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梦想搞开发》断弦音矣

1、#include first

　　起因是女朋友想要找一个赚钱多一些但不需要太费力的兼职。

　　盛夏，户外虽然阴霾但气温高达38度，用力呼吸都感觉不到氧气过肺，反而能品到周围乌泱泱的人群的人肉味儿。

　　商陆挤出人群，从路边推着塑料箱子卖饮料的大爷那里买了一瓶冰镇可乐，开盖一口气闷了半瓶，爽得皱眉歪脖，最后咋舌又买了一瓶。

　　“你也是来应征群演？”大爷扇着扇子跟他搭讪。

　　商陆摇了下头，然后回身看着马路对面那栋看着已经很有年头的破旧大楼，以及大楼广场的几百个小年轻，“我陪我女朋友，这不她在那儿排着等面试嘛，都特么快中暑了，我就来给她买个饮料。”

　　“遮阳伞有没有啊？我这儿四十一把，要不要？”

　　“大爷，您觉得这天儿要伞有什么用？”商陆昂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舔了下嘴唇，发愁地叹了口气，又把剩下的半瓶饮料喝完，低头朝大爷诚恳地问，“您卖扇子吗？”

　　于是他举着六块钱买的可乐和二十块钱买的扇子，重新穿过人群找到已经蹲在地上的女朋友：“早跟你说这天儿就别来了，你就非不信，这要是中暑了不整个一得不偿失。”

　　“你不懂，这要是能面试上的话，可以签三个月呢，每次需要群演都可以去，一天一百也没台词。要是走运被挑中做小特的话，那一天可以拿一百三呢。”女朋友一边说着一边翻手机，把大学兼职群的兼职消息翻出来给商陆看了一眼。

　　商陆给她拧开可乐瓶盖，蹲在她旁边，替她扇着扇子，然后眯着眼看了看那个兼职群：“我琢磨着去肯德基打工也挺好啊，至少有空调吧。”

　　“我又没求着你来！”女朋友捶着他肩膀，“而且要不是你生活费就那么丁点儿，我生活费也那么丁点儿……我受够廉价酒店了。”

　　“啧，”商陆一脸严肃地看着女朋友，“要不、禁欲吧，省钱省力还能悟道。”

　　“你再贫一句试试。”

　　“嗐，别生气啊。”商陆笑着抬手弹了下她脑门。

　　女朋友喝了小半瓶可乐，把剩下地递给他：“你也喝口，不然要中暑的。”

　　“我不渴。”商陆笑着拒绝，然后拉着女朋友站起来，朝大楼门口那里看了眼，“诶，好像有动静。”

　　人群开始朝大楼方向涌动，还不断有年轻人走出来，看来是上一波面试已经结束了。商陆本来是打算站在阴凉处等着的，但外面这天儿实在是热得要命，他就琢磨着混进人群里进去蹭个空调。

　　“我就在楼的大厅等你吧，你面试完给我发消息。”商陆跟登记完名字的女朋友说。

　　女朋友漫不经心地应着，然后抬头看他：“我妆花了没？”

　　“没有，特别好看！”

　　“呵呵，我今天素颜。”

　　商陆脖子一梗，干咳了一声，“上妆素颜一样好看。”

　　“假不假啊。”女朋友白了他一眼，然后把可乐塞回他手里，“你拿着吧，它滴水，我没地方放。”

　　“好的，那个什么，咳，加油！”商陆最后拍了她肩膀一下，又获得一个白眼。他早习惯了，看着女朋友走去跟一批应征群演的一块儿进电梯，才收起笑容。

　　大厅里陆陆续续还有不少来登记面试的人，看上去都是大学生，也有些明显没有学生气质的社会人。商陆想找个不碍事的地方，正要朝角落走，就被指挥登记的一个挂着胸牌的工作人员叫住：“诶你，你登记了吗？”

　　商陆一脸茫然地看着工作人员，“啊？我吗？”

　　“对，你，就在这个表上，写你名字了吗？”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张写满名字和联系方式的A4纸，抓着商陆的胳膊，皱着眉一脸烦躁把他拉出乱哄哄的人群，“你叫什么？”

　　“我没写名字，我不……”

　　“你叫什么？叫什么？”

　　“我叫商陆，”商陆被工作人员不耐烦的语气搞得也有点儿不耐烦，“我不是来面……”

