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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2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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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霖只是客串几天,拍完他的戏份就要走了。
临走之前拉了全组人员去五星级酒店吃饭。
“沈君霖真大方啊。”
“这才那到哪儿?他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这点小钱都是毛毛雨。”
“这么有钱还混什么娱乐圈啊,拍戏多累啊,在家吃喝玩乐不好么?”
“你懂什么叫艺术追求么?能不能有点梦想!”
“别和社畜谈梦想,我不配!”
……
席间吵吵嚷嚷,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辛苦干了这一个多月,今晚大家都很放松,喝得东倒西歪。
主席台上乐队在演奏,应和着周围欢乐放松的气氛。
主演那一桌上已经倒了一半,王导已经喝进了桌子底,副导拿着酒瓶子去挨桌跟人喝,李梓蒙和程淼带着耳机打游戏隔绝世界,全桌上清醒的只有原川。
洛炀和沈君霖拿着酒瓶子抱头痛哭。
抱头痛哭形容地有些夸张,但是俩人情绪都很激动是真的,大着舌头怀念两个人共同奋斗的艰苦岁月。
沈君霖还能勉强站住,洛炀全凭沈君霖撑着。
洛炀迷迷糊糊地说:“你第一部戏还没拍完就辞演跑了,艰苦个屁!”
沈君霖拿着酒瓶子晃悠,晃一口出来就是几百块钱,目测地上已经好几千块钱了。
“你不懂!我从小到大哪儿受过这种委屈,剧组弄得什么破房子!屋里连厕所没有!”
洛炀:“那我不是后来收留你了!”
沈君霖:“对!全靠你收留我!我也要收留你!今晚不要走了!跟我一起在这里睡!”
洛炀:“滚蛋,明天你走了,我还得拍戏!”
沈君霖捏住他肩膀:“听我的!导演都喝挺了你怕什么,今晚和我叙叙旧!”
满座群魔乱舞,原川坐在中间,像个阴郁的魔头。
主席台上乐队停了调,接着是有人在拍话筒的声音,“喂喂喂。”
大家下意识回头,是武术指导老刘。
老刘也喝地不行了,“今天高兴,我给大家唱首歌!”
老刘是香港那边的,大家起哄让他来一首粤语的。
老刘眨了站眼皮,“行啊,那……《光辉岁月》?”
满堂喝彩。
……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在他生命里
仿佛带点唏嘘
黑色肌肤给他的意义
是一生奉献肤色斗争中”
不知道谁的凳子撞翻在地,发出巨大声响。
众人回头,只见洛炀跌跌撞撞跑上舞台,在下一句开始前抢到了另一个麦。
原本低沉的声音瞬间被飙高。
“年月把拥有变作失去
疲惫的双眼带着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未来可以改变
……”
舞台上的洛炀声音着实算不上好听,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声嘶力竭地喊,没有丝毫技巧可言,可是感染力太强了。
很快两人合唱就变成全体大合唱,大有掀翻屋顶的气势。
光辉岁月过去,一地鸡毛,每天彷徨挣扎,未来真的能改变么?
洛炀是在唱自己。
原川发现洛炀真的太简单了,一眼望进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七情上脸,简单到有些愚蠢。
在原川总结的社会规则里,说一个人简单意味着,他轻易被别人看清目标和喜好,轻易被别人钳制,导致利益受损。
即便是从个人角度来看,简单也意味着这个人丝毫没有神秘感可言,是个一眼望到底的透明人,有什么乐趣呢?
聪明人能将一手烂牌打好,他会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无论是哪一方面,原川都认为洛炀应该列为被社会规则淘汰的那群人里,现在他的处境也说明了这点。
原川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困惑,明明因为自己的性格问题吃尽了苦头,洛炀依旧死性不改,连番失败也会产生骄傲么?
就像洛炀的腰伤复发,原川为什么生气?因为那一刻冲上来的是谁都行,洛炀就该置身事外,可偏偏就是洛炀冲上来了。
原川不觉得自己刻薄,他就是困惑于一个人明知道自己明哲保身就可以过的顺遂,偏要走最难的路。
洛炀在挑战原川的世界观,这让他非常……非常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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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送别宴席吃到凌晨,大家喝得烂醉如此。
沈君霖站在酒店门口把大家送上车,洛炀要走,被沈君霖拽住,“你走什么,留下来陪我!”
