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各个世界穿梭》米离儿

18、等待千年2

　　“啊！”在那个孩子还没有喊出来的时候，我用手死死堵住了他的嘴巴，如果他喊出声来很可能会让小媚发现他杀死他的。

　　我是只年轻的鬼，我没有小媚的道行高，这也是我没有能力阻止很多无辜死去的重要原因。

　　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别出声，你快跑吧，跑回家去。”我说完放开了他，他便踉踉跄跄地向后面跑去。

　　目送着那个孩子离去之后，我来到了小媚身边，她正贪婪地吮吸自己带血的手指。

　　“你到底杀了多少人？”我问她。

　　“大约十个左右吧。”她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时间长没有吃到人心，多杀几个吃很过瘾。”

　　“你这样杀人会惹上麻烦的。”我说。

　　“麻烦？等麻烦找上门再说吧。”小媚说完便扭动着腰肢离开了。

　　我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具胸口有着一个黑洞的尸体，在那个黑洞旁仍有鲜血不断流出。

　　我试着用自己的手指蘸了一下那鲜红的液体，它有一股很诱人的味道，它的香味比任何花朵所散发出的芳香更醉人，我想我就是在那一刻爱上人的鲜血的。

　　麻烦终于找上门来了。在小媚掏出那些人的心脏的第二天晚上，昨天被我救下的那个孩子便领着一个人来到了竹林。

　　小媚在见到那个人之后，不禁脸色苍白起来，她对我说那个人就是那个可怕的道士。

　　我远远看着那个人，说实话他可真不太像一个道士，穿着普通，留着并不浓密的胡子，若不是他背上背着一把桃木剑，腰间别着一个紫铜铃，他看起来和山下一个普通的四五十岁的农夫没什么区别。

　　他默不作声地和那个孩子走到那些尸体旁，那个孩子在见到其中一具已没有心脏的尸体时立刻嚎啕大哭起来，我估计他是见到了他家主子的尸首了吧。

　　他哭得那么伤心，让我有些后悔自己没能阻止昨天的那场杀戮。而那个道士在看到这样的场景之后，隔了很久才说了两个字：造孽。

　　按理来说，我应该惧怕那个道士才是，可我却不知为什么反而在远处好奇地看着这个道士作法，我想我真是一只胆大包天的鬼。

　　我看见那个道士从自己腰间拿出了几张符贴在那几具尸体上，他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那些贴在尸体上的符就烧了起来。

　　那些符烧下的灰烬化为一个闪亮的光点朝着一个方向飞去，那个道士便跟着那个光点离开了。我估计他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寻找小媚的。

　　他找到了小媚藏身的山洞，摇动着铜铃逼出了她。我看到小媚捂着耳朵在做最后的挣扎，她甚至再次伸出了鲜红的指甲试图做出反抗。

　　她看到躲在后面的我，冲我叫道：“你快来帮我！”可我听到那铜铃声同样头晕难忍倒在地上。我迷迷糊糊地看到小媚在那道士的桃木剑下化为了一缕青烟，然后他朝我走过来，我想我马上也会和小媚有同样的结局了。

　　这时，那个孩子突然跑到我前面，他跪着求那个道士放过我。

　　“大师，求你别伤害这个姐姐好吗？我的命就是她救的。”他恳求道。

　　那个道士没有用他的木剑来对付我而是来到我的身边，他在我旁用力嗅了几下之后说道：“你不曾杀过人？”

　　“是的，我喜欢人，所以不想杀人。”我答道。

　　“罢了，你没杀过人，就算我想收你，我也收不了你。不过，你若是害一条无辜性命，我便不会轻饶你。”听那个道士这么一说，我前面的那个孩子便立刻轻松了下来。

　　我点了点头，在那个道士转身离开之际，我叫住了他。

　　“道长，你能告诉我什么时候我才能变成一个人呢？”

　　他好奇地打量我一番，说道：“我不是佛祖，不知晓未来之事。不过，做人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做一只善良的鬼。”说完便扬长而去，那个孩子跟在他后面，恋恋不舍地和我挥手道别。

