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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夜 ...

  •   深冬,首都郊区一辆疾驰的小轿车,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出青白色,纤长的手指反射出蜡黄的流光,深陷的眼眶下乌青的阴影显得格外颓丧。副驾驶的位置放着一个小小的骨灰罐,劣质的罐体甚至没有反光。这不长不短20多年的人生,对于顾况来说就像是个笑话,像是一个只有自己始终在苦苦支撑的乌托邦。

      车窗外的景物在飞快地向后退,就像他即将逝去的那些年岁,终将化作虚空和幻影。他的身体很僵硬,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试图从外套兜里掏出他仅剩的一包劣质烟,摸索了好几次从里头抽出一根烟,虚虚地叼在嘴里,车上没有打火机,他只是静静的叼着,嘴唇有些干裂,嘴角甚至起了死皮,像干涸的土地。顾况双目失神,愣愣地看着前方,仿佛陷入了回忆,车子还在漆黑的环山公路上疾驰,他想带着母亲的骨灰,最后再看一眼这个盛满他苦与痛的城市,然后找个没人的山崖纵身一跳,了结自己仓皇的一生。

      正想着,前方一个弯道口突然出现了一辆红色的轿车,车身看起来非常不稳,左右摇晃地异常厉害,马上就要冲出右侧的护栏了。游离中的顾况,慌乱地一脚死踩中油门,车子突突地朝前加速,“该死”,顾况心下一惊,虽然很早就拿到了驾照,但因为没有钱,压根买不起车,为了来这个地方,这才借了同学即将报废的车,几乎是快要控制不住了。离前方快要坠崖的红色的轿车已经很近了,几乎是在同时,红色轿车撞向了右侧护栏,车子连翻带滚得朝山崖下翻,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一碰撞,车身发出剧烈的声响和震动,把顾况从混乱的思绪中震醒,他浑身被惊出一身冷汗。“虽然自己是不想活了,但也没想着临死之前还带着一条人命,这可真是要命”,近乎混乱的情况,让顾况心烦意乱。这一顿操作,把顾况整个人从颓靡和困顿的精神状态中瞬间抽离了出来。
      他赶紧停车,颤颤巍巍地拨打了120和道路交警的号码,全身止不住地冒着冷汗,心脏砰砰直往胸口上撞。首都的深冬,刺骨的寒冷,山崖边冬夜的山风吹得顾况直打哆嗦,站都站不稳,出来就只顺手穿了一件单夹克,浑身上下单薄得压根抵御不了寒风。

      常年作息不规律,缺餐少食,导致顾况身形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碎,瘦长的身量,毫无血色的皮肤,凌乱的碎发,顾况佝偻着缩在路边,一边发抖一边试图寻找方法下山崖看情况如何。这一条车道极其偏僻,就算救护车全速赶来,应该也还需要一段时间,顾况想着蹲下身子,试图半坐着向下挪动。

      夜间的山风凌冽,吹得顾况头脑发胀,浑身激灵,又长又硬的野草不断磨割着顾况的双手和脚踝,刺痛感钻进了每一个毛孔,又冷又冻。离斜坡不远的左下方,他看到了一抹红色,顾况心中既自责又恐惧,加快下坡的步伐,双手被冻得通红甚至开始发紫,茅草将修长白皙的双手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细口,有细密的血珠渗出。

      顾况的步伐愈来愈快,他扒开草丛红色的轿车,冒着一股难闻的烟味。这时,他听见一丝微弱的□□声,“救...救...救命”,顾况赶紧寻着声音,心急慌乱地甚至连手带脚爬向那个声音,“还有人活着”,顾况又惊喜又担忧,透过碎裂的车窗玻璃,他看见了副驾驶座的男孩,看样子是个初中生,和爸爸妈妈一起外出,除了这个小孩,另外两个看样子是不行了。风还在吹,他的心跳慌了节奏。

      男孩满头是血,鲜红的血液凝结住了他的眼睛,睁不开眼的他,还剩着最后一丝力气去求救。顾况发现男孩的双脚被车架的钢架压住无法动弹,渐渐没了声响的男孩好像昏了过去,顾况心里一紧,害怕男孩撑不住。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车门扒开了一个身位的口子,但是钢架太重,他使出吃奶的劲也只能挪开一点点,为了防止造成二次伤害,这下,他只能等医护人员尽快赶到了。

      顾况轻轻地拍着男孩的脸,不停地叫着男孩,试图让他保持清醒,男孩意识有些混沌,口中喃喃道:“好...好亮,我...我...”顾况贴下身子去想要听清,“什么,我没听清,你先不要睡过去,我马上叫救护车,撑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北方的冬夜,风异常的大,失去了汽车躯壳的庇护,在这荒郊野外,室外气温迅速下降,男孩不仅需要扛住剧痛的影响,还面临着失温的可能,他半蜷曲着身子,表情痛苦且狰狞,嘴唇发白,脸色蜡黄且开始凹陷,能看得出来他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牙关在打颤,好冷,风好大,顾况裹紧自己单薄的皮夹克,蹲在男孩面前,哆哆嗦嗦地用手机拨打着120。

