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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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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长叫做沈从文。他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长相文秀，不太像个专门拉货车的。
列车长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黑皮肤，黑眼睛，眼神清澈①。脑后绑着一条乌油油的麻花辫。脚边跟一只小黄狗。沈从文叫她，“翠翠。”
翠翠和伊甸相处的不错，都是女孩，两人一见如故。翠翠说，她管黄狗就叫“狗”②，伊甸就兴冲冲地把狮鹫招呼下来说，狮鹫就是狮鹫。翠翠会几句简单的俄语，伊甸却是完全不懂中文的。难为两个人比着手势叽叽喳喳聊下去。男孩子在旁边时有插话。沈从文就站在哨所门槛上，扎着手，看着他们笑。
奥斯特洛夫斯基在车厢里留了大包小包，招呼着哨所里的人帮忙搬下来。拉开包裹一看，许多是水果罐头，还有一点烟草。都是部队的物资。
“罐头是沈送的！”奥斯特洛夫斯基说。他极力邀请列车长也到屋子里喝一口酒，暖暖身子。沈从文局促地搓搓手，拒绝了，因为还要驾驶列车。和三个热情的斯拉夫人比起来，后者显得不太爱说话。
万尼沙就瞧着他说，“我们俄罗斯的男人可不会不敢喝酒！”
沈从文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我还急着回去喝我们湘西的甜酒呢！”③
列昂尼德在他们拌嘴的时候跑去生火了。奥斯特洛夫斯基把几个水果罐头塞给孩子们后，被万尼沙拉着到火炉边坐下烤火，自然也被问起了这段时间的经历。
“因为雪灾的缘故，伊尔库茨克到赤沙市的交通中断了。”他沉吟着说，“我服从上级调动跟着抢修小队到了赤沙市。”
“情况很严重吗？”列昂尼德不安地问。他与万尼沙对视一眼，两者都显得很凝重。
奥斯特洛夫斯基笑着摆手，“问题不大——现在交通已经恢复了。我们小队也有了假期。沈当时正好到赤沙市，列车没法从那走，干脆把粮食都卸给我们——他可是帮了大忙了。我听他说你们在这里驻扎，顺便就来看看你们。赖莎也向你们问好。④”
男人们都笑起来。列昂尼德打趣他说，“你们可什么时候结婚呢?”
奥斯特洛夫斯基眼睛闪闪发光，“不会很晚的！等我们再回到莫斯科……”
“希望那时候我们也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万尼沙感叹，“到时候可一定要邀请我们。”
“当然。”奥斯特洛夫斯基的笑容沉淀下来，“说起来，你们这几年一直待在这里，有没有听到过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列昂尼德问。
“半年前东边的那场大火，”奥斯特洛夫斯基沉重地说，“古拉格被烧了。”
“古拉格……”万尼沙也皱起了眉。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厌恶，不满，又掺杂着忌惮。炉子里跳跃的火光在他脸上映出阴晴不定的斑块。他说，“我记得那里关着的全都是怪胎吧。”
“……万尼沙，”奥斯特洛夫斯基苦笑着说，“我也是能力者。”
“你和那群罪犯不一样。”万尼沙立刻反驳说，“你是一个好人。”
奥斯特洛夫斯基叹息着，不说话了。
列昂尼德左右看看二人的脸色，选择岔开了话题，“阿列克谢，你注意到那个女孩儿了吗？”
“紫头发的那个?”奥斯特洛夫斯基打起精神，“我看见她了。她是中国人吧？”
“跟那两个男孩一样，是孤儿，”列昂尼德斟酌着说，“——但是我怀疑……”
“她不太像正常长大的。毕竟她连话都不怎么会说。”
万尼沙说，“我倒是问过那两个小子。哼，倒是很聪明，一个字也漏不出来。只有尼古莱那小子说得出来历。”他往门外望望，示意，“就是白色头发那一个——说是从帕尔米拉孤儿院跑出来的。”⑤
“他的右眼……”⑥列昂尼德也忧心忡忡地说，“如果那家孤儿院真的……”