洛炀:“我不,我要回去唱歌!”
洛炀要走,沈君霖拦着不让,抓住王导:“王导,明天早上我亲自把他给你送回去。”
王导勉强能走,醉醺醺地说:“行啊,借给你了!”
既然王导发话,洛炀也不再勉强,在哪里睡都是一样,俩人勾肩搭背回了酒店。
司机把人送回去,助理一路上都在小心观察原川的脸色,原川面色如常,和往常一样径直回了房间,换衣服洗澡,在露台上吹风。
露台上有个瓷瓶,一只干枯的莲蓬斜倚在瓶里,里面莲子早干了,原川看了一会儿,伸手从干枯的莲蓬中间扣出一个莲子。
并不好扣,莲蓬的水分消失后的筋络会变得坚韧,原川费了一会儿时间从里面取出一个完整的莲子,捏在指尖看。
褐色,花生米一样的形状,头尖尖的,原川是北方人,吃甜粥,放在里面的莲子大多煮糯了,也没什么特殊的问道。
但这个莲子是自然风干的,因为温度高,莲子心的苦味儿渗到肉里,他头一次吃这么苦的莲子。
要下雨,起了风。
隔壁露台,住客不在,露台上的帘子被风吹地乱卷,猛然一阵风吹过来,撞在窗户上,呜咽声响。
原川望着花瓶里簌簌抖动的枯荷,心绪彻底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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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炀和沈君霖迷迷糊糊进了套房,进门之后把门一关。
沈君霖抢先一步抢到了长沙发,往沙发上一躺,不省人事。
洛炀也好不到哪儿去,就近找了个单人沙发,脑袋一歪,见周公去了。
洛炀是被裤兜里的手机震醒的。
时间是凌晨两点,洛炀迷迷糊糊接了,“谁啊?”
“是我,原川。”
洛炀想吐,尽力忍着,“呜……原川啊,什么事儿?”
“外边刮台风,你房子里窗户没关,我来找你拿钥匙。”
酒精麻痹了脑子,洛炀一时没想起来他住的是酒店,潜意识里是童年时代的筒子楼夏天里一直打开的窗户,遇到下雨时妈妈总会嘱咐他把窗户关起来。
外边雷声隐约轰鸣,把洛炀拉回记忆里的夏天,他整个人都放松惫懒,慵懒地说:“哦,那你来吧。”
“我在门口了,洛老师给我开下门可以么?”
电话里声音温柔地近乎蛊惑。
洛炀像进了梦里,梦见小时候,那时候妈妈回家都是敲门,他午睡醒来,从沙发上下来,赤着脚,睡眼惺忪地把防盗门从里面打开。
原川拿了一把伞,伞尖湿漉漉地滴着水,站在门口。
洛炀的美梦醒了几分,他赤脚踩在地毯上,口渴的厉害,从柜子上拿了一瓶水,仰头灌下去,“你怎么来了?”
“来拿钥匙。”
外边雷声大作,洛炀把人让进来。
沈君霖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洛炀重新窝回宽大的沙发里,白皙的脚也放上去,整个人团起来。他打了个巨大的呵欠,脑袋一点一点的,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从原川的角度看过去,洛炀被衬得小了许多。
“洛老师,你讨厌我么?”原川忽然问。
洛炀:“你问这个干嘛?”
“因为我讨厌我洛老师。”
洛炀第一反应当然是愣,但接着就释然了,“哦,讨厌吧,那么多人不差你一个。”
“不问为什么?”
洛炀:“成熟的大人不问原因,小孩子才问为什么。”
洛炀都要困糊涂了,一边磕头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你还要不要拿钥匙?你不是妈妈,我要睡觉了。”
“给我吧。”
洛炀愉快地从兜里摸出房卡,认真地放在那张摊开的手里,为了确认真放进去了,还再三摸了两把,确认无误,洛炀放心睡了过去。
原川最后一刻握住了即将抽离掌心的手,将两人的手掌翻转,变成他在上,洛炀的在下。
纠结犹豫困惑与讨厌都毫无逻辑可言。
只有一点是清晰地避无可避。
他栽在洛炀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