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12] ...
-
因为三倉被推到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所以有人去找来了教师。宇尾眼里只有三倉躲在角落哭的画面,呆站在窗户外面,愣愣地看着事情的发展,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想进去安慰三倉,却异常敏捷地想起来自己说不定才是所谓的罪魁祸首。
如果没有叫他去告白的话……刚才如果更早一些去救他的话……总之,现在进去的话,绝对会被三倉讨厌的。
那三个高年生落荒而逃。被找来的教师们走进更衣室之后也是一脸的震惊,不停向一看就是受害者的三倉问些让人受不了的问题。
像是你有没有被做什么……之类的。
当天到最后都还是没有鼓起勇气去找三倉的宇尾一个人偷偷离开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不知道为什么学校里对三倉不利的传闻铺天盖地。说什么的都有。宇尾猜到是那几个三年生散布的谣言,却没有勇气去向教师告发。
因为三倉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在那之后三倉就被彻底地孤立了。
尽管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是连学校里的老师们看见他的时候都会露出异样的表情。
宇尾当然更不敢去和他说话。只要想到是因为自己的错害他到这个地步,宇尾就已经内疚得快要死了。
不过还有另外的原因。——从那天之后,宇尾总是梦见三倉的身体。最初只是瓷娃娃的脸,然后突然就会变成一丝不苟的三倉躺在面前含着不知道是怨恨还是不解的视线直直望着他。
就算不为了之前自己那个好心办坏事的提议,光是这个梦境就足够被三倉讨厌了吧?而对于每天梦见那样的画面的宇尾来说,被三倉讨厌已经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之后大概两个月,据老师说怀疑三倉有轻微的抑郁迹象。
以当时的宇尾的想法,认为像三倉这样整整两个月在学校一个字都没有说的话,不得抑郁症才比较奇怪。再加上他又看见了另外的证据。
被三倉用笔尖划破的习题集和考卷。而且越往后越是严重,看得出来是处在相当焦虑的状态下。
总之,肯定不正常。
宇尾被拜托注意一下三倉,座位也换到了他的后面。
可是宇尾在大半个月里还是只能看着三倉沉默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办。就算真的要他开口搭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总不见得突兀地关心他吃了什么吧……当然更不可能提起三个月前的事。
没有话题啊。
那个人偶一样的人,真的变成瓷娃娃了。
尽管每天晚上还是会梦见那样的画面,而且因为他特意去看书研究两个男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梦也开始往越来越淫靡的方向发展。但是面对真人,宇尾却只能退缩。
一个身心健全的国中生,跑去研究两个男人在床上的事情。——回想起来,宇尾觉得自己做的事情真的很多余。
没有那种从书上看来的不完全的印象的话、也就不会做出之后那种事来了吧。
三倉在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又一次用力划破了试卷。声音虽然不响,但是坐在他后排的宇尾听得清清楚楚。学校的老师当时对三倉已经是放任状态,只有宇尾还在介意。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他模糊不清地想起来从书上看到的,抑郁症患者很容易自杀。
不能变成那样。他会受不了的。
所以在考试之后,宇尾什么都没说拉上了三倉的手腕就径直往自己家里冲。
当时跟在他后面跌跌撞撞的三倉是什么样的表情,宇尾也不清楚。换了别人的话肯定惊讶得不行,还会因为他的举动太莫名其妙而生气吧?但是三倉却没有生气,到了他家之后也只是乖乖坐在地上不说话,没有提出回家去之类的要求。但宇尾不知道他这么乖是因为他真的没有生气,还是因为他不打算和自己说话。
总之,三倉就坐在他的对面,听他说教了一个小时,期间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或是不解的表情。
宇尾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起先宇尾还是觉得内疚,害怕三倉会说出不用他管之类的发言。
可是三倉连那种反应都没有给他。
宇尾竟然反倒生气了。
瓷娃娃被推倒了。和梦里一样,瓷娃娃的脸就在眼前,没有表情地看着自己。
就连宇尾自己都不知道是被刺激到了还是怎么的,但很显然的是被那样看着的时候他的身体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了。和最近在梦里做了那种事情之后醒过来时候的感觉很接近。
宇尾于是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和往常一样剥掉了瓷娃娃的衣服。
瓷娃娃在途中呻吟起来,眼睛里虽然不知道是怨恨还是不解,反正是渗出了眼泪。
魔法解开了。
在宇尾已经停不下来的某个瞬间,瓷娃娃变回了三倉涼。
.
