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藜粢

22、下二章

　　李紫踩着虚幻的脚步踏进家门，门一关顺着门跌坐在地上，双臂环抱着身体，让自己有温暖的感觉，房间黑压压的，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走着。直到感到身体冰凉才勉强扶着墙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到床边，一头栽下去。

　　过了半年，在她满怀自信可以面对从前时，可一听到久违的名字时，还是输的一败涂地。泪水顺着脸颊流到床单上，冰凉的贴在脸上。耳边想着半年前赵青对她说的话，“紫，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们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好吗，答应我。”记得当时答应他以后，他放心的笑了，在上楼回家的时候，她知道他还没走，多想回头再看他一眼，可是嘴里狠狠的告诫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她只怕自己一但回头就真的从此回不了头了。

　　李紫在梦中见到赵青，那个什么时候都会把她都笑的大男孩，他与她在梦中又再次相遇，在徜徉的大海边，两人笑着，嬉闹着，没有尘世间的烦恼，李紫笑了，在冰冷的小屋里，在这张没有温暖的床上她笑了，眼角的泪还没有干。

　　李紫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和衣睡了一夜，半年前的病让她元气大伤，后期又没有好好的调养，她现在的抵抗力很差，天气一风吹草动，她马上生病，昨夜没有注意，早上鼻子塞得很严重，强打起精神，她没有福分生病，医保卡里已经没有钱了，刚找到的公司，一切要从头开始，工资也不高，每月扣除房租、水电、煤气、伙食费已所剩无几，还好原来的房子还在出租，没有按揭要还，要不然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母亲说她把自己搞成这样是活该，一个三十几岁的人，没有家庭，没有孩子，没有房子，没有钱，是啊，她是活该，活该受此惩罚。

　　李紫进了公司，现在的公司没有原来公司大，业务主要集中在本地，好在不要出差，坏在工资、福利待遇与前公司不能相比，当初辞掉工作时，主任很吃惊，失业率这么高的今天还有人辞掉这么好的工作，实在不是正常人所为。李紫坐在狭小的办公室，头昏的都坐不住，她赶紧拿出感冒药吃了二粒。同事会把一些谁都不愿干的，不好干的事推到她头上，这就是职场文化，无论年龄多大，资历多老，进了新的地盘就要被人踩在脚下，李紫来者不拒，反正多做也不会死，顶多晚上加班，好在晚上加班公司报销晚餐费，正好少了一块花销，何乐而不为。

　　城市的另一头，赵青还在工作，每天他是公司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的人，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赵青头也不抬，知道是父亲来催他下班。果然，一会儿，赵启正推开门，“赵青，下班了，一起走。”赵青依然不抬头，“爸，我把这份资料看完，你先走。”赵启正不听他那套，儿子纯粹是敷衍他，等他前脚走，儿子后脚就忘，“不用看了，你快要把公司半年后的事都做完了，你受得了，有人受不了，我每天都要接到电话，说再这样下去，他们要集体罢工了。”说完走上前，盖上资料，不再给儿子看，赵青没有办法，只好拿起外套和父亲走出办公室。

　　两人都不吱声，走廊里只有父子两人皮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公事白天已经谈完，私事又不能启齿。赵启正想起一件事白天没和儿子交代，“明天会有几家会计事务所把计划和报价提交上来，这事是你主管，我叫人把资料送到你那去，你有时间看一看，挑一家，就不用向我请示了。”赵青只是嗯了一声，赵启正心想连多说二个字都不行，唉，那个女孩子把儿子的心都带走了。

　　公司每年有一次财务审查，前几年这事一直是财务总监老郭在管，这几年父亲发现老郭有违规行为，又苦于没有真凭实据，所以今年的审查想了办法让儿子主抓，老郭有些紧张，又时不时放话说老总要扫清外戚，为儿子铺平道路，所以这次审查还是比较重要的，是赵青第一次与老股东正面交锋，结果好的话可以扫平公司内部的蛀虫，实在不行也要给老郭一个教训，让他收敛一点，以后再想办法整治他。

