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丫鬟奋斗史》西沉之月

1、第 1 章

　　“钟家嫂子，你看这几个小丫头怎么样，有合心意的没？”胖脸上带着一颗媒婆痣的牙人王婆指着天井里站了一排的五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问。

　　站在廊下的钟嫂子大略扫了几人一眼，开口问：“你们可有人认字啊？”

　　下面左手第二个白净的丫头上前半步，回：“我会认字，但不会写。”

　　“哦？从哪儿学的？”钟嫂子又问。

　　“我小叔上过学堂，他教的。”那丫头回。

　　钟嫂子又让她抬起脸来，端详了片刻，人长得中规中矩，看行动举止也不像其他丫头那样粗俗，便问了价钱，转身去屋内取了五两银子给了王婆。

　　王婆仔细收好银子，将身契交给对方，下来天井对那丫头说：“刘丫，从今以后你就跟着钟嫂子吧，记得要好好服侍人家，千万别出差错。”

　　刘丫点点头，目送王婆带着其余女孩子出了门，往别家去了。

　　“刘丫不好听，你以后就叫牡丹吧。”钟嫂子道。

　　牡丹……这也太俗了，刘丫心中吐槽，三个月前从现代穿越回古代被人叫刘丫她还习惯了好一阵，现在又改了这么个俗名……

　　“谢夫人赐名。”心里不管怎么想，身家性命捏在人家手里，不得不低头。

　　“十天后我儿钟权就要入学读书，你到时候跟着去，照顾好他，这几天你就先帮着做做家事吧。”钟嫂子说完掀了门帘子进屋并回头示意牡丹跟上。

　　牡丹进了正屋，里面摆了个正堂，只是椅子桌子都开始掉漆了，墙上光秃秃的，也没什么字画装饰，右边隔间有张床，应该是钟夫人的卧室，左边隔间是个十分简陋的书房，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正在聚精会神地读书。

　　“权儿，这是娘才买的丫头，叫牡丹，等你去书院的时候带上她好照顾你。”

　　钟权抬起小脑袋，露出一双湛湛的双眸，看了她一眼。

　　咦？这小男孩长得真好看，不似一般小孩那样带点婴儿肥，睫毛长长，嘴唇嫣红，看人的时候有种难言的美丽。

　　“儿子知道了，母亲。”钟权点头。

　　钟夫人又带着她去了另一件屋子，里面拿木板临时搭了张床，这就是牡丹住的地方了。

　　“你先歇歇吧，现在我这儿没什么事儿，等中午你炒俩素菜端正屋里来。”钟夫人说完回了屋。

　　牡丹透过小窗户仔细观察钟家的院子，四四方方，面积并不大，除了正屋和东西厢房还有她住的下人房外，就只有角落里的茅房和另一边角落的厨房这两个建筑，天井也小，摆了一套石桌椅就显得逼仄了许多。

　　钟家的样子并不像是能买得起丫鬟的人家，可是看钟夫人刚才掏钱的样子也并不艰难。

　　也许是财不外露？牡丹揣测。

　　正想着，正屋里钟权捧了个笔洗出来倒水，牡丹忙出去接过来。

　　“少爷，这水我倒哪儿？”

　　钟权指了指墙根边的一条水沟。

　　“你叫牡丹？”小男孩清脆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是钟夫人给奴婢改的名儿。”她把水倒了，又舀了点缸里的水涮净了。

　　牡丹问：“我……奴婢给您放回书房？”

　　钟权点了点头，跟在她后面进了屋。

　　她放下东西出来，看了看日头也差不多了，就去厨房做午饭。

　　米缸里倒还剩有大半缸，就是没什么菜，她翻来翻去就找出来一些芹菜和胡萝卜、黄瓜，她炒了个芹菜和一个闷胡萝卜，又蒸了一锅米饭。

　　牡丹将饭菜端到屋里，钟夫人放下了手中的绣活，钟权也合上了书本过来吃饭。她将饭给两人各盛了一碗，自己站在旁边不敢走开。

　　钟权和钟夫人似乎都不是贪口舌之欲的人，这菜她们也没说好吃不好吃，看样子是填饱肚子就行。

　　等她们吃完饭，牡丹收拾完碗筷，这才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扒拉了两口。还没等她吃完，钟夫人捏了两个铜钱让她去孙记杂货铺买针线，她接了钱出门，后面钟权却跟了上来，说是要去找孙家小子说话，钟夫人让牡丹看好孩子，也就让他们一块出来了。

