精灵告诉我的。”晴明微笑道。
　　其余人都安静了下来。
　　安倍晴明能与妖精和鬼怪对话，这个传闻他们都听说过。
　　天皇也对此深信不疑。
　　“那就等到三天后吧。”
　　最后他这么决定。

　　“晴明，你知道些什么吗？”
　　在土御门的宅邸，博雅如是提出自己的疑问。
　　从皇宫出来之后，他没有回家，而是跟着晴明到了这里。
　　“你指什么？”
　　“雪的事啊。你为什么说三日后？”
　　“感觉吧。”
　　“晴明！你也太大胆了，要是到时候雪没有停该怎么办？”博雅埋怨道。
　　“你不相信我吗？”晴明含笑问。
　　“话不是那么说的。”
　　虽然晴明解决过许多奇妙的事件，可是天气这种东西，只有神明能左右吧。
　　“好了，说说别的事吧。”晴明用折扇拍了一下博雅的肩头。
　　“什么？”
　　“你去问过阿部见大人那首曲子的事吗？”晴明问。
　　“说起这个啊……”博雅感慨。
　　“嗯。”
　　“阿部见大人这几天都没有上朝呢。”
　　“没有？”
　　“是啊。听说从宴会那天起就病了，所以一直没有见到他。”
　　“是么……”晴明说有所思微笑。
　　“喂，晴明。”博雅不满，“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想知道么？”晴明并不否认。
　　“告诉我吧。”
　　“不如去探望阿部见大人吧。”晴明忽然转开话题。
　　“是该去呢。”博雅也这么说。
　　“那么走吧。”晴明站起来。
　　“好。”

　　阿部见大人的宅邸，在九条大街的尽头。
　　因为无法使用牛车，两人步行前往。
　　雪积得很厚。
　　博雅艰难地走着。
　　晴明看起来却很自在。
　　仔细观察的话，在他落脚的一瞬间，积雪便自己向两边散开，好像有生命一样。
　　“晴明！等等我……”落后几步的博雅开口叫住晴明。
　　因为说话分了心，他一脚踩空，险些摔倒。
　　双手挥舞了好几下才稳住身体。
　　晴明用折扇遮住嘴唇轻笑。
　　“别笑了，帮帮我呀！”博雅的两只脚都深深埋在积雪里。
　　晴明走到他身边。
　　他底下身体，轻轻念了几句什么。
　　博雅忽然觉得脚底轻松了不少，他向前跑了几步。
　　积雪的阻碍感变得十分微弱。
　　“真不错！”博雅直率地赞美，“你是怎么办到的？”
　　“你想知道？”
　　“……算了，反正又是咒。”博雅说，“我肯定会头痛的。”
　　“没错。”
　　“我们快些走吧。”
　　两人很快到了目的地。

　　“没想到二位大人肯冒雪来探望他，真是十分感谢。”
　　阿部见的夫人玉子见到晴明和博雅非常感激。
　　两人跟在她身后，来到阿部见的病房。
　　阿部见躺在床上，看样子病得不轻。
　　他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房中放置着数个火盆，温度热得像夏天一样。
　　可是阿部见口中还是不断喊着“冷”。
　　“怎么会这样？”博雅惊道。
　　“连医正院的大人们也不知道呢。”玉子悲伤的说，“从宴会回来就一病不起了。”
　　“晴明，你觉得如何？”博雅问站在身旁的晴明。
　　“晴明大人，请您救救他吧！”听了博雅的话，玉子也不断恳求晴明。
　　“我想和他说几句话。”晴明略微思索片刻，对玉子说。
　　玉子点点头，带着使女退出去了。

　　房间中就剩下晴明、博雅，以及躺在床上的阿部见三人。
　　“阿部见大人。”博雅上前轻轻呼唤。
　　阿部见睁开眼睛，看到了博雅，惊叫一声想逃开。
　　可是他的身体非常虚弱，最终只是稍微挪动了一下而已。
　　“阿部见大人，您还好吗？”晴明出声。
　　阿部见这才看到站在博雅身后的晴明。
　　“晴明大人，请您救我！”他立刻虚弱地说。
　　“我对于医术并无了解。”
　　“不……我不是生病。”阿部见说。
　　“哦？”
　　“是……是……鬼怪作祟。”
　　阿部见沉默许久，艰难地说出上面的话。
　　“您是指什么事呢？”晴明凑近一些。
　　可是无论他怎么询问，阿部见都不肯说出实情。
　　“我是被鬼怪缠住了。”
　　他只是不断重复上面的话。
　　即使晴明说不清楚缘由无法帮他，阿部见也丝毫不松口。
　　“是……那首笛曲吧？”晴明最后说。
　　“笛曲？是指《初雪》吗？”在一旁沉默的博雅忽然插话。
　　阿部见因为这句话开始颤抖。
　　“不错呢。”晴明用折扇拍打着手掌。
　　“其实那并不是阿部见大人的作品吧。”晴明嘴角带着含义不明的微笑说。
　　“那是我的！”
　　阿部见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大声说。
　　“那曲子也不叫《盛世》，应该叫《初雪》吧？”
　　“那是我的！”
　　阿部见像没有听到一样，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他的额头渗出汗水。
　　脸涨的通红。
　　连眼睛都因为充血而突出。
　　“晴明……”博雅有些担心地叫好友的名字。
　　晴明正把玩折扇的修长手指，“啪”地一声合起扇子。
　　“我们走吧。”
　　他对博雅说。
　　“唉？”
　　“回去吧。”
　　晴明说着，已经向门外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
　　回去的路上博雅问。
　　“那男人已经没救了。”
　　“用咒也不行么？”
　　“咒……因人心而生。那男人，就算强行救了他，也会再一次这样的。”
　　“我不明白。”
　　“他的心已经坏了。”
　　“……和雪初有关吧？”博雅忽然说。
　　“博雅，你还和他见面吧？”清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顺着博雅的话题说开来。
　　“每晚都去。越和他切磋，就越是觉得他真是非常了不起阿。”
　　“今天也去吗？”
　　“是啊。”
　　“不要告诉他阿部见的事。”
　　晴明轻叹。
　　很少见的，带着些许遗憾的意味。
　　“晴明，到底怎么了？”
　　“明天你就会知道了。”
　　“明天？”
　　“嗯。”
　　“为什么现在不行呢？”
　　“我还要准备一些东西。”晴明说，“明天早上，来土御门吧。”
　　博雅答应了。
　　他们在岔路口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