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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请战 ...

  •   金隶回到太子殿已是夜深,值更的侍从持着灯笼领路。幽长的走廊泛着白玉的冷光,透着诡魅,犹如野兽蜇伏暗处。走入内殿,床帐紧闭,寂静无声,那人已是熟睡。

      其实再过不久,便是立春。按节气,该是大地复苏,百物待兴之时。于是金隶便想,或许再过不久,这大金的四面边疆,又将再唱楚歌。

      掀了床帐,见那人居然就躺在外侧,心里嘀咕之际就颇失风度的四肢并用越进去。偶尔膝盖顶着那人的身上,便也顾不了许多,暗自埋怨怎么睡得似是头猪一般。

      可哪知,他刚在躺稳,身边之人居然一个翻身,大手一展的便死死压住他。暗夜之中,低沉笑声,压得金隶的耳衅一片酥麻。

      “重死了!”金隶皱紧眉头,实在推不动,开口问道:“怎么还不睡?”

      “真没良心,小人儿,我可是在等你。”樊英打着哈哈,揉着金隶冰凉的手,“怎么每回弄的这么晚,我看你们关阳最红的青楼头牌,也没你这么忙的!”

      金隶暗夜中把牙咬得“咯咯”作响,“你把我比作什么?”

      “……”樊英轻咳一声,突然扯开话题,“小人儿,听说开春之后,便是你的生辰?”

      “……听谁说的?”

      “安阳。”

      “……”金隶沉默半晌才堪堪的回他,“是啊,三月初三,我和安阳的生辰。”

      樊英听了,来了劲,“那小人儿,你年满二十,要行落冠礼了吧?想要什么礼物?”

      “……不必了。”金隶轻声叹息,“反正宫里头会给我安排。”太子的落冠礼,又是一场权谋之争。有时候金隶自己也觉得该倦了,也想学着樊英仰面瞧着蓝天白云,悠闲的过一日。可每日带着一身倦意的睡去,第二日醒来,便又一头栽进凤殿之中,再也抽不了身。

      “哦……”樊英摸着下巴,然后便颇无赖的笑着,“那不一样,他们给你过的是太子殿下的生辰。而我给你办的,则是金隶这人的生辰,不一样!”

      暗夜中的眼闪了闪,金隶眯着眼却依旧看不透那嬉笑的面上究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金隶还是笑了,“樊英,我就是太子,太子就是我。”

      樊英听了这话遥想着出栎阳之时,金阳披散,那人头上的玉冠便化成了一顶金冕,无人加封。就如他燕家顶上之冠,天地而成,亦无需他人首肯。

      于是,樊英也不说话了,只是还颇有些委屈的问道:“真不办?我可是难得如此好意啊?况且,安阳也说想办一个,你看如何?”

      “……好……”最后,金隶还是答应了,翻身朝里,“不早了,我先睡了。”

      “呵呵,一言为定啊!小人儿,可不能骗我?”

      暗色之中,只传来金隶戏谑的低语,“自然,我何时骗过你?”

      “……”

      樊英再傻,也知道小人儿又说着那不着边际的承诺了。只是他疑惑着这次金隶又是何理由,来回绝呢?

      结果没过几日,那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小虎子一脸鬼崇的告诉的樊英,“二殿下,您知道不?要打仗了!”

      “啊?”樊英掏掏耳,想想现下开春,正是羊肥草美,马壮人强之际,照理一些游牧之族确实得有些小动作了。掳几个漂亮的姑姑,再抢些粮草,便又是舒舒服服的一年。

      西狄本也是这样的蛮族,于是樊英便觉得抢掳并不是什么坏事,弱肉强食,只是顺应天理而已。

      不过这话还是不要当着小人儿说了,战事一起,他这个太子怕是焦头烂额了。只是不知这回儿来抢他们大金这块肥肉的,是不是西狄?那领兵的是谁?戎氏一族吗?

