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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立约 ...

  •   这火烧得干净,可该留下的事,还是留着。

      樊英歪头想了下那长得圆头圆脑,两鬓染霜,看着着实敦厚老实一脸正然的赵太守,想不到居然是如此偷鸡摸狗之辈。姑且不论这上头写着的是什么?光是私下传信这一条,便足以在樊英眼中定了那人死罪。

      “小人儿,他若是惹你不开心了?我把他杀了吧?”

      金隶一怔,望着一脸嬉笑,轻松的似是说着要出门游玩般的樊英,“你不怕我们金家的官府?”

      “呵呵,小人儿,我是西狄的太子,若我有着什么好歹,你们就不怕西狄铁骑踏平你们金家的山河?”

      稍顿,便又裂嘴一笑的,“这不是你给我的特权吗?”

      这是实话,金隶带着这样的二殿下归国,其势便凌驾于金家之上。此刻,金隶的面上依旧一派从容,只是偶尔烛火摇曳,倒是映着那黑眸闪烁不定,却隐隐的锋利如剑。

      这,是樊英也鲜少见着的神情。

      正待他疑惑之际,金隶却拉起了他的手,问:“都闷了几天了,怪不得你总想些损招图乐,我带你逛一下这乾城,可好?”

      樊英挑眉却也未反驳,虽说他是入过大金,可却从未像此刻一般在一处小地细看。兴致一起倒也不必金隶多言,便是随意的披了一件外衣,也给金隶裹上了,随后悄然无声的飞檐走壁,全当太守府的侍卫全是瞎子一般。

      对于其的张狂,金隶早已无话,隐约觉得樊英也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便也就随他去了。

      不消片刻,便来到了一宽数丈的大街之处。乾城虽小,但好歹接壤西狄与大金两处,若是四年前便是两国兵力驻守之要地。

      只是四年前一役,西狄被命大金此处绝不可驻守重兵,若是有违便是公然犯约,也是西狄再次犯境之时。

      后来金隶也知那也是西狄的缓兵之计。大金虽衰败,却依旧底蕴强足,不是一朝一夕可攻下。立些威,对监近诸国做些样便可以了。

      这,是金隶四年来,从西狄太子那儿学到的。

      “若我是你,怕要寻着斩这太守的机会多的是。”樊英一声低语,打断了金隶的思绪。指着日落之拍,便黑漆一片,再无笙歌亦无彩灯,显得萧条索然的大街,“如此荒凉之城,便是太守之过吧?”

      金隶稍滞,他未想到樊英居然想的是这事,难不成这人还稍微会在吃喝玩乐上动些脑子?轻笑一声,便又领着他走了一段路。

      这时,樊英才发现,不远处有一队官兵执着火把陪着几位文官,正挨个的对着街上的小贩们收购日落后,还未卖出的物产。

      “他们是按市价收的。”金隶远远的望了一眼,告诉樊英,“现下入冬之季,无人入关,这生意便是从早作到尾,也卖不出多少。只能换些衣食,聊以过冬。”

      樊英静静的听着,他的身前便是金隶那即使在寒风下,亦挺立不屈的身影。沉默片刻,樊英略微上前一步,胸膛贴着他的背脊。金隶一愣,倒是真的往后一靠,放松了下来。

      “后来,连这些都难了。赵大人便使得劲的向下拨银,或用自己的私房,命自己的属下收购些可存的时间稍久的食物。等到明年开春,再以同样的价,卖还给这些百姓。”

      “……”听到这儿,樊英也稍稍明白了金隶的用意,“你的意思是,他是好官?”

      觉得脖子有些僵,不过金隶还是点了点首,“是的,他是好官。数十年的积蓄,怕就是那笼信鸽,以及那株兰草。你倒好,一下子全吃了?”

      樊英摸摸鼻子,咕哝一句,“你不也吃了吗……”不过看小人儿耳尖一跳,似是发怒之兆,又连忙扯开话题,“不过按理,这乾城不该贫苦至此吧?”

      这回,金隶的便是眉尖一跳,墨色眼中带着一抹极沉的抑郁之色,红唇微张,便是一串令樊英理不清思绪的货名银两。“锦锻丝绸每年十万匹,上等良驹牛羊每年一万头,黄金白银每年百万两……二殿下,咱们大金再富,连年征战早已掏空。既然国库空了,你说,我们该如何筹措这些年贡呢?”

      答案已是昭然若揭,加重苛税,加重劳役,最终,逼走了一批又一批走投无路的国民。樊英皱起眉,却只是搂了搂金隶。有些事真的事关国与国之间,再美的话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樊英自然不是那种菩萨慈悲的人,对他而言,大金百姓的现状与其说同情,不如说有些快意。他记得,自己刚会走路便随着父亲南征北战,四处迁移。那时的西狄穷弱,衣不遮体,食不裹腹之际,却是被群雄食之,而这里头又怎会没有大金插上一足?

      如今看来,只是因果循环而已。

      当然,这话樊英不会对金隶说,而金隶应当也是明白的。高堂无能,朝无良将。这,又得怨谁呢?

