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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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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季承跑得太快,仗着今晚月色明亮,连手电照明都没开。走廊那一盏苟延残喘的感应灯虽然离501很近,但反应迟钝。脚步声响了半天,才迟钝地闪,微弱的光亮比自然光没强到哪去。所以,季承直到那人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向门口走,令人惊艳的脸庞从阴影里渐渐显出轮廓,季承才发现不对。
宿舍里的人不是宋之瀚,两个人身高体型相仿,昏暗的空间里,光看背影,季承分不出来也正常。
按理说,大晚上的待在寝室里,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室友。就算不住在这儿,人家也有随时回来的权利。但季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断定,这个人不是。
不是室友,也不是没关系的闯入者。
因为他和宋之瀚太像了,不是长得像,是整体轮廓和说不出的感觉。一般身高,一样清瘦,五官虽然细看没有一处相似,但组合在一起,都是令人赞叹的惊艳。这个人也长得非常好看,皮肤比宋之瀚还要白,眼眸深邃,比例完美。如果非要说出有什么不同,宋之瀚气质偏阳刚,这个人偏阴柔。
大晚上在屋里不开灯,宋之瀚的哥哥这是什么奇葩操作?季承压下心中升腾的怪异感,客气地开口:“您好,我来找宋之瀚。”
感应灯早就灭了,被他单方面认定为宋之瀚哥哥的人在黑暗中盯着他看了半天,眼神沉鸷得可怕。季承有些不自在,但一贯的教养促使他乖乖地等着回话。
那人看够了,薄唇开合,哼了一句:“你眼瞎吗?”
“……???”季承差点儿以为自己幻听。
“你是他哥哥吗?”季承教养再好,也不是面瓜,此刻他不再想用敬语。
“关你什么事?”那人像吃了枪药,没一句好话。
季承耐着性子,“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还能去哪,打工呗。”宋之瀚的哥哥挑着眉,每一个字都像是挑衅。
“他昨天头部受了伤,你知道吗?今天应该休息。”季承脱口而出,带了点儿赌气的成分。从宋之瀚的态度来看,他不想要他哥哥知道这件事,而季承从来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黎皓轩之前打听的消息,给了他错误的暗示。他想当然的认为宋之瀚与哥哥相依为命,是不希望身体不好的哥哥为他担心才选择隐瞒。可现在,眼前这个人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错愕之下口不择言,季承有些后悔。
“啧,”轻蔑的一声,那人阴阳怪气道:“伤了脑袋又不是断了胳膊腿儿,不影响他在校门口端火锅。”
季承实在听不下去了,勉强告了个别,旋即转身跑下楼。身后黑暗中的视线,如淬了毒的冷箭,恨不得将他扎个对穿。
“他家里只有一个哥哥,听说身体不好。”
“在医院照顾他哥两年,高中只读了一年。”
“物业的工作名义上是给他哥的,实际都是他再做,貌似还在打工还债。”
季承脑子里乱哄哄地回忆黎皓轩之前的话,如果是一个兄弟情深患难与共的故事,再难再惨,总有些温情在其中,让人隐约能看到希望。反之,也太凄凉了些。
也许是久病的人,情绪不稳定吧,季承强行找了个自欺欺人的借口,才不至于生出太多不合时宜的揣度。没办法,他总是不习惯把人往坏处想。
虽然态度恶劣,好在听者有心,一句话就够了。校门口只有一家火锅店,就在烧烤摊附近,不绕路。季承胡思乱想的工夫,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想起来要跟李□□说一声,没有联系方式,就发了条微信给黎皓轩,让他转达。随即推开门,进了这家规模不大的火锅店。
时间不早了,店里客人不多,就剩下角落里的两桌,店里的服务员正在打扫卫生。季承走到前台,昏昏欲睡的老板娘来了精神:“呦,小帅哥,我们要关店了,下回早点儿来吧。”
“您好,”季承微笑:“我来找人。”
“喏,就剩那两桌了,你随便找吧,不用打招呼。”老板娘朝大厅里侧努了努嘴,又补充道:“我这儿没包房。”
“不是,我找宋之瀚,他在这里吗?”