　　赵青开车回家，在一个红绿灯面前停下，他不由自主的转过头朝街道右侧的小区望去，那是李紫父母的家，是城市郊区新开发的片区，李紫父母是从老城区搬过来的，这里相对于老城区环境幽静、空气新鲜，怪不得第二次在这儿碰到她，老天捉弄人，他家距离她父母家不远，而且是必经之路。就在红灯还有几秒时，对面一辆车等不及了，看斑马线上没有人了，提前启动了，正好一个老妇人也要赶在绿灯灭之前过马路，两人都没有预料到对方的出现，老妇人脚拐了一下，跌倒在地，司机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从她身边快速通过，老妇人爬了半天也站不起来，赵青认出那不是别人，正是李紫的母亲，他马上把车停靠在路边，跑了过去，搀起李母，李母见到赵青大吃一惊，愣在那里，赵青没有说话，帮她把地上的东西捡进购物袋里，两人沉默不语的站在马路上，李母先反应过来，接过购物袋，轻声道谢，一瘸一拐的走进小区的大门，赵青看着她佝偻的背影，说不出的感受。

　　赵青在医院见过李母后，李母就拒绝他探视李紫，几天后在李紫还没好清的情况执意为她办了出院手续，出院后李紫暂住在父母家修养。赵青从周秀君那里打听到李紫家详细地址，几次三番去找李紫，都被李母挡在门外，在他去广州处理一件紧急事件之前，他最后一次去了李家，那是李紫住院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赵青，那天的情景有如电影一样在他脑中闪过。

　　那天，春寒料峭，大风刮的路两边的树往一边倒，刚开的花被突如其来的寒流打落，因为广州有紧急事件一定要赵青过去处理，赵青在走之前决定去一次李家，虽然前几次都被拒之门外，但他这次一定要见到李紫，和她说清楚，是分是和也要从李紫的口中说出来。

　　按了李家的门铃，李母见到是他，依然是老策略，不理不睬，赵青只好在门外放狠话，不让他进去他就随便编个理由报警，李母毕竟是老年人，听见警察二字，只好开门放赵青进来。赵青进了李家，四处看了一下，家里安安静静，只有李母一个人，赵青问李紫在哪，李母说有什么事和她说是一样的，赵青明白李紫在房间里，赵青大声叫喊李紫，准备闯进房间一间间的找，李母见实在拦不住他，只好叫李紫出来。

　　李紫披散着头发脸色惨白的从一间房间走出来，赵青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她，好像已经隔了几千年没见一样，赵青目不斜视的贪婪的看着李紫，李紫只是一味低着头，也不说话，赵青轻轻喊了一句，“紫，你好吗？”李紫这才慢慢抬起头，双眼浮肿，下眼睑全是瘀青，看得出来没有休养好，赵青的心揪了起来，她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般模样。

　　李紫双眼模糊，看不清楚赵青，只觉得他头发长了，有些凌乱，两人连坐都不坐，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对方，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对方的心思。李母被两人搞得直跳脚，大骂李紫，“你跟鬼一样站在这儿干嘛，你和他说清楚，让他不要再到我们家来了，闹得左邻右舍成天指指点点，好看吗！”

　　李紫哑着嗓子让赵青坐下，而她离赵青远远的坐着，赵青也只好随她意，毕竟她身体不好，李紫慢慢的一字一句的和他说着，“我们不合适，我不能和你结婚，请你以后不要来了，会造成我父母的困扰。”

　　赵青看看李母，再看看李紫，“我们家没有门第观念，再说我爸年轻时也是分文没有，我爸你也见过，你觉得他是那种势利的人吗，而且是我爸让我们今年结婚的，说过两年你就是高龄产妇了，所以你的理由不成立。”

