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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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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人得了病,好像是不容易好的,这几天,外公的咳嗽越加严重了,早上起床,还咳了血丝出来。
我说:“外公,这样不行,得去看看。”
年纪大的人也是固执的,外公说:“我说了不用啊。”
外公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你去忙你的吧。”
我看看外公,说:“外公,你是怕打针吧。”
外公说:“瞎说,我活了几十岁了,又不是小孩,还怕打针?”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去医院?”
外公说:“我就是不想去。”
我对小靠说:“小靠,你看太公,因为怕打针,所以生病都不去医院,怎么办啊?”
小靠漂亮的大眼睛眨眨,看看我,想了想,说:“不。。。。。。勇敢。”
她跑过去拉外公的袖子,说:“胆,小,羞,羞。”
小靠伸出小手刮着自己的脸,小屁股扭着,样子很可爱,外公笑起来,说:“小靠,你就这样和你阿姨一起编排太公啊。”
我说:“外公,你看小靠都知道生病要打针,你可不能给她带了坏榜样啊!”
外公想了想,说:“那我下午去次街道医院,行了吧。”
我说:“还是去大医院吧,下午我请个假,陪你去。”
外公说:“下午你不是要带小靠去心理诊所复诊吗?”
我想了想,说:“小靠那等我休息的时候再带她去吧。”
中午,我和王一树说:“下午我想请个假。”
王一树说:“嗯。今天是带小靠去复诊吧。”
我说:“不是,是外公感冒了,我想带他去医院呢。”
王一树说:“那小靠不去复诊了?”
我说:“等我休息再带她去。”
王一树说:“你不是说她看的那个专家,每个月就那么一天看小靠这种病吗?”
我点点头,说:“但外公不舒服,算了,小靠那等下个月吧。”
王一树看看我,说:“那我带她去吧,你陪外公去看病。”
我看着他,说:“那怎么好意思?还有店里怎么办?”
王一树把手里的报纸折起来,说:“没事,反正今天没什么生意,而且我本来就想出去溜溜。”
我想了想,这样也好,两边都不误,而且小靠也喜欢王一树。
我感激的拉住他,说:“那多谢你了。”
王一树看着我的手,我一时窘了,手抽回来,怔在那,王一树也是,半晌,他才笑笑说:“都是老邻居了,还用说这么见外的话吗?”
他的话在我的意料之中,他这样一说,我倒释然了,我说:“那就请你这个老邻居多帮帮忙了!”
下午去医院倒是顺利的,外公拍了个片子,是气管发炎了,医生说没大碍,配了药,嘱咐还是要多休息,外公没打针,也挺开心的,结束之后回到家,才3点多。
小靠他们还没回来,我知道今天等特症的孩子肯定特别多。
我烧了水给外公吃药,外公有些累了,吃了药靠在床上睡。我轻轻关了门,走到客厅里,取了点面包屑喂大毛。
大毛悠闲的游动,吞口面包,吐个泡泡,冒出一句,说:“紫盘子不在,供气(空气)都香了!”
我笑起来,因为大毛来了以后,熊太总是说:“臭鱼来了以后,空气都臭了。”
我说:“大毛,你和熊太怎么这么喜欢抬杠?”
大毛吐个泡泡,和我说:“紫盘子(死胖子)不好,米女。”
我看着它,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想了想,我问:“大毛,你上次说,我跳河了。我跳河了,为什么还能和你说话?我为什么会和你说话呢?“
大毛鼓着眼睛看着我,吐出一句让我吃惊的话:“因为,你死了啊!”
