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妖》浮生醉月

4、桃之夭夭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那个说会很快回来的少年并没有回来。
　　他终究被荣华侵蚀了吧。
　　沧澜幽幽叹息。
　　最后的依恋也弃自己而去，沧澜，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父亲说过，期待的结果永远只有失望。
　　即便相隔百年，我也摆脱不掉你为我加上的桎梏啊，父亲。
　　凝望着如血的夕阳，沧澜感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明明没有心的，可是，为什么这里会这样疼痛？
　　“小桃……”熟悉的、轻声的、充满期待和热切的呼唤。
　　是错觉吗？沧澜蓦然回首。
　　白衣少年静静的站在自己的本命树前，微笑。
　　“我，回来了。”
　　大片大片的殷红灼疼了她的眼，少年月白的衣衫上氲染了无数血渍，可他却仿若从未察觉到一样，静静的微笑着。
　　琥珀眸子透着绝望，微笑着泪流。
　　摇晃了两下，少年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扶着桃树缓缓倒下。
　　“小桃，我为什么会这么天真呢，原来母亲说的都是真的，世间险恶，我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她们还不放心我的存在，千方百计骗我前去，只是为了看着我受尽折磨，因为我和母亲相像，而母亲面对她们永远不会有高傲之外的表情。小桃，她们都以为我死了，把我丢到了河里，可是小桃，我还活着，我还没有见过我的父亲，我还没有孝敬母亲，我还没有……”
　　少年琥珀色眼底的光芒渐渐消逝，声音也越发微弱。显然，他是靠着自己心里的那份执念活到现在的。
　　“小桃，我好不甘心，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做……不过，小桃……”回光返照般，少年眼底忽然又亮了起来，唇角漾出一个欢欣的笑容来，“小桃，我回来了，我没有让你白等，我一直是遵守承诺的……”
　　少年沾满鲜血的手轻轻抚摸这桃树粗糙的树皮，将那地上粉白的花瓣染得血红，终于悄无声息。
　　粉色的光芒闪过，沧澜静静抱着已经渐渐冰冷的身体，落下泪来。
　　她救不了他，就像她救不了自己一样。
　　如果，如果自己认真修炼，今天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可是，没有如果。
　　沧澜头一次对自己浪费了百年光阴感到悔恨。
　　“如果你认真修炼，你就不会被狂风吹断主干，也不会被这个少年救起，自然也不会同他相识，也不会知道他的危险。这就是宿命。”
　　一只带着淡淡妖气的乌鸦落到了她的枝干上，声音低沉。
　　“你是谁？”沧澜没有理会乌鸦的话，反而警觉望着突然出现的乌鸦。
　　她从没有碰到过同类，想来妖精世界也和人类世界一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我？如你所见，一只乌鸦罢了。”乌鸦站在桃树上，翅膀扇动了一下，摆出一副耸肩的模样。
　　“只是一只乌鸦吗？”放下少年的尸体，沧澜站起身半眯着眼凝视着羽毛油亮的乌鸦，忽然伸手抓住它的尾羽，将乌鸦倒提起来，冷眼看着它在自己手中扑棱着翅膀，“只是一只乌鸦，又为什么知道我和他的过往，还要点明我的无奈。”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啧啧啧，才说了几句就露出本性了，我真为这个即便死了也要吊着一口气来找你的人类可惜。”乌鸦停止了挣扎，脚爪紧紧勾着沧澜的手腕，“他为了你连最挂念的母亲都没有见，结果你却为了我这样一只乌鸦而忘却了他的存在，果然，妖精是最为忘恩负义的种族，你，没有托错胎呢。”
　　乌鸦口中透露出的一切，全部都是沧澜从未对人诉说过的过往，这个认知让她感到透骨的危机。
　　“你想做什么？”
　　“啊啊——你就当我这个讨厌的乌鸦多嘴好了，本来只是想教你一个变身咒，可以满足你的需要，不过看来你这样冷血的妖精是不需要了。”乌鸦懒洋洋的打着哈欠，一副欠打的模样。
　　变身咒？
　　它怎么知道我想代替这个少年？
　　后退了两步，沧澜将乌鸦放回到自己的本命树上。
　　“请求你，教给我变身咒语。”
　　乌鸦缕了缕被弄乱的羽毛，歪着头睨着对着自己弯腰的沧澜，眼底带着一抹玩味：“你真的，只是想代替他照顾他的母亲，去见他的父亲吗？”
　　沧澜点头。
　　“你真的，从没有想过代替这个少年，得到原本属于他的嫡长子之位，然后站到这个世界的顶端吗？”
　　一语中的！
　　沧澜脸色苍白。
　　“我果然，就是如此自私自利，如此唯我独尊，如此让人爱不起来的人啊……”看着地上闭着眼微笑着死去少年，沧澜踉跄退了两步，跌坐在地。
　　为什么，明明他们都叫做沧澜，带给人的却是不同的感觉？
　　“想知道吗？为何你们如此不同？”乌鸦落到了她的肩上，鹅黄的喙轻轻啄着她的耳廓，声音隐隐带着一□□惑。
　　“那么，拿起他腰上的双龙纹玉佩，取出他头发里别着的翡翠发簪，跟着我念咒语。”
　　沧澜眼里一片迷蒙，鬼使神差的照着乌鸦的话一步一步的做。
　　粉色的光芒大炽，光芒过后，一个同少年一模一样的绝色少年穿着淡淡粉白的长袍静静的站着，眼角有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媚意，身上带着淡淡桃花的香气。
　　“从今天起，你就是大夏国皇后凤鸾拼命守护的儿子，沧澜。”乌鸦振翅飞起，声音越来越远，“希望你，不会在漫漫红尘里迷失了自己。”
　　怔怔的看着飘落到自己白皙如玉手心里的黑色羽翼，沧澜嘴角一勾，缓缓笑了起来。
　　那笑，竟带着三分妩媚，六分妖冶。
　　“我只是想活的简单点，他给了我温暖，我便要代替他将这份温暖传递下去，直到，没有人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父亲，恐怕连你也不相信这个理由吧？
　　可是，这真的是我现在的想法。
　　那纯净的琥珀眸子里，带上了一抹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