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梦想搞开发》断弦音矣

5、#include fifth

　　商陆发现自己无论来得多早，都不会是第一个达到片场的。

　　早上八点，他慢慢悠悠走进片场的时候，看到摄影大哥他们已经在调整设备了。商陆跑过去跟大哥打招呼，然后充满兴致地研究那些摄像机的型号，“不愧是专业剧组，这一套下来要不少钱了吧。”

　　“公司给配的啊，又不是我们个人的。”摄影大哥一边摆弄着镜头，一边给商陆介绍着这些宝贝都叫什么。

　　后来到片场的人看到他们聊得很欢，也放下行头加入其中，紧接着他们的聊天团队越来越大，等到导演到场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几乎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在围着商陆聊天聊地了。

　　导演常山对此总是若有所思，这次也是如此。跟着导演一同进来的吴英泽根本摸不透导演的这种沉思意味着什么，毕竟在吴英泽的印象里，这位常总可是业界出了名地脾气古怪。

　　开机第一天就把男二给开除了，这说出去跟胡闹似的，有些传媒公司甚至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商陆是个有意思的人。”常山沉思许久过后，对吴英泽说道，“这部戏下个月开播，到时候就能知道我们的眼光有没有问题了。”

　　吴英泽点点头，“但是感觉商陆今后也不会想入这一行。”

　　“他想不想和他最后入不入的，那是两码事，要分开考虑。”常山说着，拍了拍手，“还要聊到什么时候，都给我准备开始工作了！主场在下午，上午拍些无所谓的镜头，一会儿晨会说具体安排。”

　　众人才注意到导演已经到场了，三三两两朝常山喊着“常导早”，然后正式开始了准备工作。

　　下午开始拍正式的镜头，是一场男一和男二单独的对手戏，蒲薤白饰演的男一李梓染是出身优越的校草，而商陆饰演的男二胡庆却是贫困生。

　　二人大学分到同一个寝室，胡庆尝试着讨好李梓染，剧中原场景是胡庆想要和李梓染握手，然后说出台词“做个朋友吧，以后相互照料”。

　　商陆和蒲薤白找准站位之后，随着导演的一声“action”，商陆突然抬手朝着蒲薤白的肩膀就挥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把蒲薤白吓了一跳，表情也是顺理成章地满是震惊。

　　“兄弟，”商陆顺势搂住蒲薤白的脖子，“搞基吗？不走肾的那种。”

　　在场所有人都尽最大努力憋着笑，常山也丝毫没有叫停的意思，反而是双眼放光地看着商陆。

　　蒲薤白立刻理解了这恐怕就是商陆对“胡庆”这个角色的终极诠释，于是顺着这个气氛演了下去：“麻烦你有多远滚多远，我还没有和乡下人搞基的兴趣。”

　　“哦，那就是说你对搞基还是有兴趣的？”商陆松开了蒲薤白，表情有些受伤地叹了口气。

　　“我对搞基也没兴趣，”蒲薤白说着，踱步到书桌前，拿起上面摆着的苹果，“这是你带来的？”

　　“我家种的，可甜了，我妈让……”

　　“拿走，我不爱吃苹果。”

　　“……”商陆失落的表情逐渐转变为愤怒，但很快又压抑下来情绪那样，讨好地扯了扯嘴角，“嗐，那就也不怪你不愿意跟我搞，我都猜不出来你不爱吃苹果呢。”

　　这之后的镜头就是商陆拿过苹果来走出寝室，等到他合上寝室门之后，常山导演喊了“cut、过”。

　　片场的人这才能痛痛快快笑出声。

　　“搞基不走肾这魔改的台词你都能想得到啊！”吴英泽第一个走过去怒拍商陆的肩膀，商陆也没有特别的炫耀什么，而是轻声笑笑念叨着“不然这个角色就太平了”。

　　“不过真不愧是蒲薤白，你们也没有事先对戏吧，他居然反应这么快，当场就把台词也改了。”吴英泽夸着夸着就有点儿上头。

　　所有人也都在讨论着这一次遇到了两个好演员。

　　蒲薤白早就习惯了听别人议论自己的演技有多么叫人放心，所以根本没当回事，但他其实对于商陆的演技感到很震惊。

　　只过了一个晚上，昨天还是个中规中矩的角色，今天突然就有了性格。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像是为了这个角色精准测量出来的最佳状态，蒲薤白第三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商陆这个人。

