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梦一场》绚烂如花

20、留香

　　“姐姐。”丁睿几乎是低声下气地恳求，“你放我过去吧，我都快急疯了！”
　　“哦？”丁睿同父同母的姐姐，当今摇光国的王后明艳公主看着完全不在常态的弟弟，挑眉轻吟了声，而后气定神闲地问他，“睿儿你如此焦急，不知欲往何处？”
　　“姐姐，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丁睿一边解释，一边骑马左右冲突，无奈明艳公主刻意阻拦，令随行侍卫守住左右，只留南面薄弱，只她一人迎着丁睿马头。
　　丁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大他三岁的姐姐，此时虽然气极，依旧不敢朝明艳公主发火。
　　“不管睿儿你此时想去哪里，依着你这一脸的神不守舍，我便断断不能放你离开。”明艳公主轻声回他。从未见过素来理智的弟弟这般的失常，凑巧赶上的明艳公主自是不敢贸然放他走。不过，虽然她并不知道丁睿失去理智的原因，也能轻易地从这阵子天枢国最沸沸扬扬的传言和母后十万火急的召唤中猜测出大概。看样子，出事的十有八九就是传闻中的女主角——秦晓芙。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就更加不能将他放走。
　　“奴婢参见明艳公主！”碧儿见气氛有些僵持，忙自告奋勇地走上前道，“事情是这样的……”
　　明艳公主却举了举手，示意她无需继续。
　　“有什么事先进宫，再慢慢谈。”她说着将眸光转向丁睿，微微笑道，“睿儿是要自己下来陪我走，还是让我，亲自请你下来？”
　　丁睿在马上沉默片刻，攥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终于松开，起身下马。

　　明艳公主嫁至摇光国后，几乎每年都要回国两三回，探望父母和弟弟。是以天枢皇宫原本属于明艳公主的宫殿一直为她留着，在宫殿留侍的宫女侍卫也与原先无异。明艳公主入宫，径直将丁睿带回自己的宫殿。宫女侍卫齐齐行礼，明艳公主遣退了所有宫人，坐在厅堂，望向焦虑不定的丁睿，笑了，“睿儿与我好好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明艳公主语调一转，眼神里多了几分戏谑，“我不急，你可以慢慢道来。”
　　“芙儿可能……不，是已经被北极国主劫走，都是我一时疏忽，我……”丁睿满心焦急，竟难得地有些语无伦次。若不是他心神不属，怎么会没发现里奇和北极国主的异常？如果他没有急着将北极国主送走，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机会将秦晓芙带走。只要想到他将北极国主送到宫门的时候，极有可能亲自将载着他的芙儿的马车送走了，他就懊恼得想杀了自己。
　　“已经派人去追了吗？”明艳公主问。
　　丁睿点头，“已经派了高长拦截。”
　　明艳公主微笑以回，“既是如此，你更无追出去的必要了，若是高长也追不回你的未来王妃，你去亦是无用。”
　　“可是我……”丁睿咬牙，未说下去。怎么安心就这么等着？这么忍受漫长等待的煎熬？
　　明艳公主将丁睿的挣扎看在眼中，不由得咯咯直笑，“我说睿儿，你可终于识得情滋味了？”
　　丁睿此时方才如梦初醒，不由长叹一声，苦笑对她，“当初实不该笑话你为情所苦。”
　　思及往事，明艳公主亦忍不住有些感慨。人生在世，最幸不过求得一心人。
　　“睿儿怎么不问我为何突然回国？”明艳公主转了话题。
　　丁睿看看她，了然不语。
　　王后的意图并不难猜，必是想借助明艳公主对丁睿的影响力，劝他放弃秦晓芙。
　　明艳公主知他了然，亦不多解释，“来之前我还犹豫，是该帮你，还是帮母后。不过，看你为了那个叫秦晓芙的女人神魂颠倒的样子，我决定——倒戈向你。”
　　“但是，”丁睿还未来得及道谢，明艳公主突然语调一转，变得有些严肃，“在那之前，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告诉我——秦晓芙到底从何而来？”
　　丁睿微愣，很快恢复了原有的神色，“姐姐为何这样问？”
　　“你既不肯正面回答，正说明了她的出身确实有问题。什么开阳边境图孤山中猎户之女，我压根就不信。你这样费尽心思为她隐瞒身世，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明艳公主咄咄逼问，丁睿却只是沉默。
　　“睿儿难道不知，国中已有传言，说你的未来王妃实际乃妖物所化，所以才会无根无底？”
　　他自然知道，这样的谣言一旦传开，会对他的芙儿造成怎样的伤害，可他……不能说呀！
　　“这样吧，我们做笔交易。”明艳公主见丁睿不肯松口，立即改变了策略，“我替你把你的未来王妃找回来，并保证让母亲点头同意你们的婚事。你把真相告诉我。”
　　丁睿听罢，思忖良久，显然还是有些犹豫。
　　“好吧。”丁睿终于下了决心，点了头。
　　明艳公主达到目的后，大方地朝他伸手，“先把兵符给我。”丁睿掌管天枢国过半的兵马，明艳公主口中的兵符，能调动七国最精锐的部队，甚至能轻易将一个国家摧毁。
　　丁睿竟也爽快，先将兵符放进她手中后，方问，“姐姐要兵符做什么？”
　　明艳公主将兵符收入怀中，回道，“我估计高长是追不回秦晓芙了。未免你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怒之下将北极国整个铲平，我先暂时帮你保管兵符。”
　　丁睿笑了，“姐姐说得是。”

