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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许叔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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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用一锭银子砸开了药铺的大门,伙计急忙领着她们进了后宅。药铺的医生披衣出来,看到满身泥浆的两人,脸一下子就拉长了不少。伙计忙朝他使了个眼色,将手中的银锭塞到他怀中。
向晚气喘吁吁的扶着秦月坐下,头也不抬的道:“麻烦找两套干净衣裳,再烧桶热水,熬些白粥。”
看在白花花的银子份上,医生的脸色缓和不少,朝伙计点了点头,示意他照办。点上蜡烛,借着火光上前仔细瞧了瞧两人,伸出三根手指搭上秦月手腕。
见他给秦月号脉,向晚也没出声,歇了口气,见桌上搁着纸笔,起身过去,提笔写了一个方子给他。
“照方抓药,先煎两剂。”
医生抬眼看她,明显楞了下。满脸疑惑的接过方子,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顿时眉头一皱,又仔细看了一遍,眼中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姑娘这方从何得来?”
他见向晚年纪尚幼,应该不会有如此高明的医术,这等千金不换的好方,自然不可能是她开出来的。
向晚不甚在意的道:“医书上看到的。”
医生忙道:“姑娘是从那本书上看到的这个方子,可否借老夫一观。”话说完,才醒悟自己太过冒失,不由尴尬的笑了笑,不过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向晚。要是不名内情的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定以为这老头起了色心,想对小姑娘下毒手呢!
向晚当然明白他眼中的狂热所为何来,医者看到一个好药方,就如同练武之人看到精妙的招式,嗜酒者看到了佳酿,总是按耐不住好奇心,想一探究竟。那种心情,她曾有过,也能够理解,所以并未怪他问的唐突。
向晚轻轻摇头,很遗憾的告诉他。“这个怕是不行,那可是孤本秘籍,我也只能借阅,而且不能带走。”
医生脸色一黯,看着手上的药方,叹了口气。能记载如此药方的书,肯定异常珍贵,料想也不可能随便就给外人瞧的,他是痴心妄想了。苦笑一声,拿着药方出了内宅,找了笔墨仔细誊抄了一遍。此等好方,留做传家镇店之宝都绰绰有余,岂有不记之理。吹干墨迹,仔细看了看,确定无丝毫差错,方小心叠好,拿着向晚的开的方子到柜上去配药。
秦月昏昏沉沉的趴在桌上,向晚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有些烫,不由微微皱眉。她医术有限,开出那个方子,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秦月现在这个情况,她从来没遇到过,那方子有没有用,她还真不敢打包票。
不多时,伙计拿了两套女子的衣裳进来,看其颜色质地,应该是医生妻子平日所穿衣物。他估摸着向晚是想洗浴,所以又很勤快的搬来了洗澡的木桶,兑了大半桶温水,准备了干净的布条巾帕,才面带笑容的退了出去。
向晚检查了一下门窗,确认无人偷看后,方回身替半昏迷的秦月褪去脏衣裳,抱她坐进浴桶。秦月左臂受伤严重,胸口也被划开一条口子,不过都没有性命之忧。向晚小心翼翼的给她洗了头发,擦去身上的泥浆。然后取了干净的软布打湿,仔细清洗了她伤口周围的血污,敷上药,用布条包扎好。
“尘影……”秦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面前站着的是向晚,眼神黯淡了一下,低声道:“别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
向晚点点头,扶她跨出浴桶,替她擦干身上的水珠,抖开那两套衣裳一看,顿时傻眼。她两人个头都不矮,秦月更是身材高挑,那位医生的妻子偏偏生得娇小,她的衣裳两人根本没法穿。
向晚胡乱的将衣裳给秦月套上,扶她躺在软榻上。转身打开门,叫来药铺伙计,让他想法重新找两套衣服来。伙计愁眉苦脸的应了一声,噔噔噔的跑去前堂找医生商量去了。
过了好一会,伙计拿着两套男人的衣衫过来,解释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衣服;东家儿子个头和两位姑娘相仿,这两套衣服平常也都不大穿;两位姑娘就先凑合着穿一晚,明儿一早再去成衣店给两位买新衣服。
向晚拿眼瞧了瞧,衣裳半新不旧的倒挺干净。这大雨的天,又是半夜,让他出去找衣服确实是为难人家了,不得已也只好将就一下了。
给秦月换了衣裳,她就着那桶水也将自己身上洗了洗,换下湿衣。她这边刚收拾好,医生也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