　　第一次打量商陆，是在电梯间里，蒲薤白在看到商陆的第一时间就不觉得对方是个纯路人。无论是身高还是身型，都像是为了镜头量身定做，脸也是中上，而且非常有存在感。

　　那是一个能够在人群当中脱颖而出的人，这就是蒲薤白对商陆的第一印象。

　　很快他的第一印象就得到的证实，第一天开拍的时候定妆之后的商陆走到他跟前，蒲薤白第二次认真打量这个人，当即认定这个人的存在感恐怕会把其他特约演员全部都压制下去。

　　但商陆却没有把台词说得很滑稽，动作也没有异常夸张，一切都是拍电视剧恰当好处的程度，让蒲薤白很难相信这人真的是零基础。

　　至于第三次认真打量，就是现在。蒲薤白看着被人群围在中央却表情从容的商陆，从眼神和动作细节上判断出商陆的从容不是刻意装出来的，好像大家对他的称赞在他看来都不算什么一样。

　　这个人如果入圈，那么恐怕就会成为自己的劲敌。

　　娱乐圈的演员分为三种，其一便是演什么都有演员自身的影子、如果遇到和自身性格很像的角色那就会平步青云，其二就是完全靠着脸和流量、丝毫没有演技一说，其三就是计算型、将演绎的角色完全吃透并且着重加工出彩的细节。

　　蒲薤白认为自己就是第三种，因为他非常排斥自己本身，反而到让自己的演技变得越来越精湛了。

　　在他短暂的职业生涯当中，遇到过众多演员，极少见会有新人是第三种的。毕竟研究一个角色需要大量时间，而新人往往都会在背台词这方面耗费掉过多的精力，导致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研究这个角色。

　　可商陆是在两天前临时被换上来做主演，一天前还在演技的门外摸索，今天就已经一脚踏入门内了。

　　这难道就是天赋性选手？

　　蒲薤白非常不服，但自己作为前辈，要是流露出不服的情绪，那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于是下午经纪人司半夏订购的下午茶送到之后，蒲薤白打算先去给常山送一杯芒果沙冰，然后再拿着奶盖红茶去跟商陆道歉、顺便称赞他一下。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蒲薤白拿着沙冰去找常山的时候，常山接过来扭头就大声喊着商陆的名字：“商陆！过来。”

　　商陆小跑着走过来之后，常山直接就把沙冰递给了他：“蒲薤白给大家买的，但我不爱喝，给你吧。”

　　“大家都有份，人手一杯的，常导您要是不喜欢沙冰，还有其他饮料啊。这么热的天……”蒲薤白赶忙开口解释。

　　常山看了他一眼，“我知道，谢谢你这么用心，但我喝凉的会头疼。对不住、对不住。”

　　蒲薤白陪着笑：“这样啊，这还真是……”

　　而商陆已经毫不客气地插上吸管开始喝了，“这还真是多遗憾呢，这沙冰太好喝了吧，就很细腻。常导喝凉的头疼，那夏天不是没了很多乐趣？”

　　“你们眼中的乐趣在我看来是酷刑。”常山用剧本当扇子扇着风。

　　“好家伙，还挺哲学，”商陆笑了一下，“那常导不喝的话，最后会多出来一杯吧。”

　　“你喝了呗，”常山说着，看向蒲薤白，“剩下一杯要没人喝的话，就给商陆吧，小伙子看着能吃能喝的。”

　　蒲薤白大脑是一片空白，这两个人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的。“估计……会剩一杯奶盖红茶。”大脑一片空白的蒲薤白同学也忘记了表情管理，有些木讷地念叨了一句。

　　“加糖不加糖？”

　　“啊？”

　　“哈，”商陆被蒲薤白那个迷茫的表情逗笑了，“我是问那杯奶盖茶，加糖没加糖啊？”

　　“加……没加呢，不够甜的话你就当它是健康的吧。”蒲薤白也懒得想什么措辞了，他总觉得所有套路在商陆跟前都没什么意义。

　　“哈哈哈……”商陆笑着拍了下蒲薤白的肩膀，“你今天怎么不是一板一眼的了？那今天有没有心情给我签个名儿啊。”

　　蒲薤白皱起眉叹了口气，“你怎么又提……”

　　话没说完，商陆举着手里的芒果沙冰递到蒲薤白嘴边，“诶，你尝尝，这个真特别好喝！”

