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苏瓜瓜

44、44,

　　中午，我给高楼台打电话，说了小靠的状况，高楼台听了之后在另一端沉默了很久。
　　他说：“我早就反对小珍生下她的。”
　　我像被呛到了，喊道：“她是你的亲女儿！”
　　他顿了一会，说：“明天我过来。”

　　3月尾了，医院走廊外面的天空在午时显得阳光明媚，我把头探出去，想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窗户外面是医院种的迎春，已经灿烂的开放着，焦黄明亮，在这片春光花色里，我忽然看到一个棕色的东西不和谐的一闪，一惊喜间，我匆忙的跑下楼去。

　　是熊太。

　　熊太说：“姨姨，把我弄弄干净再去见小靠吧。”
　　熊太是很注重外表的，但现在，熊太很脏。
　　我的想法对了，熊太不见了，是因为自己来医院找小靠了。只是，当我拍打着它皱巴巴身上的烂泥，还是无法想象这只布偶熊是怎么东躲西闪迈着它两条小短腿跑到医院里来的。
　　我问：“熊太，你一个人，怕不怕？”
　　熊太看看我，晃晃脑袋又低下，说：“想到小靠，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熊太低低说：“小靠是熊太最重要的。”
　　我听了，说：“熊太，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小靠终于搂着熊太了，即使还吊着水，小孩子还是很高兴，熊太趴在小靠吊水的那只手上，轻声说：“我帮小靠暖暖。”
　　晚上外公来的时候，看到熊太，惊讶的说：“这只熊怎么在这？”
　　我说：“我昨天就放包里了，忘记拿了。”
　　这时候小排骨又从外公的包里钻出来，朝着我摇尾巴，我说：“外公怎么又把它带来了？”
　　外公说：“我出来的时候，它一定要跟，我也没办法。”
　　我说：“护士看到就不好了。”
　　床上的小靠听了摇摇头，低声说：“不，钻。”
　　我知道小靠说的是如果护士来了，小排骨会自觉钻进被子里，我笑着摸了摸小排骨的头，这只小草狗，真是聪明的。
　　小排骨轻跳到床上，看到熊太，兴奋的嗅了嗅，然后在小靠的另一边盘躺下，我看到装熊的熊太也高兴的咧了咧它的嘴巴，我想起来，熊太说过，小排骨和它是好朋友呢。
　　如今，它们俩一左一右，像两个保护神，保护着它们共同的朋友小靠，小靠躺在它们中间，虽然还病着，灯光底下的表情却是安稳快乐的，看着这一幕，我的心情，才略微舒展了些。

　　上午，高楼台赶到了，看着沉睡着插满管子的小靠，也露出不忍的神情来。
　　他待在小靠的床边等了几个小时，小靠还是没有醒来，他对我说，他要走了。
　　我扫了他一眼，或者因为我的面色不好看，他的表情也是尴尬的，他对我解释说：“小妹，我也是没办法。”
　　他告诉我，他的第二个孩子就快出生了。
　　他说：“现在家里离不了我。”
　　我看了他一眼，心里是凉透的，我说：“你请便吧。”

　　高楼台走了，我看着他放在小靠床边精美的水果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家来了一个有怜悯之心的客人，而可悲的是，这个人，是小靠的亲爸爸。
　　所幸的是，他留下了一些钱，而我也坦然接受了，这些钱虽然数目不多，但也可一解燃眉之急，这大概也是他这个父亲，如今唯一能够为小靠做的了。

　　叹了口气，我摸了摸小靠的头发，这个时候，小靠的眼睛居然张开了，忽闪着看着我，然后，浅浅的笑了笑。
　　我的心震了震，这个孩子，一直在装睡！
　　我问她：“小靠，爸爸来了，你怎么不理他呢？”
　　小靠的小软手轻轻的拉住我，虚弱的晃了晃，说：“不。”
　　熊太的毛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哼了声，说：“又不会留下来，理他干嘛？”
　　心里酸楚着，我把小靠的小手捏在手心里，那么小，那么软，而小靠同样那么小软的内心里，却已经懂得了，在现实的悲哀面前，选择闭上眼睛。
　　我说：“小靠，别担心，有阿姨呢，阿姨会一直陪着你的。”

　　下午，我打了一个电话给王教授，我说：“那个，教授，我想问问，我做实验的补贴，可以提早让我领完吗？”
　　王教授说：“是因为你家小姑娘吗？”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小靠是他介绍进去的，出了事，想必幼儿园的老师也会告诉他，我说：“嗯。”
　　我说：“因为我侄女要动手术，我家现在急需要钱。”
　　我说：“不知道，方便吗？”
　　王教授说：“这么急的事，就算不可以，我也会想办法帮你先领出来的，孩子的病要紧。”
　　我一听很感动，说：“真的？那太谢谢你了！”
　　王教授说：“那么，你看你有空，就过来取吧。”又说，“不过朱小姐，如果你过来，能顺便再接受一次催眠吗？我知道你现在忙，不过这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王教授说：“而且，你只参与过一次实验，要领得全部补贴是很难的，多一次的话，我也好上报。”
　　我想了想，说：“好吧。”