取过药碗看了看,向晚微微一笑:“这剂药煎得不错,火候控制的恰到好处。有劳了。”转身扶起秦月,温言:“这药需趁热喝效果才好。”
秦月接过药碗喝了一口,眉头一皱,吸了口气。
向晚抿嘴:“别怕烫,一口气喝光。”秦月吐了吐舌头,端起碗一扬脖子,将药汤一滴不剩的全倒进了喉咙。
秦月喝完药,脸蛋红彤彤的,精神似乎也好了些。伙计提了一罐白粥进来,向晚道了声谢,委婉的提出她姐妹俩想歇息一会。
送二人出去时,她叮嘱道:“剩下的一剂药,过半个时辰再煎,熬好了送来就是。”
秦月刚喝了药,不宜进食。向晚折腾了一晚上,早已饥肠辘辘。连喝了两碗粥,胃里才舒服了些。
秦月盘腿坐在软榻上,脸色通红,呼吸粗重,额间汗珠直冒。
“感觉如何?很难受吗?”向晚目露忧色,浓密的长睫毛不安的扑动着。
秦月哑声:“还好,就是心头像有火在烧一样。”
向晚松了口气,安慰道:“没事,这是药力开始发作了。再过一盏茶功夫就好了。”用手巾替秦月擦去汗水,向晚坐在一旁,瞪大眼睛,密切关注她的反应。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秦月的脸色已经开始恢复正常。向晚顿时宽心不少,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水。
窗外,天光微明,哗啦哗啦下了一整夜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如豆的灯火在青灰的晨曦里轻轻摇曳。秦月一把抹去脸上的汗渍,利落的起身,将剩下的半罐白粥吃的干干净净。
向晚替她号了号脉,点头道:“那药很对症,还得再喝两剂才行。你先躺着睡一会,多休息,痊愈的也快些。养病,养病,三分药七分养。”
“嗯。”秦月点头,躺下。她现在身体虚弱,内息过度损耗,如果不好好休养,后果不堪设想。
向晚将二人衣裳里的瓷瓶,暗器搜检出来,用手帕包好。
秦月接过自己的那份揣进怀里。
“你累了一夜,也歇会吧!”
“没事,你睡吧!”向晚微微笑了笑,打了一盆水,开始搓衣裳。她们穿的衣裳里面都缝有暗袋,方便装各种零碎物件,所以一般不会轻易丢弃。
秦月躺在软榻上,望着暗沉沉的屋顶,感受着伤口处麻痒的刺痛,慢慢合上双眼。
沾满泥污血迹的衣服泡在盆里,漾开一抹暗红。向晚微微蹙眉,嘴唇紧抿,黑润的眼眸里,有深深的疲惫,有难言的焦虑,更多的,还是对柳墨那份不加掩饰的担忧。
拧干洗好的衣裳,向晚轻轻打开房门。浅浅白白的光从暗青色的天空挤出来,将远处的山峦扫描的影影绰绰的。
雷息雨止,已过去了一夜,二师姐,她可安好?
睁眼,看见明明暗暗的天光从房门的缝隙中流泻进来,秦月起身,擦了把脸,扎好头发。
“我去找小墨,你先回山上报个平安,免得师娘担心。”
向晚迟疑了下,摇头道:“你伤势未愈,还是跟我一起回去,让师娘另外派人找二师姐吧!”
“这一来一去,又耽搁不少时间,还是我去吧!你回去再叫些人来接应就行了。”秦月摸了摸受伤的胳膊,淡淡道:“这点小伤,我还挺得住。就这么定了,我去找小墨,你去报信。”不等向晚开口,直接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我是大师姐,听我的。”身后的向晚怔了一下,目光低垂,欲言又止。
院中杂草上的露珠星星点点透着一片凉意。秦月呼了口气,胸前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
伙计端着一碗药小跑着过来,秦月伸手接过,侧头瞟了向晚一眼,见她微微点头,吸了口气,毫不犹豫的将药喝光。
伙计笑吟吟的道:“两位姑娘早上想吃点什么,小的去准备。”
秦月淡淡道:“不用了,我们还有事,马上就走。”
伙计脸色微微一变,忙出声劝道:“你伤还没好,啥事不能先放一放啊,身体要紧。” 东家昨晚千叮万嘱,要他好生照顾这两位姑娘,细心侍候,想来是琢磨着,看能不能再套点好方出来。可不能让她们就这么走了。
秦月瞧了他一眼,没吱声,回了一个客气的表情。
向晚将洗好的衣服打包提着,来到秦月跟前。
“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叨扰了。”
见两人去意已决,伙计脸上的笑容焉了,恋恋不舍的看着两人曼妙的背影从门口消失,无精打采的叹了口气。他们这算盘刚打响,人家就要走,东家知道了不定郁闷成啥样了。
路过一家饭馆,向晚一把拽住秦月的衣袖,不容分说的拉她进去。
“买些吃的带上。”
跑堂的伙计正在擦桌子,见有人进来,抬头招呼:“哎,二位客官想吃点啥?稀饭包子,馒头点心,炒菜烧菜,样样都有。”这一串话熟极而流的从嘴里蹦出来后,他才发现,面前的客人有点怪异。明明穿着男人的衣服,可那脸蛋却实打实的白净俏丽,就连声音都那么清脆动听,完全没有刻意压低嗓子装深沉。
向晚丝毫不理会伙计疑惑不解的眼神,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抛给他。
“麻烦给包六个馒头,两只烧鸡。”
伙计一愣,这大清早的,哪有烧鸡卖啊,就算有,那也是昨晚剩下来的,品相味道都差着一大截,卖出去不是砸店里的招牌嘛!