      两个人在呼啸的山风中,沉默,长久的沉默。

      只留下男孩虚弱的喘息声和痛苦的龇牙声,风越来越大,仿佛要将人拖进深渊,顾况被冷风吹得头脑发胀,快要站不稳,用发白的手指将拉链拉开,咬着牙,颤抖着将夹克脱了下来,“真该死,早知道应该换一件厚一点的衣服再出门了...”顾况暗自咒骂,心里却发怵。

      他小心翼翼地逆着风将夹克盖在男孩身上,他蹲得很低,几乎是将夹克平移到他的身上,不留空隙和高度的,避开了所以造成二次伤害的可能。

      “小孩儿,别不出声,你可千万别睡啊...”他正在努力地让男孩不要昏睡过。

      于是,开始不间断地和他进行对话,防止他陷入昏迷,以至于休克,可是呼唤似乎已经不奏效了。

      沉默,又是良久的沉默。只有微弱的喘息声了,在巨大的风声中,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了,愈发闷弱,已然快要被咆哮的狂风给卷走了。风真的太大了,大到坡道上的长草在半空高的位置开始疾风乱舞,又长又细的草刃,两沿边缘几乎形成一柄柄软剑,不断地抽刺着顾况的脸颊和脖颈,划、刺、割、砍。在狂风中,不知名的长草,被塑造成各种形态,被赐予各种能力,千奇百怪,变化多端。这一夜,满坡道的棘草都好像获得某种邪恶的力量,变得张扬和暴怒,一反往日常态。

      从一株不知名的小草,到在疾风中舞蹈,需要经历多少个春秋,需要重复多个冬夏,但等来鲜活的生命,却是万中无一,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不是每一片野草地都能等来属于自己的人类,就像古书中记载的幽蓝色的冥火丛,它曾经出现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曾经想要在每一个能够让世人铭记的时刻,把握住属于自己的时分,世事变迁,谁能想,古今皆异变。

      渐远的天边像被生锈了的利器戳伤,留下了一个个流着烂疮的脓包,在深沉耀黑的边缘烙下打卷的花边。

      只需要两个意外的生命体,用□□作牺牲,充当实验品,展现它们新一轮的输出,疼痛的伤害。一道道细如发丝的伤口,在皮层下隐痛,发出呜咽的哀鸣,极小极轻,就深藏在每个人身体里的婴孩,有着脆弱的心灵和娇嫩的肌肤,它们最容易受到伤害。

      “小孩儿,你还好吗?”顾况又开口道。

      只有风声,男孩没有回答。

      不久,西边的公路上,传来闪烁的蓝红灯,发出尖锐的鸣笛声。顾况的心仿佛忽然就松懈了下来,好像心中有什么巨大而庞杂的东西被卸了下来,他四肢有些瘫软,好像没有知觉了,单薄的白色衬衫,就算春秋季节穿也会感到有些凉,更何况是在深冬时节呢?

      救护车在视线上方停了下来,刺眼的灯光还在闪着。顾况抬手抹了把脸,全是黏糊糊的鼻涕,好像还有眼泪混杂在里面,太冷了,冷到涕泗横流,竟也没有察觉,他居然笑出了声,在这种时候,这样的场景,他居然也能笑的出来了,真的是太荒谬了。

      抑郁的生活太痛苦了,他几乎丧失所有打理自己的机会、意愿和能力,这样的突如其来的事故,也是让他有些难以适应,打断了他原本想要离开的计划,似乎又得另寻一个时间段。

      身边的所有人几乎都没法想象他会有抑郁症,因为经历了那么多不幸的事情,他都能走过来,他都能克服,依然那么乐观的笑对人生,怎么会突然就想放弃生命呢?“其实不是突然而是蓄谋已久。我应该这样回答吗?”顾况无奈地自嘲。

      一边想着怎样死去,一边想着如何把现在活好。

      只是现在的顾况,已然不是曾经的顾况了。就像时间的流逝不可逆转,他也无能为力,他无法找回从前的那个顾况,也没法很好的接受现在的这个自己。因此,陷入这样的曲折与恐惧之中似乎是必然的。

      救护车的门打开了,能看见穿着白大褂的人从车上下来,黑夜中的白色光斑,天然的黑白之景,完美的对仗,极度的对称,却一点都不和谐,就像是意外闯入的光点。

      顾况将双手向上伸展,在风中奋力的挥手,白色的光点在快速地移动,顾况的嘴唇止不住地打颤,想要说话,发现喉咙已经被冻得紧绷绷的,发不出声音了,他失声了。

      医护人员快速地行动着,将男孩抬上担架,给他进行紧急休克治疗。

      “你是他的家属吗?”医生模样的人在问他。

      “我...我不是,我只是路过。”顾况支吾着,“他的家属应该都在车里。”

      不久交警也到了,他们在现场进行情况勘察和记录。

      白点还在不断地上下往返,顾况坐上了警车。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第一次在晋江投稿,已经有好几万字的存货了,现在还在完善和分章当中,请多多支持!爱你们哟~
    顾况和冷朝阳的爱情故事,萦绕在我心头很久,想着努力把他们写出来,这样他们就能够拥有真实可感的爱了~
    文字的魅力就在于此,总要有人去写,那些笔下的人物才有生存的可能,虽然很菜,但还是想尽力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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