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灯似

14、第 14 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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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影迢迢，银白色的月光洒进人迹罕至的深山当中，映出在林间动作迅捷的赵穗岁。赵穗岁身形灵巧，很轻易就能从枝丫间猫着身子穿过去。然而被小纸扛着的孔念就没那么好运了，一时间，不知是血循着她的血管乱窜疼痛还是锋利的枝丫接连从脸上，手上划过更让人难以忍受。

　　孔焰身形高大，刚开始还能咬住小纸的背影，可是很快，在树叶茂密的密林里迷失了目标。和驱使各类毒虫的孔念不同，上至几米长的巨蟒，下至拇指粗细的小蛇都能供他差遣。

　　孔焰随手从身旁的树上扯下一片半个手掌大的叶子，递到嘴边。呜呜呜的乐声传出。山风将乐声带到更远的地方。

　　赵穗岁也听到了乐声，和乐声同时响起的，是四周越发密集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无数小虫在啃食树叶，又像是周围突然出现了许多动物，他们碾过地上的枯枝败叶，在自己四周围成一个圈，并不断向内逼近。

　　赵穗岁的神经随着越来越近的声音愈发紧绷，余光瞥见一根绳似的物件闪电般冲着自己的侧脸袭来。猛一偏头，赵穗岁甚至能感受到鳞片紧贴着皮肤划过去的触感。借着月光的亮，她这才看清刚刚猛然跃起袭击自己的是只手臂长短的蛇。一击不中通体赤黑的蛇落在不远处，正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一错不错地盯着赵穗岁，仿佛随时会扑咬上来。

　　赵穗岁只觉得衣服下的皮肤上不受控制地起了成片鸡皮疙瘩。

　　“小纸。”她开口唤过小纸。纸人应声将仍在低声呼痛的孔念扔到地上，赵穗岁用血链制住孔念的咽喉，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棵三人合抱般粗的老树边，警惕地看着她来时的方向。而孔焰也循着蛇群，走了出来，树叶依旧被他举在嘴边。

　　“姑娘，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你放了阿念，这件事就此揭过。”孔焰扬声喊道，他四周围满了赵穗岁叫不上名的蛇，这些蛇无一例外昂着上半身，嘶嘶吐着信子，时刻准备着冲上去，将赵穗岁吞咬入腹。

　　“孔焰，杀了她！”孔念身上被树枝刮破不少口子，看起来十分惨烈。孔焰看了眼孔念，没有接话，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姑娘带着只精巧的纸人，不知是不是江南赵家的人？”

　　“你倒不算是有眼无珠。”赵穗岁瞥了眼被群蛇团簇的孔焰，听不出有怯意。

　　“孔念年纪尚小，不知怎么得罪了赵姑娘。”孔焰心里飞速权衡利弊，终于还是将举起的树叶放了下来，随着他的动作，群蛇的嘶嘶声也变小不少。

　　“年纪尚小？”赵穗岁上下打量着被自己制住咽喉的孔念，眸子里俱是冷意，“年纪尚小便能随意害人了？看着我比这位还小上不少，不如我也把她杀了回头让咱家老爷子来道个歉，也说一句年纪尚小。”随着她的话音，缠在孔念脖子上的血链一点点收紧，让本就形容潦倒的人，脸憋得通红。

　　“赵姑娘！”孔焰见赵穗岁软的不吃，忙抬高声音，叫住了她的动作，“赵姑娘不要意气用事，如果今儿阿念不能全须全尾地离开这儿，我拼了命，也要留下赵姑娘。”

　　孔焰右手紧握成拳，一错不错地紧盯着面前看着面容稚嫩的姑娘。江南赵家，擅御纸通符咒，实力不容小觑。面前的这位，年纪看着不大，却有着那般精细的纸人，更是让人难以捉摸。

　　“那这位小姑娘得给我一个保证。”

　　听到那人开口，孔焰长舒一口气，知晓她衡权利弊之下选择退上一步，忙开口道，“没问题。”

　　“孔念小姐。”缠住孔念脖子的血链一点点松开，“感情讲究两情相悦，不是用些小虫子就能行的。还请孔念小姐以后别来招惹我的人。”

　　话音刚落，血链倏然松开。孔念还来不及心头一松，只觉得后颈一阵剧痛，直挺挺地摔向地上。孔焰大惊，忙扑上前接住孔念，原本准备抬起树叶指挥群蛇围攻的想法也落了空。等他扶着孔念站稳，四周早已看不见赵穗岁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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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穗岁觉得一颗心快要跳出她的胸腔了。好在山风够凉，能让她一阵阵发懵的脑子保持清醒。在被群蛇围上来的时候，赵穗岁几乎就要支撑不住落荒而逃，可她知道，不能露怯。一旦露怯，自己只怕是性命不保。这群云南来的之所以不敢动手不过是因为不知她的底细。一旦她被对面发觉自己并不是什么能以一敌百的角色，只怕今晚这月光就要送她最后一程了。况且她全程不提小孩的事，只当自己是为爱上头的小姑娘，半点没透露自己进山是为了寻“宝”这件事，想来那群人也不会再追。