我听着大毛说的,一时间,愣在那。
墙上的挂钟滴嗒滴嗒的走。
大毛吐了个泡泡,我的脑子很混乱。
我记得梅子曾经说,那一切,都只是我的梦,即使心里还残留着怀疑和伤痛,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说服自己相信了,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因为那一年,发生了许多事,姐姐远嫁了,小靠出生了,姐姐死了。
姐姐出殡的前一天,我和外公在外地的小旅馆里,抱头痛哭。
外公说:“怎么办,就剩我和你了啊。”
那一天,外公哭了很久,从那时起,我才发觉,我一直依赖着的外公,其实已经很老了。
那一天,我告诉自己,为了外公,我要活下去。
姐姐死了,是在睡梦里,小靠就在她身边,还是在月子里,还只是奶娃娃,只会哭着要奶喝。
我抱她,给她喂奶粉,她喝饱了,忽然笑了下,这么小的孩子,就会笑了。
我们的眼里都还含着眼泪,只有她,无忧无虑着。
高楼台不去抱她,高楼台说:“要不是因为她,小珍就不会死了。”
外公说:“你是她爸爸啊。”
我说:“她没有妈妈,只有你了。”
高楼台伸手接过小靠,却只把她放在摇篮里。
我看着还是小婴儿的小靠,她睡在挂着旋转摇铃的小摇篮里,脸扑扑红的,像个天使。
小珍大肚子的时候,曾经和我通电话,小珍说:“昨天,我梦见她了。”
我说:“谁啊?”
小珍说:“你小侄女。”
我说:“查过是小女孩了吗?”
小珍说:“没,医生不让,但我知道是女孩子。”
小珍说:“她长的白白胖胖的,头发很黑,一下子就滚进我怀里了,我接住了,还挺沉的。”
小珍说:“现在,她在我的肚子里动,像条小虫子。”
“小虫子?”我说。
“嗯,和翻土似的。”
小珍说:“你不知道,这种感觉,真好。”
小珍说:“小珠,原来自己的身体里还有一个生命,是件这么神奇的事。”
我说:“是啊,姐。你现在,幸福吧。”
小珍停顿了会,说:“很幸福。觉得没白活了。”
小珍说:“我要叫她小靠。”
“小靠?”
“嗯。我的,依靠。”
我知道,姐姐和高楼台谈朋友的时候,因为地域,也因为我们的家庭,对方的父母和外公一样,曾经是反对的,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姐姐视作新生的那段感情,最终才得以成全。所以,姐姐才会那么说。
小靠曾是姐姐的依靠,而现在,也是我的,我的心,靠着她。
所以,我必须好好的活。
但是,现在眼前的这条鱼告诉我,我已经死了。
我不可置信的说:“大毛,你在开玩笑吧。”
大毛说:“毛很等经(正经)的说啊,某(没)开玩笑啊。”
我指着自己,有些好笑的说:“我死了,那我现在是什么?鬼啊?”
大毛的尾巴划着,身子脑袋一起扭,说:“某某某(没没没)。累素米女啊!(你是美女啊)”
我说:“大毛,你是在耍我吗?”
大毛眼睛鼓鼓的看我,却答非所问的说:“米女啊!等毛跳了龙门,载累(你)到天上耍耍去哦!”
我有些泄气,说:“算了吧,我怕高。”
熊太不喜欢大毛,不过,熊太说的也对,大毛有时候,说话颠三倒四的。
王一树说过:“都过去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弄那么清楚呢?”
他说:“难道,那个人,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吗?
曾经的一切,到现在,都已经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回忆,已经,散落在记忆中了。
其实王一树说的对,事到如今,真相,于我而言,真的还重要吗?
有些事已经发生了,我们就无法再寻究其根源,就像玩具有了一颗心,就像一条鱼是中文系毕业的。
在惊奇疑惑之外,其实,那也只是,各人或者各物,自己的生活方式罢了。
看了一眼一边摆着的全家福,我对自己说,而且,现在的我,是快乐的。
我这样糊涂想着,竟好像,想通了。
看着吐泡泡的大毛,我又散了点鱼食。
大毛说:“还有秘包(面包)吗?毛想次(吃)。”
这时候,门铃忽然响了,我问:“谁啊?”
“查煤气的。”
我看了看猫眼,外面是两个戴着工程帽的人,看不见脸,我说:“不是才换过管子吗?”
外面的人顿了顿,说:“我们是来回访的!”
回访的?我心里有丝疑惑,但还是开了门,刚开了条门缝,外面的人马上手一推冲了进来。
我的手被反弹的门撞到,下意识的后退,但随即被闯进来的人一把推到了墙角。
我一呆,才发现,这2个人的帽子下面,都用丝袜套着脸,而一把尖锐的刀,已经抵在我的喉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