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妖》浮生醉月

17、局

　　金陵城，大夏四大城市之一，拥有百万人口，贵族官员的数量更是仅次于京城，如果要在两天之内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撤离，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一直跟在皇帝身边，听着皇帝对自己介绍金陵的种种，一边有条不紊的将所有命令细化一 一发布下去，即便是有着现代理念的沧澜，也不得不赞叹一声。
　　确实，没有人能比他做的更好了。
　　此时的金陵大街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接到告示而来的百姓，他们自觉地站在道路两旁，安静的望着站在车辕上的皇帝。
　　“你们都是朕的子民，不论贵贱贫富，是否对大夏作出了什么贡献，这都不能否认你们的存在，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皇帝并没有才用沧澜的策略去给百姓分析损失和后果——他们不会懂的，他们只会关心自己的利益和家庭。
　　“刚刚，朕得知了一件事情，两天之后，潜龙将在这里翻身。”
　　轰得一下，原本安静的百姓开始议论纷纷，就连远处的贵族官员们那肥胖的身子，也抖了抖，开始低头对身旁的下人吩咐了起来。
　　“按理说，朕应该迅速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并且带走所有重要的物资和官员，甚至还应该强迫你们离开即将变为废墟的金陵。”皇帝顿了顿，议论的百姓也安静下来，他们虽然愚昧，却懂得皇帝刚刚说的一切，那是事实，“可是，朕的子民，朕知道这里是你们的家，你们的一切都在这里，祖先、土地、亲人、记忆……如果朕强迫你们离开，你们将来会怨恨朕，或许也会偷着跑回来，然后葬身在这里。所以，朕没有那么做。”
　　看到皇帝半只脚踩空摇晃了一下，沧澜迅速上前一步扶住了险些从车辕上失去平衡的皇帝，默默充当了一会靠垫。
　　“朕决定，你们在哪里，朕就在哪里。”皇帝推开了准备上前搀扶他的太监，走下了车辕，站到了地面上，“朕的子民都敢直面生死，那朕又有什么可惧怕的！”
　　站在皇帝身侧，沧澜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安排士兵搬运粮食的沐春风，还有那些准备直接举家逃离的官员们，以及已经开始跪在地上的百姓，都停下了动作，呆愣的望着这个可能会成为千古一帝的人。
　　“现在，告诉朕，我的子民，你们要去哪里？”
　　这绝不是沧澜记忆里皇帝会做出的事情、说出的话，就连自己穿越前的千百年来，也从没有一个皇帝，在国家没有任何崩溃危机的情况下，会为了百万百姓赌上自己的性命。
　　虽然明知道他这是在用激将法让百姓自己甘愿离开，但是敢这么赌自己命的皇帝，他却是第一次看见。
　　沉默良久，所有人仿佛约定好一般，迅速的站起身向着自己家里跑去，又以飞快的速度将贵重物品打包装好，背在背上跑了出来，排着队向着金陵东南西北四个城门走去。
　　他们在用行动回答皇帝沐辰的提问。
　　“以真心待人，必被回以真心”讲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难得的是，他还是一位帝王。
　　“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我的儿子们。”欣慰的笑了笑，皇帝在太监的搀扶下回到了马车，“我们也走吧，还有，刚刚偷偷跑掉的官员，将他们革去职务。”
　　“是，陛下。”太监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眼有些疲态的皇帝，沧澜没有说什么，径自将一些生命气息打入了皇帝的身体里，转过身去，却并没有下车的打算。
　　“我不懂。”努力让自己站的笔直的沧澜不明白，一个有勇气和子民直面生死的帝王，为什么会在十五年前犯下那样不堪的错误，“如果你是睿智的，当年又怎么会轻易作出了那样的决定？”
　　沉默了片刻，皇帝闭上了眼，做了最为无奈的辩解。
　　“人非圣贤，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原谅敢于背叛我的女人。”因为高傲和自尊，所以选择了相信，并非是真的相信，但是仅仅靠着那点怀疑，他还是作出了宁肯错杀不可放过的决定。
　　这就是帝王吗？
　　“知道吗，母亲离世的最后一刻，是恨的。”扶着车辕下了马车，沧澜再没有回头一步。
　　望了望远处仍旧忙碌的沐春风，沧澜没有上前。他看得出，沐春风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助，甚至，他也不会希望自己插手他的事情——那是他树立皇子威信的根本。
　　“杜威，你认为把大家迁移到哪里才合适？这不是发洪水，只要找个地势高的地方就可以了。目的地远了人们无法到达，近了又恐怕被波及……”走了两步，沧澜忽然想起了安置地点的问题，有些烦恼。
　　他只不过是在经历汶川地震的时候恶补过一些地震知识，能从地震云里看出地震的大致时间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一直跟在沧澜身后考虑问题的杜威听到提问，笑了笑：“这些，陛下之前已经吩咐人到一天内能步行的到的城镇内安排了。”
　　知道整件事情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想得比自己还要周到，不得不说，沐辰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皇帝。
　　但是，却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总觉得一切太过顺利了，顺利到，让我觉得一切服从都是假象。”逆着人流又走了两步，沧澜总是感觉自己心口处的慌乱感觉不减反增，“就算皇帝再怎么称职，也不可能没有一个人反对他的所作所为。”
　　有光即有暗，有正才有邪，事情都拥有两面性，这次，他却只看到了美好的一面，那黑暗的那面呢？
　　是被掩藏起来了，仰或，是有人刻意布下的局，在等着自己跳下？
　　“主公。”杜威轻声的呼唤打断了沧澜的疑惑，抬头一看，在贫民巷里有一群衣着鲜艳的青涩男女，睁着小鹿般惶恐的眼睛，躲在一个穿着暗金色袍子的人身后，怯怯的望着潮水般散去的人流，以及掩盖在其中的几名彪悍男人。
　　而那个作为缓冲，被孩子们当作盾牌的人，赫然是伪皇子，云亭。
　　沧澜就那么不远不近的站着，借着流动的人群，静静的凝视着远处的云亭，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