伙计堆起笑脸,试探道:“两位不来点别的?喝碗稀饭吧,刚熬的,香着呢!还有这包子,刚出笼......”
“不了,我们还要赶路。”秦月抬手打断了他,眼中隐现不悦。
“赶路?”伙计目露诧异:“两位是往前走?”
秦月盯着他道:“对,怎么,有何不妥?”
伙计笑了,带着一点先知的神秘味道。“客官怕是还不知道吧?昨晚那雷打的震天响,泼天大雨啊!半夜的时候,轰隆一阵巨响,前面道上的那座桥就让暴雨给冲断了,要接上桥,没个三四天的功夫恐怕不行。”
秦月半信半疑地:“真的?”
“哎呦,这么大的事,我哪敢骗你啊!”伙计一脸被冤屈的夸张表情。“这事就那么巧不是,我们现在比你还急呢,路要是再不通,我们恐怕连饭都吃不上了。
旁边一客人转过脸苦笑:“唉,他说的都是真的。今儿一大早我就去看了,桥断了不说,连河都被泥土山石堵塞了好长一段,根本没路,别说人了,鱼都游不过去。”
另一个客人接茬道:“那桥早该修了,这一断,官老爷又可以名正言顺的让大伙掏钱了。”
“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吗?”向晚苍白着脸,紧张的盯着他,声音控制不住的打着颤。
伙计想了想:“有是有,可以走山路,只是绕的远些,最少要多出一天的脚程。”向晚闻言,僵硬的表情稍稍放松。
“不过,昨晚那么大雨,那条山路怕是也被冲垮了。”伙计略带遗憾的看着两人。
秦月偏头瞧着向晚,沉声道:“你回去报信,我走山路过去。”
她斩钉截铁的话语让向晚蓦地一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大师姐!”
看到她眼中的感激,秦月微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这什么眼神啊。柳墨是我师妹,我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事。师妹跟我一起出来,当然也得跟我一起回去。
没有理会向晚的异样,秦月朝伙计道:“六个馒头,两笼包子,带走。”刚才伙计的反应,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个点是没有烧鸡吃的。她行走在外,当然也知道这些小地方的饭馆是他做什么你就吃什么,而不是你要吃什么,他给你做什么。
拿着馒头包子,两人出了饭馆,准备分头行事。
“秦捕头,请留步。”两个粗豪的汉子几个跨步从街对面冲了过来。一人手放腰间,握住刀柄,隐隐堵住秦月的退路;另一个举起一块铜牌,上面端端正正的正义二字在朝阳下闪着淡淡的光芒。
看到两人的动作神态,秦月瞳孔微微收缩,心中暗生一丝警惕,不露痕迹的给向晚打了个手势,脸上不动声色的笑道:“原来是张大哥和王大哥,两位怎会到此?是办案还是抓人?可有需要小妹效劳的地方。”
张连收回令牌,皮笑肉不笑的道:“五天前,许叔被人杀死在余州正义堂,门主派我们哥俩请秦捕头回正义门提供一些线索。好找出杀死许叔的真凶。”
“许叔死了?”秦月失声惊呼,目光中充满痛伤和愤怒。
趁她心神激荡之际,张连右腕一翻,轻松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一旁的王山欺近秦月身侧,挡住了欲出手相救的向晚。
“秦捕头,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希望你能配合。”
这句话,秦月曾无数次对不同的人说过,这已经成了她抓人时的口头禅。此时此刻,这句话由别人说给她听,一字一字钻进耳朵,却让她觉得无比的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