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藜粢

21、下一章

　　赵青早上起来，这是他原本住得房子，自从李紫不见后，他无法再住在两人的房子里，他只觉得只要一进那个家，他就无法呼吸，满脑子是李紫的影子，家具是她喜欢的，窗帘是她亲手挑的，餐具，床单，全是按她的喜好买的，衣橱里还有她没带走的衣服，是他买给她的，她倒是断的干干脆脆，把这些一起丢下给他，看似不占他一分便宜，可是这该死的女人为什么不把回忆也一并带走，好让他彻底地安静呢？

　　床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被子，他懒得去管，反正有钟点工收拾，不用白不用，他现在不会再笨到自己叠被子，整理床铺，他要彻底的和过去的赵青说再见，这是全新的赵青，是一个凡事无所谓的赵青，一个脸上再也闪现不出阳光般笑容的赵青。

　　只是床上有一件粉色的羊绒衫，一看便是女款的衣服，那是他第一次为李紫买的，这是他唯一从那间房子里带出来的东西，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鬼使神差般从衣橱里拿下这件衣服放进行李箱里，每当他睡不着时就拿起它放在鼻子上闻一闻，那上面还留有原主人的气味，那气味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天淡似一天。

　　周一的上午是永远不变的例会，会上赵启正不时望望儿子，儿子面无表情的听着下属的汇报，时不时丢出一些让人冷汗直冒的问题，赵启正看着诚惶诚恐的下属，连自己都同情起他们来，看来儿子今天的心情不好，自从出了那件事后，李紫这个名字是父子间的禁忌，随着那女孩的消失，儿子的一部分好像也被她带走了，发了疯一样的工作，无限制的透支自己的身体，本来就不胖，半年下来人又瘦了一大圈，赵启正觉得事情越来越糟糕。

　　会后赵启正把儿子留下，问问他的身体，让他不要这样拼命，比起半年前的赵青，现在公司员工见到他能躲就躲，赵青只是默不作声的听着，他知道父亲是关心他，可是内心的那团火就是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让他每天有如在炼狱中一般，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赵青在公司吃过晚饭才下班，家现在对他来说只是睡觉的地方，如果不是父亲反对，他恨不得就住在公司，赵青慢慢把车开出公司，车渐渐进入城市主干道，华灯初上，街道上净是行色匆匆的人群，窗外飘起丝丝秋雨，街道两边的灯光倒影在被雨水浸湿的街道，扭曲了变形了。他不由得缓缓踩下刹车，让车速慢下来，双眼有意无意的扫向车外，借着被雨打湿的窗子朝外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在街边的人群他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瘦弱的身体掩盖在一把灰色的伞下，褐色外套，下穿一条牛仔裤，赵青屏住呼吸，想仔细看清楚，无奈窗户上的雨水让他视线模糊，他忙把窗户降下来，就在这时那个身影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不见了。

　　赵青的心扑通扑通剧烈的跳着，好像马上就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他不顾管理人员的阻拦，硬是把车停在主干道上，撒腿朝那身影追去，可为时已晚，那身影不见了。

　　赵青大口的喘着粗气，雨水已经将他打湿，头发耷拉在额头上，那带有颓废感的英气，让街上年轻女孩不时朝他看过来。他不死心，相信自己没有看错，那是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每晚都在他的梦中折磨着他。

　　李紫在一家小饭店门口停下，收起手中的伞，按照服务员的提示放进门口的桶里。她用纸巾擦了擦被雨打湿的衣服，慢慢地朝饭店的大厅望去，说是大厅不太准确，这家饭店不大，藏在市中心一个不起眼的巷子中，面积自然很小，饭店的主人坚持只做质量不做数量，尽管生意火爆，依然不开分店，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小店的装修极为简单，从桌椅板凳到碗碟筷勺都是最朴素的，可菜的口味一点也不打折，每天客人络绎不绝，要想在他们家吃饭，必须提前好几天预定，无论你是多大的来头都不能免俗。

　　周秀君发现站在门口的李紫，朝她挥挥手，李紫看到她笑了，走了过去，“这地方挺不好找的。”边说边坐下。

　　周秀君上下打量着李紫，惊讶的发现一头标志性的长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贴耳短发，人比以前还瘦，脸色苍白，手上的青筋一根根冒出来，显得很不健康，眼睛深深的凹陷进去，脸上的笑容明显是强装出来的，周秀君不禁为当初的冲动感到无比的后悔，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害了两个人。