　　蒲薤白又愣住了：“我知道它好喝，我喝过……”

　　“那你也喝一口啊，你不想喝吗？”

　　蒲薤白完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以拒绝他的理由，所以就顺势喝了一口。“都快化了。”沙冰混着芒果汁，口感很奇妙，像是粥，蒲薤白一边说一边催促着：“快喝，趁它还没反应过来。”

　　商陆紧接着又嘬了两大口，表情痛苦得眉毛都拧到了一起：“靠，上头。你来你来。”

　　“废物，”蒲薤白也凑过去嘬了两口，跟着商陆一起皱着眉扭曲了表情，“快、快还有一口。”

　　商陆愁眉苦脸地喝掉最后一口，然后松了口气一样：“还行，直到最后一口都还没化呢。”

　　常山坐在小马扎上，昂头看着哥俩儿一人一口地干掉一杯沙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吐槽：“这段录下来应该能上热搜吧。”

　　“为什么？”商陆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妥。

　　但蒲薤白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和商陆之间的距离就相当于没距离，两个人一块儿握着一杯沙冰就算了，还全程共用一根吸管。

　　蒲薤白迅速跟商陆拉远了距离，然后干咳了一声，“沙冰太甜了，我去用红茶清清嗓子。”

　　商陆却穷追不舍，“不是说那杯红茶要给我的吗。”

　　“你喝水不也一样吗！”

　　“你怎么还说话不算数呢，那就一人半杯。”

　　片场的人见到此景，纷纷议论，“那两个人关系这么快就变好了啊。”

　　吴英泽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要不是亲眼看见他都无法相信，前一天晚上那两个人还闹过不愉快呢，今天就能共享一杯饮料了。

　　显然身为圈外人的商陆并不知道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哪里，他只知道上一秒打架、下一秒同穿一条裤衩这事儿他和他的兄弟们经常干，并没有哪里不正常。

　　在商陆看来，蒲薤白根本就不是个大牌明星，只是兼职现场的一个有经验的前辈，又和自己年纪相仿，好好相处的话工作就会很轻松。

　　什么光环啊、背景什么的，商陆全然不在意。毕竟别人的光环与背景，并不能帮到他的什么。

　　一个娱乐圈大佬，能帮到一个写代码的工程师的什么呢？

　　商陆怀抱着这种心态，每天都会找蒲薤白聊几句闲天，也不是什么有营养的话题，不是吃的就是喝的，然后就是单方面的聊他自己喜欢的话题。

　　电脑啊、服务器啊，算法啊、新系统啊，商陆说这些就会很兴奋，完全无视掉对方是不是想听，立志于将自己想要讲的事情讲得非常有趣。

　　好在蒲薤白看起来也对这些内容不反感，说是聊天，几乎都是单方面地听着商陆滔滔不绝，偶尔还会给个反应，这就让商陆觉得越讲越有劲头。

　　一个礼拜过后，商陆自认为已经跟蒲薤白很熟了，午休吃饭、晚上夜宵几乎都会凑到蒲薤白旁边。

　　但商陆并非只跟蒲薤白聊天，几乎整个剧组的人都愿意跟他聊，所以吃饭、休息的时候商陆周围就会变得特别热闹。往常都是一个一个小团体，如今已经融汇成一个集团，剧组的人时不时地会带一些纯手工的点心和零食，今天我、明天你的，每天都有人来活跃气氛。

　　商陆几乎是来者不拒，无论是甜得要死的英式布丁，还是辣得要哭的虎皮凤爪，他都通通往嘴里塞，然后毫不吝啬地把对方夸上天。

　　第二周开始有女主演叶桑进组，叶桑起初还担心着中途进组会不会跟不上大家的气氛，哪知道一进来就被狂塞零食。气氛尴尬什么的完全不存在，每天除了拍戏时候气氛紧张一点儿，其他时候就像是大家都住在一个胡同里过了半辈子似的。

　　叶桑是出道六年的经验者了，这样的剧组还是头一次见，对于这种其乐融融的剧组表示难以理解。

　　“我以前和蒲薤白合作过一次，那次剧组气氛完全就是冷到极点，大家除了拍戏就是各忙各的，聊天都是私底下很小声的那种。”叶桑和她的经纪人吐槽，“你也知道吧，有蒲薤白在的剧组都跟被诅咒了一样，蒲薤白根本就没法跟人搞好关系，大家又很在意他的脸色，就搞得全员尴尬。”