      结果樊英料错了,他不知西狄此时正是燕戎两族明争暗斗之际。樊英口中的老头子确实不是省油的灯,依旧稳稳的坐在皇位之上,气得戎歌差点歪了嘴直骂那是老不死的,连生的儿子也是一个比一个精怪。樊英的大哥表面上是一个活死人,可何时装糊涂,何时装傻,何时又装聪明,他心里头还是有本帐的。

      于是这般,对于每年例行的洗掠,西狄是有力,而心不足。这次掠境的,是东夷,彼时国力仅次于大金,现下更是不分伯仲。

      樊英原本也不在意,他打他的仗,而自己和小人儿待在宫里头,该如何便如何。可结果小虎子这人说话直带喘的,吊了半天,等樊英放下心来,又丢出一句,“听说这次太子请命,亲自带兵自征啊!”

      “什么!”樊英惊的跳起,抓着小虎子的衣领,直晃着,“你再说一次,谁去领兵打仗?”

      “是太子殿下!”可怜的小虎子头晕目眩之际连忙抓着樊英的衣襟,“祖宗,别晃了!要吐了!”

      可樊英一双狼眼狠狠的瞪起,“胡说!你们家太子那样的身子骨还去打仗?别在马上被一阵风给吹跑了!”

      “我吹跑了,自有人在后头接着,你担心什么?”樊英的话刚出口,金隶便一身正装的从门口走了进来。

      “小人儿,你发什么疯!”樊英见正主来,扔了小虎子连忙冲到他前面怒吼着,“你知道什么是打仗吗?”

      “我看过的兵书,足可以埋了你。”金隶倒是不见惧怕,慢条斯里的裉下外衣。

      “笑话!兵书?那有个屁用!”樊英冷笑,“你上过战场吗?你体会过那种百兽走避的隶杀之气吗?你见过活生生的人化为疯子,拿把刀六亲不认的只管杀人的样子吗?你又见过那尸横遍野,乌鸦啄食活人的人间炼狱吗?兵书?兵上有写这些让你这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一见就屁滚尿流的场景吗?有吗?!”

      说至最后,樊英周身都散着一股阴寒之气,披肩长发衬着邪媚之姿吓得小虎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可金隶却依旧不紧不慢的作着自己的事,只是待樊英说完了,才淡然的说了一句,“我不怕,我是大金太子。”

      “哈!”樊英仰头不屑的哼着,“你不会怕?见着头狼就吓成这样,你会不怕?告诉你!连我都怕!我十岁跟着老头子上战场,头一次见人杀人之际,我吓得作了三天三夜的噩梦。你知道后来怎么治好的?”

      樊英盯着金隶微挑的眉眼,一字一顿,“老头子给了我一把刀,让我亲手杀了一个战俘。他的血溅到我脸上,滚烫的。老头子告诉我,如果我害怕的话,那么下次流的血就是我自己的!战场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你不吃人,别人便会吃了你!”

      “……”

      “金隶,你杀过人吗?”樊英问着,“你能把自己变成杀人的疯子吗?”

      “……”金隶依旧没说话,他很想告诉樊英,虽然他的手没有持过刀,可他和皇后手上沾着的血,绝不会比他少。宫廷中无血的暗箭,远比沙场上的明剑更加难防……

      可最后,金隶还是什么都未对樊英说,只是简单的叮嘱了一句,“三月初一大军进发,你……在宫里好好的待着,依你的身份没人会为难你。”

      “……真的要去?”“不得不去。”

      “哼!随你!”樊英真的有些生气了,甩手便出了宫门。他想起三月初三便是金隶的生辰。或许这人早就有些打算,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给他办生辰。这人,总是什么都瞒着自己……明明是他把自己关入这座牢笼的,最后,却什么也不说……

      恨恨的跺着脚,几乎踢碎了一旁破旧的木门。安阳连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万物皆有灵,施主,你造了杀念。”

      樊英一愣,回神才知,不知何时自己居然又来到了冷宫,找到了安阳。颇有些尴尬的甩甩腿,樊英闷哼一声坐在一旁,端起茶杯灌了下去,让这微冷的茶水稍稍的浇熄心头的怒火。

      “怎么了?”安阳又给他倒了一杯,问道,“是不是皇兄请命领兵亲征?你在生气?”