　　秦晓芙恢复知觉的第一个感觉是冷。
　　打一个冷颤后，她睁开了眼睛，徐徐坐起。
　　“你是谁？”她望着立在床边的人许久后，终于开口问。
　　北极国主微眯了眼，将秦晓芙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天枢与北极一山之隔，气候却全然迥异。北极国常年干冷，冬季漫长，而天枢国则是四季如春，一年里大半的日子都沐浴在阳光里。所以北极国人总觉得天枢国人长得太黄，与他们偏好白皙肌肤的审美观不甚相符。更古怪的是天枢国人竟会觉得人的眼睛越大越漂亮，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早就听说，明智王子选中的王妃姿色平平，难登大雅之堂。没曾想到竟是个如此剔透的美人。想不透为什么天枢国人的审美观会这么扭曲。
　　他没答话，秦晓芙竟也不在意，开始扭头打量身处的环境。
　　她身处的房间宽敞大气，主色以青墨为主，窗锦厚实，虽然是白天，屋里也点着烛火。
　　“这里是哪里？”她问了第二个问题。
　　异变中泰然自若，不慌不忙，好气度。北极国主暗自赞赏一番之后，终于出声答话，“这里是北极国皇宫。”
　　“北极国？”秦晓芙转眸看他，想起了丁香兰无数次向她自豪夸耀丁睿的英勇事迹——将大军压境的北极国军队灰溜溜地赶出了国境。她是在北极国主来访期间被北极国的小王子里奇打晕后被送到这里的，那么对方的意图自然也就十分明显了。
　　“是国主吗？”秦晓芙见他穿着华贵，气度不凡，便大胆猜测。
　　北极国主不可置否地点头。
　　“哦。”秦晓芙应了声，没什么大反应，继续问，“你准备拿我换几座城池？”
　　北极国主微微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姑娘，据我所知，你还未正式成为丁睿的王妃。说白了，其实你们还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哪来的自信，让丁睿肯为你割城让地？”
　　“为什么不？”秦晓芙答得甚是冷静，“睿爱我至深，怎会不舍得几座城池？”
　　“爱你？”北极国主笑得玩味，“秦姑娘难道不知，男人天生便会甜言蜜语，最爱骗的，便是你这种什么都相信的女人。”
　　“睿不是那种人。”秦晓芙笃定回他，“如果你不信我，等睿来了试试他便知了。”言罢也不看他，径自从床上起来，踱到窗边，拉开锦帘，推开了其中一扇窗户。
　　已是深秋，北极国早早进入了冬季，窗外皑皑白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空荡荡的院落被覆上厚厚的白锦，院落空旷，只右边默默立着一套被白雪染白的石桌椅。
　　“我是贵客，这整个院落应该都是用来招待我的吧？”她突然回首，问正在身后的北极国主。
　　北极国主笑，“真想不到，秦姑娘已经落魄我国了，还想着摆气派呢！”
　　秦晓芙微笑回他，“我也知北极国比不得天枢国。我在天枢国时，整个望星楼都是我的。而今到了北极国，也只能因陋就简，要个院落就算了。哦，当然，”秦晓芙将北极国主微变的脸色看在眼里，依旧淡定地继续，“如果北极国连个院落都给不起的话，就算了。”
　　“你……”北极国主显然被气到了，可偏不知如何反驳，最后一甩袖，瞪着她道，“我不会小瞧你的，秦姑娘！”说完便气呼呼地走了。
　　秦晓芙目送他离开之后，望着窗外发了会呆后，转过来对一直安静地立在屋里的宫女说，“我有点冷，帮我加件衣服吧，我想去院里走走。”
　　那宫女点点头，从屋里的一口大箱子里拿出一件白裘为她披上。
　　秦晓芙温温地说了句“谢谢”，步出门去。
　　院落里没什么好瞧的，倒是院外不远处，立着一颗十丈高的松树，笔直挺拔，很是扎眼。
　　秦晓芙走到院门，举步踏出。
　　两把明晃晃的尖刀几乎同时，架在眼前，挡住去路。
　　秦晓芙像没看到，继续往前走。
　　北极国主临走时，特别交待要好好看管院里的人，也不知伤得伤不得。守门的卫兵稍稍迟疑，刀口居然为秦晓芙让开了一点。
　　秦晓芙继续往前。
　　昨夜大雪，厚厚的积雪压在松枝上，有一两根细枝被压断，落在地上。由于院落冷清，扫地的宫人直到现在也没将它们扫走。
　　秦晓芙突然蹲身穿过刀刃，跑出门外。
　　卫兵们立刻反应过来，没几步便追上了秦晓芙，将她团团围住。
　　秦晓芙也不跑了，只蹲下身来，在地上掉落的松枝上折下一小段来，自顾自地微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高大的松树。”
　　一群人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为首的侍卫谨慎地朝她拱了拱手，道，“姑娘，请回到院里。”
　　秦晓芙点头，很配合地转身。
　　抬眼，稍稍打量了下被困的院落，院墙四四方方，一色的青灰，拱门之上，大理石匾额道出了院落的名称，留香苑。留香苑……
　　正发呆，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向东方向冒了出来，见着秦晓芙，得意地笑，叫她，“笨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