　　经纪人赶忙堵住她的嘴，“少说两句吧我的祖宗，隔墙有耳！”

　　隔墙有没有其他人的耳什么的虽然不好说，但隔墙一定会有司半夏的耳。

　　司半夏警惕这个叫叶桑的女明星很久了，早知道她仕途一般接不到好的剧，这次软磨硬泡才拿到常山导演的电视剧的剧本，却又是这么一部无聊的恋爱剧。叶桑的演技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司半夏很担心观众因为对女主有意见而毁了这部剧的口碑。

　　所以司半夏立志于寻找叶桑的弱点，然后想办法把这些弱点都摆平，至少不要被观众抓住把柄。

　　哪知道密切关注没两天，司半夏就听到了叶桑对蒲薤白的这番吐槽。

　　司半夏气炸了，但她气、不光是气叶桑竟敢说这种话，更是气她说的全都是对的！

　　蒲薤白不是个懂社交的人，就跟死心眼儿一样，讨好别人都像是在演戏。司半夏认识他四年，带了他三年，起初以为他是慢热型，后来意识到这人根本就是绝缘体。

　　说句难听的，司半夏怀疑就算是把一个女演员扒光了摆在蒲薤白跟前，他都跟人家闹不出绯闻。

　　这可愁坏了司半夏，三年来想尽办法去教育蒲薤白在什么场合应该进行什么样的发言，甚至还给他买了不少与人沟通的书，隔三差五抽查他是不是真的读了。

　　蒲薤白长得是很好看，白白净净，瘦瘦高高，淡妆那就是少年感，素颜那就是事业有成的青年，整张脸完全就是按照现在主流审美去长的。

　　但俗话说，再好的玉也必须要用心雕琢才能显尽其美。

　　司半夏拿着这块名为蒲薤白的玉，雕琢来雕琢去，都觉得他混娱乐圈唯一的优势，就是长相。

　　演技都不能算什么优势，毕竟如今的观众，比起看正经八本的严肃电影，似乎更喜欢看明星在综艺节目上做出滑稽的举动。

　　要是蒲薤白是个综艺小王子、顶流艺人、国民偶像的话，多了演技这一点，就能名垂青史。

　　但只有演技，他都火不到那个地步。

　　司半夏一筹莫展的时候，发现最近蒲薤白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往常的蒲薤白，根本就不关心行程问题，通常都是自己把他拉到哪儿、他就兢兢业业干活儿。但最近蒲薤白会主动问出：常导那部剧，今天不拍吗？

　　那个像是个拍戏的人工智能一样的蒲薤白，居然会主动询问某一部剧的拍摄安排！

　　司半夏觉得欣慰，以为自己给他塞的那些社交书籍终于奏效，“明天之后其他的工作就几乎没有了，接下来的两个来月几乎都是这部剧的工作。怎么样，这次的剧组呆着可开心？”

　　“还行吧。”

　　司半夏通过后视镜观察着蒲薤白的表情，“还行啊？”

　　“今天有人带芒果千层蛋糕过去，去晚了会被吃没了吧。”

　　真的假的，居然就为了一个蛋糕？

　　司半夏莫名觉得有点儿萌，“说起来你最近还真是总会发吃喝的微博啊，粉丝都说你要吃胖了。”

　　以前蒲薤白的微博都是清一色的健身来着，虽然点赞和评论都很高，但说真的，很无聊，没什么话题性。

　　蒲薤白托着腮看着窗外：“大家都发，我就也跟着发了，不行吗？”

　　“哈哈，你记得艾特剧组的人，对了，艾特女主演和商陆吧，跟他们互动一下。”

　　蒲薤白小声地“嗯”着，过了一阵又问：“你知道租一个云服务器要多少钱吗？”

　　“云……什么？”

　　“服务器。”

　　“那是……什么？”

　　“……”蒲薤白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用来计算的吧。”

　　“你租那个是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商陆天天喊着想要租一个做项目。”蒲薤白小声念叨着。

　　司半夏到这时都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只觉得商陆这个人也是有意思，“他还真是喜欢标新立异，好好的为什么要租云服务器呢，拍戏、拿钱、火了之后继续拍戏，这不就挺好吗。”

　　蒲薤白没有接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车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