　　李紫闭着嘴巴不说话了，她很想告诉赵青不用担心她成为高龄产妇，因为她根本不会成为高龄产妇，可怎么也开不了口。李母听到高龄产妇四个字，觉得讽刺的很，偏偏女儿无法生育，真是错过了如此通情达理的婆家，可惜了啊，女儿终究没有这个福分了。李母看着女儿犹豫的神情，决定快刀斩乱麻，很不客气的说，“既然我女儿的理由不成立，我告诉你一个理由，你知不知李紫不能生育。”

　　李母的话就像重磅炸弹，炸得赵青一时反应不过来，李母继续扔出更加难听的话，“她从来没想过和你结婚，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不信你问她，她说没说过，和你在一起只是图一时痛快，毕竟像她这种三十几岁，没钱没貌的，遇到你这样的小伙子哪有放过的理由，不过结婚就另当别论了，她要能生还好，可偏偏她不能生，万一婚后暴露了岂不是难看，说不定被你们家一脚踢出门。”

　　“够了，别说了！”李紫和赵青同时叫了起来。赵青太阳穴两边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紫，李紫捂着脸，“妈，求你了，别再说下去了，饶了我吧！”

　　李母岂肯此时功亏一篑，冷冷笑起来，“我那时去找你，劝你不要再玩下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你怎么说的，怎么，现在出事了，知道丑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李紫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无法再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她只想马上死了算了，不要再受这苦了，连日来内心的煎熬就让它结束吧，站起来，一把拉开大门冲了出去，赵青愣了一下，心想不好，马上追出去，客厅里只剩下面无表情的李母，谁也不明白此时她在想什么，慢慢的站起来，关上门。

　　李紫冲下楼，完全不顾赵青在后面叫着他，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想跑向小区门口的大路上一了百了，赵青在后面看着李紫瘦弱的身子飞快的冲向小区大门，长长的头发被风吹得四处乱飞，他简直恨死了自己，应该在她一站起来的时候就拦下她。

　　赵青终于在李紫即将到达马路边上的时候拦下她，两人都因剧烈的奔跑，喘着粗气，肺部像炸开一样疼痛，赵青紧紧抓住李紫的手再也不敢松开，等两人都好一点，赵青拉着魂魄已散的李紫回到小区，找了一个避风的角落坐下来，赵青脱下外套套在李紫身上，把她散乱的头发一根一根理好，趁着这个空档，赵青飞快理清思绪，一下醒悟差点上了李母的当，以他对李紫的了解，李紫绝不是李母口中那样的人，如果她是贪图享受的人，跟自己结婚岂不是更好，哪怕离婚了，还能捞一笔非常可观的赡养费。

　　李紫两眼无神，神智涣散，只感到赵青的外套传来的热量，慢慢让她清醒一点，呆呆的转过头看着赵青，赵青见李紫缓过神，对她露出了笑容，“紫，我不会相信你是那样的人。”赵青说完用手轻柔的抚弄李紫的脸颊，李紫像一只小猫抓住赵青的手，脸慢慢的在上面蹭着，眼睛闭着，赵青一把抱住她，李紫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肩上，贪婪的嗅着他独有的气味，就让我再软弱一次，再一次利用你的温柔吧，李紫在心里默默的对赵青说着，她慢慢的体会这醉人的拥抱，她要记住，要储存起来，留在以后用，这样想着，李紫笑了。

　　赵青把李紫的头抬起来，发现李紫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脸上露着淡淡的笑容，以为她相信自己的话，然后告诉她，过几天自己要去广州出差，让她等他回来，两人再好好谈谈，赵青明确告诉李紫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阻止他，就像当初追求她一样，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李紫答应他等他回来，赵青这才放心，赵青担心李紫坐在外面太久会受凉，让她上楼回家，赵青站在楼下，看着李紫一步步消失在自己眼前，他那时不知道这是看到李紫的最后一眼。

　　赵青去广州出差时还不放心，每天打电话给李紫，电话里李紫一切显得非常正常，可是等他二十多天回家后，迎接他的是人去楼空的房子，李紫带走了所有属于她自己的东西，电话已经关机，单位也辞了职，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向，她就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可又遍寻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