　　“哪个商陆啊，哪个商哪个陆？”工作人员为了盖过大厅嘈杂的声音，扯着脖子跟商陆喊着，然后愁眉苦脸地盯着那张凌乱写着名字的表，“没你啊，你怎么不写名字呢，你不写名字我们怎么联系你啊。”

　　“我不是来面……”

　　“算了算了，你上去吧，”工作人员拿着笔在白纸上写了个“商路”，“跟我过来。”

　　“大哥我不是来面试的！”商陆被工作人员拽进了电梯，喊出来这句话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上了，而那个负责登记的大哥留在了大厅继续他的水深火热。

　　商陆这一嗓子喊出来之后，电梯里其他六个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他扭头跟他们对视了一下，然后尴尬地朝他们笑了笑。

　　好好的搞什么群演呢，这大夏天的还不够折腾的呢。商陆现在就只想回寝室、吹着空调、喝着可乐、研究着今天凌晨三点编译没通过的代码。

　　本来暑假打算回家的，商陆的家就在大学所在城市的隔壁城市，高铁三十分钟转地铁三十分钟就能到家。但是女朋友家比较远，回家也要帮家里干活儿，她就不想回去，说想暑假要在B市打工。

　　商陆心里一万八千个不愿意，但他家也不大，总不可能让女朋友回家跟自己一起住一个暑假吧。可他更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B市自己回家潇洒，所以只能不情不愿地跟她一起留了下来。

　　在大二暑假的这个大家都出门去旅游、避暑、度假的日子，他商陆却被迫留在学校，每天陪着女朋友找兼职。

　　电梯到了十层停了下来，站在门口的商陆第一个走出去，就看到电梯门外又一个挂工牌的人在守着：“面试？”

　　“我……”商陆刚要拒绝，又想到身后几个人确实是来面试，自己也没必要这么抗拒，显得自己有多“清高”似的，“嗯，面试。”

　　工作人员看着手机，然后给商陆他们看了一眼，“是这张表上的人吗？你们名字写在这张表上了吗？”

　　商陆看着那个像素很糊的照片，皱着眉点点头，“对。”

　　工作人员指了指右手边，“1003，直接过去就行了。”

　　商陆刚打算跟着同一电梯的人扭头走去1003，就又被工作人员拽住了胳膊。

　　这些人都什么毛病，有话不能好好说，叫人非得拽胳膊。商陆一肚子火儿，用力深呼吸压抑着脾气。

　　“诶你等会儿，”工作人员拉住他之后说了句，“你把头扭过来。”

　　这句话让其他的应聘者也都回过头，工作人员朝他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说你们，你们就去1003就行。”

　　商陆运着气回过头，和矮他半头的工作人员对视了几秒。

　　工作人员似乎是思考了一下，“你叫什么？”

　　“商陆。”

　　“商……哦，是这个吗？”工作人员放大手机里的照片，找到“商路”给他指认了一下。

　　“不是，lu不是这个路，是陆地的陆。”

　　“哦，你没留电话啊，”工作人员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沓子便签纸，连着圆珠笔一起递给商陆，“写一下你的名字和电话，微信或者□□号也行。”

　　商陆一手扇子一手可乐，一脸懵逼地看着工作人员，“我……没手。”

　　“唉算了你说我写。”工作人员歪歪扭扭地写下商陆的名字，然后听着商陆的报数写下了电话号码，扯下那张便签纸，贴在商陆的胸口，拉着他朝左手边走了两步，指着最里面的房间，“1007，过去吧。”

　　商陆感觉自己像是检验合格、可以出货的猪，他冷笑了一声朝1007走过去，然后把最后半瓶可乐喝了，空瓶子扔在房间门外的垃圾桶里，扇子则是别在后屁股口袋。他抬手敲了三下门，然后旋转把手推门探了个头：“打扰了。”

　　屋里的冷气扑面而来，跟外面的制冷效果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商陆像是瞬间被治愈了心灵，终于能够顺畅呼吸了一样。

　　而屋里坐着的人们的表情也差不多是同一个水平的冷，两排座位间隔着坐了五个人，门被推开的时候一齐看向商陆，搞得商陆有点儿不自在。

　　五个都是男的，每个都是瞥了一眼商陆，然后继续低头看着一张打印纸。

　　商陆尴尬地吸了口气，所以自己这是能进不能进呢？

　　正犹豫着，屋里的另外一个隔间的门被打开，从隔间里走出来个挂牌的员工，看着手里的名单喊着名字的时候看到站门口的商陆：“面试？”