      是的,金隶懂,他生为太子学的便是如此!他知道自己的父王昏庸无能,知道朝中夺权日盛,更知道结党盈私迫害那些一心为国的忠贞之士。

      于是,一国之中,文官怕穷,武官怕死,又岂能再称霸四国之首?所以,或许他还是得谢谢樊英他们,若不是他们强兵临城,他的父王不会因为贪生怕死,听了端王爷所说,把自己唯一的子息送至西狄为质。

      而若不是只身出使西狄,遇着了大哥他们,他金隶永远只是一井底之蛙,所想的也仅仅是夺权护位,血亲之争。他,除了那高不可攀的皇室尊严外,便看不见百姓的疾苦……

      “小人儿……”身后的人似乎感到了金隶的波动,搂着的手便更紧了。

      金隶轻叹一声,时至今日,他也不知这西狄究竟是助了他,还是毁了他?他是太子,一直都是。只不过以前是金国的,而现在,希望能成为百姓的……

      “樊英,”金隶突然唇角一掀,扯出一个极浅的笑容,他说:“若是给我十年……若再给我十年……我必将训练一出战无不胜的铁骑之军。我要让我们大金的铁蹄踏遍四国。我要让我们大金的旌旗插满四国沃土。我要让我们大金成为四国之首。”

      “……”樊英没吭声,他这人对人没心没肺的,可是记事却记得极牢。他记得四年前金隶曾说过此话,只是那时他似只小猫般,张牙舞爪,即使吼声震天,却毫无底气,似是轻轻的玩闹一般。

      而现在,他却说的极轻,甚至是俯在自己的耳边如同情人间的低喃。可樊英知道,这字里行间里的威势,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樊英也跟着轻叹一声,“十年啊……不够,哪怕咱们西狄真的落入戎氏手中,估计也不够,二十年吧?我樊英就助你二十年,可好?”

      陡然之间,金隶只觉这心都悬于半空,呼吸更是早已紊乱。只是不知该是喜,还是忧……喜的是,他终于让樊英全心全意的留在身边?而忧的则是,自己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呢?还有,便是二十年后呢……又待如何?

      突然,“哎呀”一声低唤,金隶只觉有人冲着他摔来。好在,樊英机敏扯着他退了半步,结果那小子倒好,个头只到金隶的腰际,居然边摔还边打滚着还是擦着了金隶。

      顿时,只觉腰头一轻,荷包便已落入这小贼的手中。结果对方便如同泥鳅一般的又是滚地向着另一条暗巷跑去。

      金隶虽然身为大金太子,可还是头一招被自己的国民给打劫一般,顿时也失了平时聪慧的呆愣的立在一旁。

      倒是樊英轻啧一声,似是养成习性一般反应迅速的一提气,便窜入那个暗巷之中把这小娃给捉了回来。

      “居然有人敢偷东西?!”不远处的官员们似乎也见着动静,连忙赶来。一见被偷的苦主,一些识相的早已软了腿,大嚷着,“殿,殿下……”

      金隶眉目一敛,便透着一般经久的威势,把他们欲出的高呼给压了下来。只是打量着一旁黑漆一团,看不出真面却是饿得皮包骨的孩子,反问:“按律,偷盗者该当何罪?”

      几位官员面面相觑,“按大金律,是要斩去双手,以示效优的。可……”

      “可什么?”这一会儿,金隶的眼却是盯着樊英的。而后者疑惑的挑眉,抱胸静观着金隶给他看的好戏。

      “赵大人说过,本城贼手多是家中皆是体弱病残,无劳作能力者。若是捕获……送入官府劳役数日便可……”说至最后,官员俱是不安的瞅着金隶。须知擅改律条,这可是死罪。

      自然,金隶冷笑一声,“是赵太守的意思?还当真是受民如子啊!只是,他还真不怕这街口的斩刀啊……”

      “……”

      “来人!速速缉下赵太守!”金隶暴喊一声,再也不见平日的弱势,双目凌然如电,竟在火把之下寒得慑人。

      哪知,此话刚一出口,四周摆摊的小贩便如潮水涌来,堵得金隶进退不得。

      “大人!赵大人,是好官啊!他,他是为我们百姓着想啊!”百姓不识金隶,只觉得这后生好官威,便以为是个钦差,便连忙三叩九拜的!

      “是啊是啊!赵大人是好官啊!”“大人,他是青天大老爷,咱们真正的父母官啊!”“大人,求求您开恩啊!”

      更有甚者,一个在此冬季一身破烂衣裳的妇人,撑着瘸腿扑了过来。“大人!错在咱们这个呆娃子!您,您斩了他的手吧!他这手贱是他的错!不关赵大人的事啊!”

      “娘……我饿……”随着童音,竟是这孩子咬起金隶的荷包,啃着里头的银子满脸疑惑,“里头怎么不是饼?硬硬的,不好吃……”

      这回儿,任谁都看出了这个娃的脑子似乎真的不好使。

      结果,在这片人头之中倒是金隶抬首,望着樊英。而后者,则是被他眼中的盈盈笑意给震住了。

      ……原来,如此吗?他,是想让我看到此情此景,然后也告诉我,为何这赵大人,不能杀……

      樊英明白了,此人即使跟的是端王爷,可却是爱民如此。无关权势,只是这个人而已。

      而对日后的金隶而言,此种官员只会嫌少,不会多……

      唉,真是败给这只小狐狸了,难不成真把他樊英当成野性未驯的蛮人,光靠说是说不清的,非得演给他看吗?

      现下倒好,一堆的烂摊子难不成是指望着自己来收拾吗?樊英很是苦恼,只是这种苦恼之际,这心里头却是甜的跟蜜似的,理不清,诉还乱。

      至后,咱们的二殿下也颇有西狄蛮族的风范——当街掳人!

      冲着大街上一摞大呼小叫追着的人群,金隶窝在樊英怀里打着哈欠,而樊英更不在乎。他这人,天生被是被人追惯的!哪天没人追着他了,还真别扭!

      只是偶尔低头,望着怀中星眸突闪的小人儿,便是低首带笑的唇角堵住那微湿的双唇,直至香舌轻颤无力反击之际,这才满脸得意的搂着美人,仰天便是一阵狼嚎,惊得整个乾城那夜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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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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