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回 今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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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相逢应不识，夜来幽梦忽还乡。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一阵风，从门外吹来。
张介行听到呼啦的风声，劈开了庙门，却没能准确地命中恶鬼，反倒是被恶鬼躲了过去，落在了地上。
那东西落在了篝火旁，落在了道士的面前，被他轻松地捡了起来。他拎了拎那家伙，“啧”了一声。这时候，张介行才发现那是一把木剑。
准确来说，是桃木剑，道士的家伙之一，杨燠进庙之前扔在了外面。
“这把木剑，是不是太破了。”
准确来说，差不多已经可以入土了。
但杨燠回头挽了个剑花——可以令张介行无言以对的程度，点了点头：“确实，不过道士我囊中羞涩，没秀才公那点分文，只好用着这把破木剑了。”
张介行：看你这还能笑出来的样子，鬼才信呢！
恶鬼的脾气自然不好，见道士在那边跟书生打诨，心里火气更是往上窜窜直冒。恶鬼刚才躲过了桃木剑，这边刚一成型，便不知打哪拆了个木头桩子朝着道士扔了过去。
道士虽能躲，但他背后就是书生和另外几人，心下一凝，木剑自手心划过，便是接连数道剑风落在了木头之上，直到后者就地落下成块。
紧接着，恶鬼在其后，团团黑雾笼罩着恶鬼的模样，化作尖锐的巨大爪子朝着道士的方向狠狠抓下。好歹也是个修行有为下山的道士，杨燠反应迅猛，另一只手拿着酒葫芦在空中绘制出道印，牢牢地挡住了恶鬼的爪子。
短短不过一句话时间，一人一鬼便交锋不下十次，看得清醒的张介行是眼花缭乱，慢慢地附身走到了周夫人那里，准备带着她俩秘密地找个地儿躲着或者逃出庙宇。
只是，周夫人背后的那个人——不好！“夫人！小心！”
周夫人听见书生的叫声，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便感觉自己的脖子一凉。
不过，她也的的确确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孔，即使被胡子遮住，即使被乱糟糟的头发掩盖，却依旧难以改变曾经的眼神。
她很熟悉这个人，熟悉到曾经彼此交融。
周夫人还记得自己嫁给周老爷之前只是小姐素娘的陪嫁丫鬟之一，念秋。
小姐素娘嫁于老爷周泽明为妻，有两个丫鬟陪嫁，一个是思夏，一个就是她。
思夏年纪小，为人虽然木楞，但嘴巴甜，会讲故事给小姐听，颇受小姐喜欢。念秋性子稳重，姿色平平，没什么出奇，只是因为不会出差错，所以小姐会将一些麻烦事情交给她处理。
早在小姐未曾出嫁前，念秋便有幸遇见了表少爷萧来俊。
那时候的萧来俊是小姐表亲里有一有二读书好的一位少爷，不过他自小与小姐关系好，长大后也有些来往，常常来小姐家里坐坐。
是那一日吧，夏日雨后闷热的一日，她被小姐打发出去寻一件新奇玩意，然后不小心在走廊上撞见了萧来俊。萧来俊的性子极好，即使念秋撞在了他身上，他也并没有怪她，反而对她腰间自己购买的一件小饰品觉得有意思，还随口赋诗一句。
是怎么说来着？念秋一直都记得。
——夏风栏前荷花艳，秋色衣间雀儿妙。
算不得什么名流千古的名句，却让生来觉得自己普通的念秋心中一动，头一回正视了表少爷。
“这诗句，是给奴婢的吗？”
“当然，诗是从念秋你那里得来的，自然也要算你一份。对了，对了，还是头一回这么诗兴大发，念秋，日后有空，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走？”
只不过表少爷难得的兴致，念秋却有些当真了，自此，两人逐渐越走越近。
小姐出嫁的时候，念秋还心里高兴自己小姐与表少爷没什么，虽然明知自己与那高高在上的表少爷没有缘分，但心中何尝没有一丝期盼呢？直到小姐将自己要走做了陪嫁，她忽然心冷了，意识到自己再也不可能了。所以，当表少爷出现在周府的时候，她才冲动起来，做了错事。
这并不是一件能启齿的事情，任何女子在出嫁前与一个男子关系亲切都是令人不齿的事。只不过，念秋知道，自己十分普通，能与表少爷有那么一丝关系已是难得。
她未曾想过再进一步。
然而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件事到底还是被人知道了。
这个人是老爷。
那一日，念秋深夜匆匆从萧来俊的房门走出，突然碰见了出来散步的老爷。
“……你是……念秋？”
“老爷。”
念秋心里一个哐当，便跪了下来。
“哎，念秋，你这是做什么？”周老爷看见念秋这举动，心里便是门清，摇了摇头，没有计较什么，“虽说陪嫁丫鬟也能当通室，不过老爷我与夫人感情深厚，不计较这些，只是念秋，这事儿夫人又是怎么看的，算了算了，做生意讲个善缘，此事就当老爷我没看见吧。”