　　这是周秀君在李紫消失后第一次见到她，刚开始给她打电话，发现电话号码已经停机，再后来变成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她知道李紫换了号码，原先的号码移动公司已经转到别人名下了，她每天焦急万分，不知道李紫到底出了什么事，那头赵青不断的打电话给她，问李紫的情况，她也只是爱莫能助，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前一段时间还如胶似漆的两人，转眼间劳燕分飞了。

　　在与李紫联系不上的那段时间，她家快要被赵青踏平了，赵青一直以为自己隐瞒李紫的去向，经常去她家突击检查，几次下来发现周秀君两口子确实没有骗他。不过后来还是时时来，结果倒成了她家老夏的朋友，还管她叫“嫂子”。经常不打招呼带着瓶酒就上他们家来，和老夏一坐一个晚上，有几次喝得烂醉，只好收留他过夜，她家老夏还直感叹“此君只剩天上有了”，要把赵青列入世界濒危保护动物名录。

　　李紫是一个月前才和周秀君联系的，周秀君几次三番提出来要见她一面，李紫只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她，她左保证右保证才让李紫相信她不会把她的行踪透露给赵青，今天终于见面了。

　　李紫告诉她，她已经在另外一家公司找到工作，租了一套单室间，生活大致没有问题了，李紫淡淡的笑着，淡淡的说着，仿佛说着陌生人的事情。

　　周秀君忍不住对她说，“紫，对不起，因为我，害得你这样。”

　　李紫还是挂着笑意说，“怎么能怪你呢，其实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动机不纯，当初只是想和他在一起，从没考虑过其他问题，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时，后悔也来不及了，只是我害了他，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周秀君叹了口气，一切都是造物弄人，“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吗？紫，不是我为他说话，他真是太可怜了，你不知道他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我和老夏实在受不了了，真害怕有一天我们俩会说漏嘴。”

　　李紫望着雨水顺着窗户滑下，周秀君的话也从她的心里划过，定定神，“长痛不如短痛，他迟早有一天会好的，会把我忘记。”

　　周秀君还想再说下去，李紫打断她，“我饿了，吃饭吧。”说完低头夹起碗里的菜放进嘴里，周秀君从没吃过这么难以下咽的饭，心里只是感叹苦命鸳鸯啊！

　　吃了一会儿，周秀君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下意识看了看李紫，李紫有点摸不清头脑，周秀君当着李紫的面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赵青急切的声音，“嫂子，我看到她了。”周秀君差点没把手机丢进碗里，眼睛盯着李紫，看着她的反应，“赵青，你慢点说，你在哪看到她，喔，是吗，没有啊，我真没骗你。”李紫一听到赵青的名字手抖了一下，慢慢地放下筷子，也盯着周秀君，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赵青站在大街上，身上完全被雨淋湿了，初秋的寒意直往骨头里钻，他顺着这条大街来来回回走了三趟，始终再没有看见那个身影，他打电话给周秀君。

　　周秀君在李紫失踪的这段日子里，成了他的朋友，他觉得靠近李紫的朋友都是好的。

　　从周秀君和老夏那他了解到他不曾知晓的李紫。知道她不愿向人提及的家庭，知道她为什么匆忙结婚，知道她婚后遭受婆家人的白眼和娘家人的漠视，知道她遭受家庭暴力仍旧坚持了好几年，知道她离婚后无处可去借住在周秀君家好几个月，知道她花光了所有积蓄才勉强付了那套单室间的首期，每月还要为巨额的按揭奔忙。

　　他恨透了自己，也恨透了李紫。恨自己不够成熟，自己从小在母亲呵护下长大，没有吃过苦，自然不会那么体贴人。恨李紫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不告诉他，她到底把他当什么，难道真的只是她一时寂寞的玩物吗？自己作主决定两人的事，凭什么？

　　周秀君告诉赵青没有李紫的消息，在电话里劝赵青回家，赵青在电话里声嘶力竭的喊到，“嫂子，你告诉我，她在哪，求你了，我知道她还在这个城市，我刚刚看到她，我真的看到她，你告诉我！”

　　周秀君实在无法听下去了，怕自己忍不住告诉赵青，李紫就在她的身边，“赵青，听嫂子的话，回家吧，好吗，算我求你了，放手吧，放过自己吧。”电话里传来赵青不甘心的嘶吼声，周秀君不假思索的挂断电话，两眼已是满含泪水，对面的李紫如同化石一般，早已泪流满面。

　　此时的赵青不会知道，只要一转身，后面巷子的一家小饭店里面正坐着他最想见的人，命运让他们在今天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