奥斯特洛夫斯基颔首，锐利的眼神显示他已经记住了这件事，“帕尔米拉……我会去问一问的。”
“至于那个中国女孩，”他转头朝门口招呼，“沈！你来。”
沈从文闻声进来。列昂尼德于是同他说了伊甸的事情。寡言的后者听了只是点头，说，“我会问问她的意见。”
外面的几个孩子都停下了笑闹，守在门口偷听。翠翠看看新认识的弟弟妹妹，一脸茫然，也把耳朵凑上门板。
屋里的大人当然都发现了，一时失笑。沈从文索性向伊甸招手，慢慢地用俄语问她，“你来，小姑娘……你叫伊甸，对吧？”
伊甸怯怯走过去。
沈从文蹲下来。对小孩来说其实他也很高大，只是同斯拉夫男子站在一起时这种高度并不明显。他蹲下来，对伊甸来说压迫感就没有那么强。他问，“你还记得你家在哪里吗？”
伊甸摇头，“我记得……院子里长着树，叶子长这样，”她回忆的很吃力，“一袋子苹果……放在桌子上……”
沈从文拍拍她的头，“你还记得爸爸妈妈吗？”
伊甸显得有些困惑。大概她是不懂“父母”的概念的。但是幼年残缺的记忆碎片里又确实存在着这两个称呼。她小声说，“红色的……和蓝色的。”
沈从文搭在她脑袋顶上的手指抽了抽。他抬起女孩的脸，越看越觉得熟悉。是在哪里见过长相相似的人吗？
——回忆失败。沈从文摇摇头。或许是小孩子都长得差不多吧。⑦
“你想回家去么？”因为这份不明缘由的熟悉，沈从文的态度更加柔和了，“我们可以先回中国，然后找到你的爸爸妈妈，还有长树的院子。”
伊甸不知所措地与他对视，条件反射要去找身后费奥多尔的眼睛。
沈从文也跟着看过去。果戈里躲在后面探头探脑。费奥多尔站在门的阴影里，向伊甸轻轻摇头。
“你可以带着这个女孩走，”在旁边看着他们动作的万尼沙站起来，提防地说，“但你不能带走我们的男孩。”
听懂了的伊甸更加不安。她拽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很想立刻跑到伙伴们的身边去。但是她看懂了费奥多尔的反应。费奥多尔虽然在摇头，眼睛却在说，“跟他走吧。”
——她并不想同他们分开。即便他们其实没有认识多久。但是带她离开那片林子的人是他们。第一个教她说话的人是费奥多尔，最早陪她在林子里追逐游戏的人是果戈里。
——列车长说要带她找到她的家。家在伊甸的意识里是一个朦胧的意象。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费奥多尔带她走的时候就说了，他们需要她的异能力。说好了他们要一起到别的城市去，她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走掉?
当着众人的面，费奥多尔不再摇头。但他看向伊甸的眼神依旧很坚定。⑧伊甸瘪一瘪嘴，同他对视，低落地轻轻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①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如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
——《边城》沈从文
②“狗、狗，你叫人也看人叫！”
——《边城》沈从文
③“乡下人喝杯甜酒吧！”
——张兆和发给沈从文的电报，意为张的父亲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④赖莎·波尔菲里叶夫娜·奥斯特洛夫斯卡娅——三次元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妻子。
⑤帕尔米拉孤儿院——一款苏联背景的第一人称恐怖游戏，据说剧情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⑥私设。漫画果是左眼有疤。我设定那是画上去的小丑妆。真正受伤看不清的是面具挡起来的右眼。
⑦问:伊甸与父母长相的相似程度?
伯爵骰:73点。
问:沈从文能联想到伊甸的身世吗？
伯爵骰:完全不认得。
——沈老师，灵感检定失败，扑街。
⑧问:伊甸能够领悟到陀的意图吗？
玛奇玛骰:55点。
——陀: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伊甸:懂了，但没完全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