　　第三天的下午，王教授通知我去取钱，小靠虽然一直靠药支持着，但还是越来越虚弱，手术是势在必行，因此，对于王教授这笔及时雨般的款子，我是万分感激的。
　　所以在第二次催眠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我真心实意的配合，比起上一次，没过几分钟，我就真正的入眠了。
　　然而，这一次，我听到的不再是水声，而是，吵架。
　　睡着之后，我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是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并不冷，但无来由的，却浑身颤抖着。
　　而小空间的外面，一男一女两个声音，正剑拔弩张。
　　女的应该很激动的拍了桌子，叫：“你想离婚？这是不可能的！我拖也要拖死你！”
　　男的的声音苦涩，说：“你这样，是在作践你自己！”
　　女的喊：“到底是我在作践自己还是被你活活糟蹋？这么多年，我最好的时候都给了你了，到现在你想一脚蹬了我？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男的说：“那你想怎么样？你有什么条件，你可以说出来！”
　　静了几秒，女的说：“要离婚，也可以，不过，你得写一份保证书，保证往后跟那个女人一刀两断，还有，写封信给她领导，说清楚她勾引你这个有妇之夫，让你家庭破裂，妻离子散！”
　　男的说：“你，疯了。”
　　女的喊着:“我要疯也是你们逼疯的！明明就是一对狗男女，还到处装纯情装真爱，想叫我成全，我成全了你们我才是疯了！成全你们我还不如成全一对狗！”
　　男的说：“你觉得你这样颠来倒去像个泼妇骂街样的有意思吗？”
　　女的哼笑了两声，说：“我想你也好言好语不了两句，怎么，尾巴这就露出来了？你老婆在你心里面就是泼妇，而外面的婊子就是圣女对不对？你就是头养不熟的狼！没有我这个泼妇你能有户口，没有我你能混成现在有吃有喝的？没有我，那个女人会看你一眼？”
　　男人似乎火大了，乒的一声像掀了什么东西，而这一举动立即引来了女人的大声嚎哭，又是乒里乓啷的一片响，男的似抓了女的说：“张爱爱，你闹够了没有！”
　　女的也拼了力气喊：“没！兴你摔就不兴我摔？把这个家砸光了，大家拉倒！”
　　又是哐当一声，又有什么碎了，只听那女的也不知是哭还是笑，喊着：“好好好，砸的好，结婚照也砸了，也算如了你的心愿了！”
　　男的声音抖着，说：“我们，已经不可能了，回不到过去了。”
　　女的听了，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这接近疯狂的笑声让我听的起了鸡皮疙瘩，可心口，却是无来由的难过与疼痛，我觉得我要哭了，咬着嘴唇，我不由自主的就捂起了耳朵，但外面的那些响动，却还是络绎不绝的传进来。
　　只听女的说：“朱建东你给我听好了！你想甩了我，自己去过好日子，那是你做梦！你想离婚嘛，好啊，我成全你！你想离就从我的尸体上过！不过，就算我死了变鬼，也一样不会放过你们！”
　　男的急叫着：“爱爱，你疯了！快放下！”
　　女的一阵尖叫：“滚开！你给我放手！滚！”

　　......
　　静了？
　　一切的喧闹，忽然平静了，静的，连喘气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那是，我自己的喘气。
　　很大声的，因为，我在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哭泣。
　　但眼泪，还是在外面那个男人一声惊慌失措的“爱爱”后，从捂着脸的手指缝，失控的漫流下来。

　　我在这样疼痛的哭泣中醒来，摸一把脸，满面的泪水。
　　旁边的小护士拿了餐巾纸给我，问我：“你还好吧，朱小姐。”
　　吸了下鼻子，我想说什么，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王教授在玻璃门的另一端和两个年轻一些的医生谈论着什么，看到我起来了，对我招了下手。
　　我也想回招一下，但手一动，才发现整个人，是连抬一抬手都累极了的。

　　休息了好一会，王教授走进来，问我：“朱小姐，能谈谈吗？”
　　我抬起酸胀的眼睛，看着他，点点头。

　　办公室里，我喝了一大杯热开水，才能正常些的说话，我对王教授说：“那不是我的前世。”
　　我说：“我记起来了，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以前，我以为，我忘了。”
　　“是吗？”王教授看着我的脸，似乎在探究什么，我看看他，问：“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王教授说：“没什么。”想了想，又问，“朱小姐对小时候的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吗？”
　　我说：“嗯，对，因为小时候，我煤气中毒昏迷过，所以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王教授定定看着我，说：“哦，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