　　面对一个小孩子，牡丹的那份小心谨慎放下了不少，她搭话道：“公子，这里是什么地界？我刚被卖来，也不清楚。

　　钟权抬头看她一眼，答：“这里是玱州。”

　　好吧，她没听过，只知道跟自己穿越过来的丰州不是一个地方。她有心想再问点什么，可是要不就是不很紧要的，要不就是涉及钟家隐私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谁料这回钟权主动说话了。

　　“听娘说你识字？”他眼睛一闪一闪的，好像有点不相信的样子。

　　“奴婢只会读不会写。”

　　他随手一指旁边商铺的招牌，问：“这个你认识吗？”

　　牡丹抬头看，那家似乎是个茶楼，招牌上的字依旧是熟悉的繁体字，便道：“庆源茶馆。”

　　而后钟权又指了几家别的铺子，她都一一应答。

　　“你知道我要上的是什么学吗？”就在牡丹准备迎接下一个提问的时候，钟权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奴婢不知。”这问题问得好，她本来也想问什么学堂还能带丫鬟，这是读书还是享福啊？

　　“是钟家的族学，只招收钟家的学生。”钟权说话的时候表情并不骄傲或愉快，反而有点郁郁。

　　经过一番询问，牡丹才知道了钟家这个族学里面的道道。

　　钟家，严格来说，是钟家这个家族，在玱州是数一数二的大族，盖因当朝官居一品的右相就是出自钟氏，钟相今年六十余岁，养的四个儿子也无一不是在朝为官，再加上上几辈的积累经营，钟家形成了不容忽视的文官集团，而之所以钟家的成材率这么高，跟钟家族学有很大的关系。

　　钟家有规定，不论嫡庶，只要钟氏子弟满五岁，都要送来玱州的族学□□学，若子弟未在十五岁前考取秀才功名，将被剥夺继承权，由血缘最亲近的同辈获得继承权。也就是说如果钟权还有个亲兄弟，到时候他落榜而他亲兄弟上榜，钟权的家产继承权将会全部转移给兄弟。若是如钟权这样的独子未考取功名，家产在钟夫人死后将收归钟氏族长手中。

　　有了秀才的功名后，愿意继续考的钟家会给予支持，不愿意继续考的，钟家也会找关系送进衙门做个小吏之类的，总之是衣食无忧的。

　　“原来公子是右相大人的亲眷……”牡丹心里觉得不像，钟夫人家并不富裕，而且王婆说几年前钟二郎死了之后，这一户就剩下个孤儿寡母，如果真是右相子孙，怎么会不照拂一二？

　　钟权抿抿嘴，道：“我给你透个底，我们家虽然姓钟，但和右相的亲缘已经很淡薄了，你也不要以为我们家是什么富贵人家。”

　　这样就说得通了，虽然关系远，但好歹还是姓钟，钟权自然也是要去上钟家族学的。

　　“我娘争强好胜，最爱面子，她知道族学里的学生都带着随从，怕我一个人去让人看扁，被人欺负，用熬了大半年卖的绣品买了你回来，我不能让她失望，我一定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让我娘长脸。”钟权说这话的时候攥着小拳头，决心很大的样子。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钟权这样子倒是让牡丹生出一点怜惜来，她正要开口，就听男孩接着说了一句话。

　　“族学中有我这样的旁支，也有右相大人的嫡亲后辈，所以进族学之后，你一定要老实本分，多听少说，不要惹什么麻烦出来。”

　　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牡丹腹诽。

　　“是，公子。”

　　两人到了地方，牡丹买了针线，钟权并没有跟他所说的一样找孙家小子玩，看来是特意跟过来警醒她的。

　　小小年纪心眼可不少。

　　牡丹睡了十天硬的跟地板一样的床，终于熬到钟权入学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