　　商陆这才走进屋，“您好，打扰了，电梯门那里的大哥让我来这间屋子。”

　　屋里的工作人员走过去先是仔细看了看商陆的脸，然后靠近过去用手扒拉着他的肩膀，“转过身。”

　　商陆心说难道自己这头猪还有哪儿不合格吗？真就不给人尊严呗。他含着气转过身，感觉后背被那个大哥敲打了一下，心里越来越气。

　　“转过来吧。”

　　商陆再次转回身，瞬间、胸口贴着的便签就被工作人员撕掉拿走了。

　　工作人员掏出圆珠笔，“你多高？”

　　“一米八五。”可能是因为生气，商陆压着嗓子，导致声音比往常更深沉了些。

　　工作人员低头看了看，“穿鞋不穿鞋？”

　　“净身高，一米八五。“

　　“行，”工作人员在便签上画了个圈，然后拉着商陆就离开了这个屋子，把他重新拽回电梯间，跟电梯的那个大哥说，“诶，这个人，送上去吧。”

　　“几楼？”电梯大哥问。

　　“15。”1007的大哥回。

　　商陆冷笑了一声，“这是你们行话吗？”

　　那两个人没理他，直接把他塞进电梯，给他按了15层：“上去跟人说你叫商陆就行。”

　　商陆已经开始想要跟女朋友吐槽自己的奇幻经历了，他靠着电梯墙打着哈气看着电梯楼层数慢慢爬到15，脑子里已经在想晚上吃什么的问题了。

　　门开之后果然又有个挂牌的大哥，“叫什么？”

　　“商陆。”商陆此时已经掏出了扇子，开始漫不经心起来。

　　“你几层来的？”

　　“10。”

　　“拍过戏吗？”

　　“没有。”

　　“哦，那是喜欢拍戏？”

　　“完全不啊，大哥，完全不。”

　　这一句可把大哥整不会了，大哥看上去像是没听懂，然后笑了两声：“行吧，你倒是轻松啊。”

　　商陆跟着大哥走到1501，这屋子看着很大，连门都是玻璃门，透过门能看到类似公司前台的地方，墙上写着“光影传媒公司”。

　　“这是公司？”

　　“是啊，光影传媒的一个办公地点。”大哥刷卡推开玻璃门，让商陆先进去，“扇子收起来吧，里面不热。”

　　商陆感觉这个人的态度比楼下那些员工要好多了，就听话的收了扇子，放进后口袋。

　　大哥见此，又是一笑：“你扇子给我吧，一会儿我还你。手机静音了吗？”

　　“没有，我在等人消息，不想静音，可以吗？”商陆非常客气地问。

　　“可以，那把手机也给我吧，有消息我再进去给你。”

　　商陆越来越懵，这特么跟自己拿着手机有什么区别吗？“好的，我女朋友也来面试了，我怕她结束以后找不到我。”

　　大哥友好地笑了笑，“放心，有消息我肯定进去告诉你，你进屋吧，好好表现。”

　　商陆点点头，在那个大哥敲着一个办公室的门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都是“莫非自己是被选上女朋友说的小特了”。

　　要真能被选上也挺好啊，一天一百三，群演能有什么难的呢。

　　想着，大哥打开办公室的门，回过头跟商陆点点头。

　　商陆接到示意，深呼吸了一下走了进去。

　　当天商陆穿着淘宝上50块钱买的格子衫，60块钱买的牛仔裤，浑身上下最贵的行头就是脚底下踩着的八百块钱的运动鞋，还是两年前买的了。

　　所以当他走进那间办公室、看到正对面一排座位上坐着的三个中年男性个个都西装革履的那一瞬间，商陆就感觉那仿佛就是资本主义挥着金袋子朝他脑袋猛地一砸，搞得他头晕目眩。

　　从来没参与过面试的商陆进屋之后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凭着他的常识先是鞠了一躬，礼貌地笑了笑说：“下午好，我是商陆，被从大厅一路传送上来，像极了要上桌的猪肉，所以有点不知所措。”

　　三个大叔有两个都笑出了声，中间那位虽然矜持，但也笑了，然后指着椅子，“坐吧，大热天的，外面热死了吧？”

　　“热不致死，”商陆一边走过去坐好，一边调侃着，“取决于受热时间的长短。”

　　“幽默啊，可以，你普通话说得很标准嘛。是哪里人？”

　　“T市。”