　　估摸着跑出去不少，赵穗岁砰砰直跳的心总算是平静下来，撑着一旁的树干，还来不及喘上半口气，一股细密的痛爬着她的腿直冲脑门。低头去看，小腿处，白色的裤子晕开一片红色。

　　赵穗岁大脑有些发懵，不自觉伸手去摸，黏黏腻腻的，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她的指尖散开。刚刚不过是心里打凸凸的人，此时却有些腿脚发软，指尖冰凉。

　　“小纸。”赵穗岁扶着树干坐下，捞起裤管。小腿中央，伤口处有些发黑。还是被阴到了，小腿被蛇咬了一口。“帮帮忙，帮我找到陈也，带他来这儿。”

　　小纸昂起个脑袋，黑豆般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赵穗岁，小扁手按在赵穗岁的小腿上。

　　“陈也，前不久你救下的那个人。”赵穗岁摸了摸小纸的脑袋。纸人晃了晃身子，转身跑进了树林中。赵穗岁解下绑头发的白巾，紧紧系在伤口上方，伤口周围一片红，也看不出是不是还在流血。赵穗岁扶着树干站起身，挑了棵好爬些的树，爬到上方，找了根粗些的枝丫，靠着枝干坐了下来。

　　虽说她觉得那群人不会再追，可保不齐有那么一两条超出她想法的小蛇仔循着血腥味儿找来，再给她补上几口。赵穗岁可不觉得现在的自己还能强撑出刚刚的气势来。

　　靠在树干上，赵穗岁给伤口处上了道止血符，只可惜她不会解毒，也不知道咬她的那条蛇有没有毒。月光清冷，赵穗岁蜷起了身子。

　　——如果有毒，自己跑了那么久，毒早就顺着四经八脉遍布全身了吧。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小纸找来陈也后，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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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小楠送到赵折柳那处后，陈也折身重新进了林子。这回他十分谨慎，全程贴地匍匐前进。好在他当初的底子还在，匍匐前进的速度不慢，很快就离带走小楠的方向很近了。

　　“你们居然没留个人看着小孩！”

　　孔焰抱着孔念回到临时营地，迎接他的便是用来上供的祭品丢了这件事儿。火光劈啪作响，照得他脸色铁青。

　　“孔爷，我们担忧孔小姐的安全都追了上去。半道上想起祭品忙折回，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男人小声解释着。“会不会被什么野兽叼走吃了？”伴着他的话，又是一阵山风，火堆险些被吹灭，男人不自觉得抖了两抖。

　　而不远处的陈也看着这一幕，默默地退出去很远。

　　他们的人都在，不知道赵穗岁有没有受伤，他得抓紧时间。

　　山间树密，刚刚那通追赶，不少枝丫上挂着碎布。陈也循着痕迹往里走，随着时间推移，他神色愈发凝重。

　　这一路上，都不见什么蚊蝇小虫。山里入了夜，遍地都该是这些。想起孔念擅长的，陈也忧心这群人又招了堆毒虫长蛇，围攻赵穗岁。退开时，顺路吃了这些小虫当宵夜。越往里走，挂有碎布的枝丫越少，陈也快分辨不出该往哪个方向寻找。在山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若是方向不对，再想找到就更难了。

　　不过还好，正当他焦头烂额的时候，一某白划破夜幕冲他直挺挺的来了。

　　“小纸？！”陈也又惊又喜，小纸还在，说明赵穗岁应当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见小纸对着自己上窜下跳，一副焦急的模样。陈也的心不等回落，又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

　　小纸也急。这人怎么看不懂人…哦不对，是纸话。登时上手就去薅陈也的裤子，拽着人就往前跑。好在这人还不算太笨，很快明白过来自己的意图，低声道，“小纸，我跟得上你，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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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纸跑得快，陈也堪堪能跟上。好在这处离那群人已经很远了，这边闹出的动静传不到那头去。小纸很快就停了下来，在一处地方四处打转，陈也猜出这是小纸和赵穗岁最后分开的地方，也停下脚步仔细寻找。

　　“穗岁。”很快，他就发现了树中的那一抹白。树上的人似乎睡着了，又被他喊醒，恍惚间，身子晃荡两下，直直坠下树来。

　　来不及多上，陈也一个前扑，接住了直直坠落的人。强大的冲击力让他闷咳一声，一股子腥甜在唇舌间蔓延开来。来不及多想，陈也便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和往常不同，温度异常的高。见小纸正垫着身子去巴拉赵穗岁的裤管，陈也伸手将白色裤脚往上捞了捞，被蛇咬过的痕迹刺进他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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