　　在小媚化成青烟之后，我离开了我住了多年的竹林，游荡在世间的各个角落，继续寻找那个愿意和我共用心脏的人。

　　我等待了一千年，也寂寞了一千年，等到了这个世间变成了一个到处是高楼林立霓虹灯闪烁的城市的世界。

　　一千年，好多好多东西都发生了变化，而我依然不变的是自己最初的那个信念：找一个爱我的人，和他一起衰老、死亡。

　　一千年之后的我，不再是竹林里那个白衣飘飘的女鬼了，我有了自己喜欢的新名字——云萝，而且我可以不再惧怕阳光，阳光照在我白皙的皮肤上不会有任何伤害。

　　当自己无畏地走在阳光下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像一个人，可我明白我还是一只鬼，心里存在的那个千年的愿望始终让自己闷闷不乐。

　　我仍然常常穿着白衣，尽管我喜欢的颜色是人身上流动着的鲜血的颜色，因为我现在是人类一家医院的实习护士，护士得穿白色的衣服，那衣服和我以前穿的衣服一样有着空虚的白。

　　我喜欢呆在医院里，虽然这里总是晃荡着病人还有病人家属们各种愁苦的面孔，可这里有一种我喜欢的味道。

　　我不喜欢医院弥漫的药水味，那种味道让自己觉得恶心。

　　我喜欢的是人类血液的味道，在医院里我经常可以闻到那种令自己迷醉的香味，特别是当一个病人浑身是血地被推入急诊室时，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沉浸在那人周身所散发的血香中，这种香味可以让我忍受那股恶心的药水味。

　　我毕竟是只鬼，不是真正的人，我无法摆脱自己的本性——嗜血。

　　在人类的诸多传说中，有一种鬼和我很像，那就是吸血鬼。可吸血鬼需要人的鲜血来维持自己的存在，我不需要血液来维持自己的存在，我只是喜欢人的血而已。

　　我到底是靠什么来维持自己的存在，我不吸血，也不需要像小媚那样得吃人心，这个问题我一千年都不曾明白，我似乎不需要任何东西来维持自己的存在，反正我就那么一直存在着。

　　我喜欢的另一个人类的传说是一条蛇的故事，据说那个蛇妖和自己一样是活了千年的，她和自己一样想做人，但她让我羡慕的是，她有爱她的人，而我却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一千年来，我甚至都不曾见到过和自己一样的鬼，这真是孤独寂寞的一千年啊！

　　但作人也是孤独寂寞的，我常常穿着自己鲜艳红裙披着自己那头千年不变的黑色长发，走进一家不眠不休的酒吧。

　　那里有许多和自己面孔一样年轻的人，他们在那嘈杂的音乐中或疯狂或静默，可我知道他们心里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寂寞。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外部喧闹的环境与内心的孤独形成如此强烈的反差，这种反差表现在他们脸上形成一种疯狂的表情，不少人在那里要么狂笑不止要么痛哭流涕，总之没有多少人会是他们白天那种被称之为“正常”的表情。

　　我是正常的，一千年来我都很正常，从不歇斯底里。

　　我往往是呆在某个角落看着那些人类的疯狂以及内心的寂寞。

　　他们寂寞终有一天会结束，至少在他们生命结束的那一天就会结束，而我却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自己的寂寞。

　　可我来这里并不是宣泄自己的寂寞的，我来这里是为了等待，等待一个爱自己的人，让他来终结我这永恒的寂寞。

　　我碰到过很多托着酒杯和自己搭讪的男子。我想我的美丽足够引起他们的注意，但我仍然还是那句话：“我只想要你的心啊！”他们听到我这样的话时，往往会一脸诧异然后扫兴地离开。

　　这种情形我见多了，所以我不会再失望难过。我知道，我想要的东西他们给不了，所以他们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他们同样也得不到。

　　就这样，我一直在等，直到有一天我等到了一张我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这里。

　　那张面孔有着这里人群中少有的“正常”。他坐在另一个角落，安静而平静地看着那些不安静也不平静的人。

　　那张面孔和一千年前我在竹林里救下的那个孩子的面孔一模一样，不过那面孔已经不再稚嫩，而已经成熟了许多。

　　我在离开竹林之后，常常会想到被我救下的那个孩子以后会有怎样的生活，他大概会像普通人那样娶妻生子然后平安终老，而他在竹林里所遭遇的那些必定会使他终生难忘。

　　我记性虽然不好，但我却始终记得那个挡在我面前求道士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我无法确定在角落的那个男人就是我一千年前救下的那个孩子，他们只是有相同的面孔，人的轮回应该是不会带着自己的面孔的。

　　即使我明白这一点，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可没等我走到那里，他已经起身离开了那里，只留下半杯没有喝完的鸡尾酒。我环顾了一圈，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