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1924：砚青·纸素》云上衔春

5、1924·三月·新郎【恐怖预警】

　　“到了。”
　　花轿外同行的粉衣女人对她说。

　　轿帘被人用长长的杖子挑开，还处在错愕里的阿燕愣愣地望着陈公馆敞开的大门。门前清一色大红衣裳的人，高矮胖瘦，敲锣打鼓，足有十余个。

　　阿燕愣愣地坐在轿子里看着眼前的大阵仗，并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粉衣女人耐不住性子，上前去牵她的手，被阿燕迅速躲开，牵了个空。
　　“江家妹妹，您快些下花轿吧，老爷太太都在厅堂里等您呢。眼下正值吉时，千万莫错过了呀。”

　　粉衣女人露出和善亲切的笑脸，重新去牵阿燕的手。

　　阿燕这次没有躲开，静下心来思虑后，决定暂且顺应他们，先看看情势，再谋求出路。

　　阿燕随她下了花轿，一旁的仆从将红盖头盖在阿燕头上，霎时昏黑一片，连脚尖都快看不见。
　　阿燕心急，伸手想掀开，却被一旁那粉衣女子牢牢按住手腕。

　　女人压低声音，“规矩些。”

　　这语气僵硬冷漠，一反方才的娇柔，不由让阿燕心生畏惧，登时不敢再乱动了。
　　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处在别人家的地盘，举止不慎，极可能丢了性命。

　　她随着女人跨过几道门槛，踩过铺满了鞭炮残渣的地面，穿过嘈杂喜气的喧天锣鼓，一步步走向陈公馆的大厅堂。

　　“现在要拜堂，”女人在她耳边轻声嘱咐，“一会儿进了大厅，我说什么，你便跟着说些什么。”

　　阿燕咽了咽生涩的喉咙，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步步往前走。
　　女人表面一副搀扶她的模样，其实正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似乎都能够勒出一圈红印子。
　　跨进厅堂的那一刻，女人轻声说：

　　“往前走十步，然后跪下。”

　　阿燕看不见四周，但听得见四周锣鼓唢呐声和议论纷纷的声响。

　　一步，两步，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每次往前走一步，心跳就更快一些。

　　阿燕数着脚步，走到第十步的地方，缓缓跪下。

　　她很想掀起盖头，看看那个五岁的小四少爷，那个可笑的小丈夫。

　　“一拜天地——”

　　“作揖，快作揖。”女人在一旁低声催促。

　　阿燕只得照做。

　　“二拜高堂——”

　　“往左，左，朝左拜。快些。”

　　阿燕缓缓将身子挪向左侧，对着前方她看不见的陈老爷和陈大太太，鞠躬跪拜。

　　“夫妻对拜——”

　　“右，右边。”

　　阿燕又挪向右侧。

　　低头跪拜的那一刹那，盖头缓缓飘开一角，她所看见的东西，让她骤然愣住。

　　那，那根本不是人的脚。

　　阿燕猛然将盖头一掀，映入眼帘的荒唐景象让她汗毛倒竖。

　　——是一只鸡。
　　——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戴着一顶拳头大的冠帽，爪子被塞在一双大红色的虎头鞋里。

　　“咯、咯咯。”
　　它促促地扭动着脑袋，尖喙下的红色肉群随之抖动。

　　仔细一瞅，虎头鞋是被缝在一起的，那“大红喜服”外也捆了层绳子，因而不会乱动。

　　身旁的那个粉衣女人忍不住惊呼一声，想要将阿燕的红盖头盖回去，那只鸡被她吓到，也咯咯咯地挣扎着叫起来。

　　“你们想做什么！”
　　阿燕猛地推开那粉衣女人，将红盖头往那只鸡身上摔去，浑身一阵阵恶寒与颤抖。

　　公鸡突然挣开身上的绳子，将官帽和喜服都抖下来，踩着那双荒唐的虎头鞋满厅堂飞跑，双翅拼命扑闪，止不住咯咯咯地惊叫。

　　“还不抓起来！”跌坐在地上的粉衣女人气急败坏地喊。
　　厅堂里看呆的众人纷纷上去抓鸡，陈家厅堂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原先在椅子上坐着的陈老爷和陈大太太此刻也忍不住站起来。

　　“你们的四少爷呢？”
　　阿燕指着那只疯癫的公鸡，望着面前陈家的主人。
　　与一只长毛的禽畜拜堂？她完完全全没有想到眼前竟然会出现如此荒谬绝伦的景象。

　　那位身穿墨绿色斜襟夹袄，和碧蓝长裙的中年女人，陈家主母，正欲上前走两步和阿燕说些话，阿燕警觉地连连后退。

　　“江家姑娘，您别慌张，听我说说话，好吗？”

　　陈大太太面容并不如粉衣女人靓丽，眉目开阔淡雅，颇多和善韵味，声音也和其相貌一样温和敦厚：
　　“吾儿陈小四，今年五岁，一年前患了不知名的病，总不爱说话，不见生人。询问了许多仙人道士，若是能够娶妻冲喜，这病就能好了。”

　　说罢，望了眼那只公鸡，温和地解释道，“因为不喜见生人，因此才想出用这公鸡代替吾儿拜堂的主意，不料把江家姑娘吓到了，实在抱歉。”

　　陈大太太说着说着，眼角竟渗出泪来，说话的声音渐渐破碎：“实在，实在抱歉。”
　　最终掩面啜泣起来。

　　冷面的陈老爷上前揽过陈大太太的肩，乜了眼厅堂里闹嚷嚷的众人，眼里露出厌恶神色。
　　“都给我安静。”

　　霎时，众人都不吱声了。

　　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那只公鸡，也被两个佣人按在掌心里，动弹不得。

　　粉衣女人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站起，伸手拢了拢散开一半地发髻，笑着对陈老爷说：“今儿大喜日子，方才不过是小插曲，不碍事的。”
　　说罢，再次紧紧攥住了阿燕的手腕。

　　粉衣女人堆出满脸笑意，像是春日百花齐放那样烂漫：
　　“江家妹妹明事理，是个懂事的好姑娘。既然事情都说明白了，江家妹妹心里必定也踏实了。”
　　她望了眼身旁余气未消，仍是一脸懵懂模样的阿燕，“曼萍这就带江家妹妹入洞房，还请老爷太太放心。”

　　阿燕望着倚靠在陈老爷肩头，低声啜泣的陈大太太，心中有些动容。
　　这位陈大太太，似乎是个宽厚，真诚的人。

　　或许真如她所说那样，不过是因为小少爷不喜生人，所以才用公鸡代他拜堂。

　　阿燕微微缓了心神，深深注视了一眼那只被佣人抓住的公鸡。
　　公鸡不再疯叫，比刚刚本分许多，而眼神木讷诡谲，看不出是生是死。

　　她与它对视许久，心里蓦然生出些不大良好的预感来。
　　“走吧。”

　　那个叫袁曼萍的粉衣女人、陈公馆里的三太太——由不得阿燕多想，攥着她的手，引她往偏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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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预警：恐怖情节，酌情阅读】
我拿给我朋友看，他说看完有点睡不着觉…（我觉得应该是他胆子太小，我自己觉得一般般恐怖，大家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