说完，周老爷自顾自地离开了。
念秋在地上跪了一会，才手脚麻木地起身回去了。过了几天，没什么事情发生，她也当这件事过去了。
小姐出事前，她知道是萧少爷领来的卖药郎开的药方，前头几次也是她照看的，只是后头她见萧少爷神色忧郁，便叫思夏看着抓药，想自己去安慰少爷一番。
结果，却是这一次疏忽，让小姐命丧黄泉。
念秋得知这个结果，她心头恍惚，知道也有自己的错误在里头，便替思夏说情。
这本无可厚非的。
但是萧少爷失踪了。
念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中更是激荡，明明前一天夜里萧少爷才找上门来，自己又是托付了身体，结果却是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夏风栏前荷花艳，秋色衣间雀儿妙。”
她念了这句诗，抬头看去，才发现荷花早就已经谢了。
“……”
“……萧……少爷。”
“娘亲！娘亲！”
周夫人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脖子上面的血痕清晰可见，但是她似乎还没有死透，还能看见昔日自己所爱的人拿着那把将自己杀死的杀猪刀面色沉沉地站在自己身前。
“夫人！”
周夫人摆了摆手，将小少爷送到了张介行的手中，缓缓地明白了什么，站起身来。
“许久未见，怎么不说些什么吗？”
屠夫的脸色依旧阴沉，他手上的杀猪刀滴落着某人的血，自己却一动不动，任凭周夫人将他的头发一点点地拨开，露出那种曾经俊朗的面孔。
“好像的确有了些变化，但好像也没有”，周夫人微微笑了笑，下一秒忽然念道：“夏风栏前荷花艳，秋色衣间雀儿妙。”
她念得波澜不惊，就像她生来平平，却在最后一字的时候忽然上扬了语气，好像曾经的少女怀着那一丝懵懂的情意。
屠夫的眼神有了转动，他想自己离开周府后杀了八年还是九年的猪早已死心，却在此刻依旧难以面对身前之人的落下的眼泪。
他退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接着落下了刀，接着“哐当”向后倒在了地上。
周夫人没有拭去那滴眼泪，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就好像十年前那个名叫念秋的丫鬟一样，只是眼底再没有那一丝情意了。
屠夫终于不敢看她了。
萧来俊终于不敢直视念秋了。
另一边，道士与恶鬼之间的战斗已经进化到张介行看也不看懂，两眼一抹黑的境地了。
他抱着已经因为周夫人的事情惊吓过度而晕过去的小少爷，麻利地在观音娘娘雕像身后躲着。
期间经过了老常和思夏死不瞑目的尸体，念了声罪过罪过。
也不知道假道士跟鬼夫人之间的战斗谁能赢。自然，在张介行的心中，肯定要道士赢才行，不然他就要身首异处，只能在九泉之下赡养自己的父母了，啊，他的母亲。
他摸了摸小少爷的鼻子，发现还活着，松了一大口气。
紧接着，他看了看周夫人那边，格外希望周夫人能止住那个杀千刀的屠夫，亏他还以为屠夫只是不怎么打理自己，心肠还是好的，结果这一下子，人心居然是黑的。
只是，周夫人与屠夫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张介行想到之前，他看到屠夫望着周夫人，下颌的是泪水吗？总不可能是口水吧！
孔夫子在上，孟子在上，观音娘娘，玉皇大帝……各路神仙，保佑他张介行这次能走着进庙，走着出庙。
总之，张介行在心里祈祷了一通，不管有用没用，反正是心诚则灵了。
而道士这边，与恶鬼之间的战斗已经将近尾声。
说来也是神奇，道士在与恶鬼作战之间才隐约发现恶鬼并非天生怨气巨大，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人特意制造出来的。如果他所想无误，这个人便是屠夫，名义上的屠夫萧好，实际上应该是恶鬼生前那个表亲萧少爷。
他终究还是对周夫人下手了，也因此他心神动荡，进而影响到了恶鬼。
不然，要打败恶鬼，他手上这把桃木剑是灰都不剩了。
想到这里，道士杨燠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桃木剑光芒大放，趁着此番恶鬼受伤之际，一道威力巨大的束缚道法施展而出，彻底困住了恶鬼。
“啊啊啊啊！”
恶鬼被桃木剑一剑劈开，身边黑雾完全散去，现出了身为素娘的原形。
道道咒印束缚起恶鬼，此番战斗终于结束了。
道士杨燠信手将桃木剑收回，背手看向恶鬼，冷冷说道：“恶鬼，还不束手就擒！”
被周夫人震住的屠夫才恍然醒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回 今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