      “……”

      “别瞪我啊,我又不是聋子。况且,在这宫中,有什么事能瞒得住的?”

      “哼!”樊英冲着这极肖似的脸不爽,一甩头就是不看她。

      看他如此的孩子气,安阳也无法,沉默半晌又问,“皇兄他有说过为何要请命吗?”

      “……没!他什么也不和我说!”想到这,樊英又是气鼓,恨不得丢下他回西狄得了!

      “咳咳……很像皇兄的为人……”安阳也端着茶,仰头瞧着陈旧的梁柱,“皇兄这人啊,别看他八面玲珑的,可是他对与自己亲近之人反而什么不会说话。”

      “……”

      “这也不能怪他,这宫中阿谀奉承的多了的。表面对你笑的人背底里或许就会捅你一刀,而若你真的关心一人,所能教他的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兄不想让你知晓,只是怕你卷入更深。”

      “啪”的,拍着茶桌,樊英怒吼着,“我随他入金以来,就已经深陷其中,难不成,他现在倒想把我给扔了?”

      安阳拧眉,不知该如何开导。又想了下才说,“刘后的父亲,本是丞相,病逝前一手提拔学生当上了位。所以当今江丞相是刘后的人,也是皇兄的。可刘后的弟弟不争气,西狄十万驻军尽丧其手。而端王爷本身便是武将,掌握着南蛮兵权。于是,皇兄现在缺的,便是效忠于其的武将。”

      “……”

      “你,明白了吗?”安阳与金隶肖似的脸上一片平然的如同佛陀,“皇兄此次亲征东夷,是想取得东夷守军信赖,巩固其位。”

      “……那,他为何不对我说?”樊英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于是又钻牛尖的直想着为何把自己迸弃在外。

      “皇兄只是不想你卷入更深。”言至于此,安阳便也不想多说什么了。虽然与这位皇兄相处不久,可,或许真是同母一胞吗?有时候她觉得,或许这偌大的宫廷之中,只有自己懂他。

      她知道他怕自己卷入宫斗之中,便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仿佛根本没有这个妹妹。他知惟有如此,才能保护自己的血亲,使她不至于成为刘后手中的筹码,用来协迫自己的筹码……

      如果你在宫中对一人好,便是对他冷然以对,就是最大的恩慧。其实幼时的安阳也不明白这个理,却是她的母妃,他们的亲生母亲,教她的。

      一室的寂静之后,倒是樊英率先打破。抹了把脸,他颇厚脸皮的问,“这有没有空屋?我借住个几日。”

      “……”此时,安阳自然不会说出什么男女授受不清的话,只是反问,“住几日?”

      “三月初一那天我就走。”眨了眨眼,樊英一脸痞笑,“走后,小虎子就托你照料了。”

      “……好。”安阳轻笑着,“不过,樊英,你答应过要为我庆生的,你忘了?”三月初一,他会偷溜出宫随着皇兄的远征之军,去那东夷。

      “啊,不好意思。”樊英嘴上这么说着,可面上可看不出半分愧疚,“等我回来了,给你补办个,如何?”

      安阳还是在笑,“樊英……你在我与皇兄之间,选了他?”

      “……”这话有些怪,弄得樊英有些奇怪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不敢回话。

      可安阳无愧于金隶的双生妹妹,一张脸笑得莫测,令人无法看透。须臾之后,才说,“我会让人打理一间空屋出来,你的小虎子我也会照应着,不用担心。”

      “真的,呵呵,那就拜托你了。”

      “嗯。”安阳垂首喝茶之际,吐出一句,“我不会骗你的。”

      “……哦……”只是樊英在一旁胆战着,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那一日,金隶从小虎子那儿得知,樊英搬去了安阳那儿。

      与他的主子一样,小虎子那天也胆战了一日,金隶笑着,连说了三声“好好好”。可不知为何,小虎子觉得这咬着牙挤出的话……还真是如同磨刀一般,咯的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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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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