“涼……”
不道歉不行。
宇尾在那之后只觉得快要哭出来了。明明是侵犯别人的那一个,却害怕得浑身发抖,连叫三倉的名字都费尽了力气,当然更不用说是肯定不会被接受的那句对不起。
他实在说不出口。
曾经他那么痛恨那三个家伙,可是结果却做了比他们更过分的事情。
“小弘……”
一动不动蜷缩在地上很久的三倉的声音。太久没有听见了,宇尾一时之间还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但对方确实是叫了他的名字。
那就是说三倉没有打算和他绝交。
宇尾躲在另外那边的角落里,向三倉投去了近乎虔诚的视线。在这之后不管是什么样的责骂他都会心怀感激地收下,只要三倉别说什么今天开始请从我眼前消失之类的话,让他从现在开始只许呆在离他半径两米外的地方,他也觉得是相当宽大的处理了。
“你弄疼我了。”
哎?
完全没有想过的反应。
宇尾傻在了原地。——难道三倉也想过要和我做这种事?不可能。因为刚才哭了。他在自己陷入毫无道理的欣喜若狂之前否决的这个异常愚蠢的念头。想成三倉根本不在乎他做什么才比较合适吧?即使对他做了那样的事,也不会伤害他。因为对三倉来说,为宇尾弘毅而受伤什么的,没有价值。
虽然想到自己对三倉毫无意义让宇尾难免有些消沉,但因祸得福说的恐怕也就是这样。
不用被迫和三倉分开了。
“我……我不擅长这种事。”
“废话。”
三倉沙着嗓子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想想也是,自己知道要怎么做这种事就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吧,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变得擅长啊。宇尾尴尬地笑了笑,又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沉默下来。
总觉得好像道歉的时机已经完全不对了。现在再突然说对不起的话,反而弄得像逃避责任一样了。尽管不知道自己要对三倉怎么负责,但逃避肯定是不对的。如果逃跑的话,三倉会觉得伤心的吧。——不对,应该是,如果逃避的话,就再也没办法回到三倉身边现在的位置了吧。
他不要变成那样。
“涼、”
宇尾四肢着地慢慢挪到了三倉的身边。瓷娃娃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下次我会小心的。”
约定好了。还会有下次的。
三倉不置可否,眯起眼睛呜咽着靠到了他怀里。好像说是累坏了。宇尾立刻惭愧起自己的不体贴,伸出手努力想要抱起身高上不会比自己矮多少的三倉。
比想象的要轻很多。
宇尾突然想起来,抑郁症好像大半会伴随着食欲下降。
不过没关系,已经不会再发展下去了。
.
虽然在学校里还是不和别人说话,但是如果宇尾和他交谈,三倉还是会应答。
时间不久,关于宇尾的奇怪传言也开始四处蔓延。毕竟三倉身上刻着的是“同性恋”这样必须有对象的记号,而唯一能和他搭上话的宇尾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对象。
对此宇尾并不在乎,反而更觉得过意不去。
他们说的是事实,尽管宇尾当时所期待的“下次”始终没有到来。可是流言里把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三倉一个——明明又不是他的错。
但宇尾却又没有勇敢到可以站出来坦诚是自己的错。结果只好任由流言不清不楚地发展。
不过和三倉不一样,宇尾好歹也算是班长,再加上平时为人实在好得非凡,那种听上去像是恶意中伤的流言没有流传太久就消失了。紧跟着针对三倉的那些传闻也差不多可以算是到此为止。
不过孤立和歧视却没有结束。
宇尾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在那时候连他都认为这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情,并且清晰地将三倉划在了异类的范围。最多也不过是他也跟着追到了异类的那一边而已。
所以在之后的一年里,还是只有宇尾和他说话。
宇尾并不讨厌这种状况,相反的因为可以一个人占有三倉还觉得很高兴。
再加上三倉并没有要求和别人交流,看上去也确实是在逐渐开朗。所以宇尾肯定,就算没有旁人来搅局,三倉也应该不会重新回到抑郁症的边缘了吧。
但结果仍然是复发了一次。——说复发可能不确切,因为之前并没有确诊过,但是对宇尾来说那就是复发。
当时面对那三个已经升上了高中的前辈,三倉的反应绝对不能说是正常的。尽管理解他的怨恨,也明白他很委屈,可是会做那种崩溃了一样的事,无疑证明三倉的理智当时不在身上。
之后是一周时间的反省。
再次见面的时候,三倉又开始不愿意说话了。
宇尾不知道要去找谁商量,最后在某一天夜里突然惊醒,梦里的瓷娃娃刺激了他的神经,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找谁商量都不如上一次的仪式有用。
何况那时候不是也说过还有下次的么。他在最后那么自我补充。
“下次”便顺理成章似的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