　　“以前拍过戏吗？”

　　“没有。”

　　“喜欢拍戏吗？”

　　“实话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没有拍过。”

　　“你有喜欢的演员吗？”

　　“……帕西诺，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帕西诺吧。啊对了，还有奥黛丽赫本。”

　　大叔点点头，“中国的演员呢？”

　　商陆又愣了一下，“实在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国内的演员。”

　　“电视剧你总看过吧？”

　　这下尴尬了，商陆还真就没怎么看过，他绞尽脑汁想到了前两天女朋友逼着他看的一部偶像剧，“算是看过，但没什么印象。”

　　“那我换个问题，你喜欢看电影、电视剧什么的吗？不限国内。”

　　“电影还算是喜欢的。”

　　“有特别喜欢的电影吗？”

　　“教父三部曲。”

　　“经典中的经典啊，”大叔笑着点点头，“还有呢？”

　　“现在乍一想，我只想到了教父，还有一部老无所依。”商陆是实话实说。

　　大叔却像是很满意一样又点点头：“你是怎么理解老无所依的警长最后的那个梦的呢？”

　　商陆认真地想了想：“警长的父亲将正义传给了警长。”

　　大叔又点点头，然后把手边的一沓子打印纸递给商陆，“你看一看这剧本的第……我看看啊，第35页吧，你看两遍，然后给我们把刘科腾这个角色演绎出来。”

　　商陆没有非常紧张，毕竟这个机会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得到了自然更好，得不到也无所谓。抱着这种心情，他的所有能力都处于正常水平，所以一分钟就把台词过了一遍，又一分钟仔细看了一遍，最后点点头：“现在开始吗？”

　　“随时可以开始。”三个大叔先是一惊，然后惊喜地直起身，有点儿期待地看着商陆。

　　商陆从椅子上站起来，饱含感情地大声喊着：“我去你妈逼的校规校纪！校规校纪那特么能跟赵小洋做比较吗！你特么还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给我去追！追……欸欸欸，诶兄弟，兄弟那边有保安！煞笔，这边，翻墙不会啊。”

　　随后很快的，商陆换回平静的语气，“就光35页的台词是吧。”

　　三个大叔点点头，又点头，再重重地点头。

　　“好，你坐吧，还有几个问题。”中间的大叔继续问，“你是工作了吗？”

　　“我是学生，现在是大二暑假。”商陆心里感慨，自己就这么像个社会人吗。

　　“哦，学生啊，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九月初。”

　　“那开学之后，你能经常去ZY区吗？”

　　“ZY区的话也不远，没课的时候我可以去，但可能赶不上你们的安排也说不定。”商陆说得很诚恳。

　　“好，那没什么意外的话明天会有人联系你，具体地点和时间那个人会告诉你。今天辛苦你了。”中间的大叔站起来跟商陆握了握手。

　　商陆恍恍惚惚地走出办公室，刚刚送自己进来的大哥果然拿着扇子和手机在门外等着他，看到他之后立刻上前说：“还没消息，你女朋友是应聘群演吧？应该挺慢的，你要不要就在这儿等她结束再出去吧，外面怪热的。”

　　商陆自然是不会错过这种好机会，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朝着光影传媒几个字愣神，然后问着陪他一块儿坐着的大哥：“所以这次面试是要……拍什么呢？”

　　“你都不知道要拍什么？”

　　“啊，嗯我其实只是陪女朋友来的……”

　　“这不简直是歪打正着吗，这是拍电视剧，主演咖位很大。”

　　“那我、刚刚是面试的什么？小特？”

　　“你念的谁的台词？”

　　“嗯，刘科腾？嗯，刘科腾。”

　　“那是中特了，”大哥笑了笑，“加个微信好友吧，方便联系。”

　　“中特啊，中特一天给多少？”商陆加了大哥的好友，看到名字那里写着“光影经纪人-吴英泽”。

　　吴英泽“嗯”了一阵，回想了一下，“可以商量的，大概是三百到五百之间吧，一天。”

　　商陆顿时眼前一亮，“嚯，牛逼啊，一个群演都能拿那么高？”

　　“这不是群演啊，兄弟，这是特约，中级特约。”吴英泽笑着拍他肩膀，“你镜头会很多的那种啊，你有点儿追求好不好啊。”

　　商陆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陪着女朋友来面试群演，却反而被莫名其妙地签了中特。他大概更加无法料想的是，他的人生将随着这次签约而不再受他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