“小宋啊,在。”老板娘打量了季承两眼,面上表情有些复杂,混合了一点儿警惕和几分好奇。“平时都在前厅,他今天状态不好,打翻了几个盘子,被我撵去后厨了。”
“那我方便去找他吗?”季承问。
“后厨不能随便进,”老板娘从柜台后边走出来,薅住一个撤台的小伙儿:“去看看小宋在哪,有人找他。”
“姐,人刚进去一会儿你就想啦?不是你自己给撵走的?”小伙儿嬉皮笑脸,季承听得眉头紧锁。
老板娘毫不在意,在小伙儿脑袋上呼了一巴掌,豪爽道:“敢笑话老娘儿,惯的你,赶紧去。人家是大学生,同学找有正事儿。跟你似的,招的都是些不着四六的牛鬼蛇神。”
“偏心眼儿还不承认,那么个不领情的玩意,何苦哦~~~”小伙儿拖着尾音跑了,逃过奔着他屁股去的一脚。
“等会吧,喝水吗?”老板娘慵懒地问。
季承还没来得及回答,刚才调侃的小伙儿又一溜烟跑了回来。“走了,老周说他刚从后门出去,没说干什么,估摸着不能回来了。”
“走了?”老板娘勾了勾嘴角。
“可不是吗,就您给惯的,这儿还没到下班点儿呢。”
“少废话,谁偷懒谁勤快你当我不知道,小宋这可是头一回,你数数你自己。”老板娘说着,手指头又戳到了人家脑袋上。
季承没心情听他们斗嘴,插空赶紧问,“这里有后门吗,我刚才从校门口过来,刚走的话应该能遇到。”
“有,小道儿通后巷,在小吃街门口直接插到往你们学校去的路。”小伙儿躲躲闪闪的过程中还挺热情地指路。
“谢了。”季承顾不上细问,顺着人家给指的方向,直奔后门。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这点儿没来由的预感,在刚跑出后门十来米就消散了。人家好好地靠在墙根底下抽烟,他着得哪门子急。真是急死的太监,多管闲事,杞人忧天。
后门连通的巷子又暗又窄,隔绝了美食街的喧闹与嘈杂。两边建筑墙壁颇高,月色只滑下来垂直的一小缕,余下的打在青砖石上,散了。
宋之瀚后背靠在砖墙上,面容隐在没有光亮的阴影中,本就不清晰,此刻吐出一圈烟雾,便更朦胧得跟要蒸发似的。
季承莫名其妙吊到嗓子眼儿的心脏扑通落到底,抬手抹了抹一直就没停下来的汗。他瞅了宋之瀚一眼,他没换衣服,穿的还是火锅店彤红的工作服,一看手感和料子就不咋地,又厚又不透气,也不嫌热。季承穿一件篮球背心都跟着了火似的,那人居然两只手臂交叠搭在胸前,一副瑟缩的模样。难道是饭店后厨温度太高,自然热度都不适应了?
季承意识到自己不着边际的联想,低头哂笑。
“你找我?”宋之瀚扔掉烟头,用脚尖碾了几下,开口问道。
季承一愣,依旧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这声音跟砂纸磨过的一样,暗哑滞涩到听着都替他难受。
“你这嗓子还能抽烟?”他冲口道。
宋之瀚明显僵了一下,沉默半天,才又语气不耐地开口:“平时不抽,提提神。”
“你没事儿吧?伤口换药了吗?”季承没想到他能解释,顿了顿,想起自己来这儿找人的目的,追问道。
宋之瀚缓慢地支起身,朝饭店后门的方向往回走了两步,一张与身高不符的巴掌脸也从阴影里剥了出来。他没回答季承的话,“没事儿的话我回去了,还没下班。”
季承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宋之瀚灰败到泛着苍青的肤色和遍布干裂的嘴唇根本就不像一个正常人。“你……”
只来得及蹦出一个字,仅仅被轻扯了一下的人就跟断了线的纸风筝似的,奔着砖土地面大头朝下栽下来。
幸亏季承反应快,一把将人捞住。皮肤接触部位的热度猝不及防地传过来,跟滚烫的炭火似的,灼得他大脑缺氧。
这是得有多少度?还能活吗?硕大的问号如草泥马淌水,在他一片空白的头脑中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