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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夜读 ...

  •   昙玄一直忙碌到晚上,沈舒云的床变大变宽变稳固了许多,除了床以外房间里还多了张衣柜和两把凳子。
      晚上,沈舒云做自己一个人的饭菜,为了节约,她只做了一小碟青菜。吃完收拾好时昙玄刚做完晚课出来,手里抱着一捧木皮。
      木皮可以做柴火,昙玄把它们放在灶台边的柴火堆里后便开始烧水。沈舒云见他整件衣服湿得都要能滴出水来,于是抢过他手上几根柴火道:“昙玄师傅,你先去换套干的衣服吧,这里让我来就行。”
      昙玄微抬手臂闻了闻自己的衣服,眉头不由得轻轻的皱了皱,随即道:“好,那有劳了。”

      烧好水,正收拾着掉落在地的火屑,昙玄已经换好衣服了,依旧是褐黄色的僧衣,左下摆处打着一块补丁,是当日他下水救她时所穿的那件。
      昙玄虽然会做很多事,可毕竟是个男人,针线女红这些还是欠缺天赋,当日她只是匆匆扫了眼,没细看,毕竟当时所以人的注意力和心思都放在他答应的事上,但现在有时间,沈舒云细细看了看那块补丁上的针脚,顿时掩嘴哈哈笑了起来。
      昙玄囧,微红了脸道:“贫僧不善针线,让沈施主见笑了。”
      沈舒云仍是忍俊不禁,打趣他道:“没事,昙玄师傅的针脚虽然缝的不好,但这蜈蚣却是绣的活灵活现。”

      用木桶打了水给他,锅里还剩一些水,沈舒云便打算给自己洗个头。之前去昙玄的僧房里拿皂角洗抹布后还剩了一些皂角被她放在橱柜,现在正好拿来洗头。
      皂角很硬,她放在开水里泡了会儿,然后才开始洗,洗完后用巾子擦了擦,擦完手再触及湿发,她才想起没有梳子。
      拧干头发上往下淌的水滴,沈舒云让头发往肩后披散,然后去殿后找昙玄。
      昙玄此刻正就着一盏不太明亮的烛台洗衣服,他前面不远处立着一排晾衣杆,是平日晾晒衣服之处。
      “昙玄师傅。”沈舒云走到他身旁指指自已的头发,“呃,你这里有没有梳子?”
      昙玄摸摸光脑袋,尴尬地回道:“对不起沈施主,这个,这个贫僧这里也没有。”
      沈舒云回了个“好”,然后说,“那今晚我就先不梳了,明天再说。”
      昙玄没说话,目光有些闪烁。沈舒云朝他摆摆手,道:“那我先回去休息了,师傅你这个衣服洗好晒干后记得给我。”
      “嗯。”昙玄终于应声。

      沈舒云回到院子,因为头发没干她还不能睡觉,在院子里转了会儿把院中还残留的一些木屑打扫完,洗了手后又执着烛台跑到了大殿的大厅里。
      她来这里一日半了,除了最开始昙玄带她进去转了一圈后她便没再去过,直到现在。没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是昙玄打坐念经做早晚课的地方,她怕自己进进出出会打扰到他,所以就克制着自己想进来的冲动。然而此刻昙玄已经做完了晚课,她也无事,便进来跪在蒲团上给佛祖磕了个头,再拜了几拜。
      拜完往大厅里面走,厅后其实还有一个小房间,这个小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墙上有一派略显突兀的木钉,好似之前用来挂什么东西。她第一次看的时候不知道,但现在再看便能猜测得出这些木钉上原来应当都是挂着画的,而为了救她,这些画才都被卖了。

      仰头盯着木钉看的时间有些久,忽然低头时脑海里一阵眩晕,沈舒云忍不住踉跄的后退了脚步,身体差点儿就要和烛台一起摔在地上,这时一只手快速扶住了她的手臂。
      肌肤相贴的温度让沈舒云有点儿恍惚,待转过头看到昙玄的脸后她立刻红了脸。
      昙玄确定她站定后飞快松了手,接过她手上的烛台关切的问道:“没事吧?怎么到这儿来了?”
      “你洗完衣服了?”沈舒云没回答,而是同样问起他。
      “嗯,刚刚洗完。”昙玄的目光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游移,“你这长发要多久才干?”
      “现在天还热,大概两三个时辰吧!”
      “那你要看书打发时间么?”昙玄提议。
      “书?!”沈舒云一喜,“这里有么?”
      “当然,贫僧房间床后和床下的柜子里有一些。”
      沈舒云轻轻颔首:“好。”

      昙玄将烛台重新交给他,自己执了自己的去拿书,沈舒云在大厅的小房间等了半刻钟左右就看见他拿了好几本书籍走进来。昙玄把书交给她,自己又出去搬两把小凳子进来,两人就这样一人一把小凳子背靠在小房间的木墙上看书。
      昙玄拿来的书里有两本是医书,有一本佛经,另外三本是一些杂谈小说,沈舒云不懂医术,佛经被昙玄占据了,只好挑了其中一本小说看。
      这本小说讲一狐妖和一个秀才的故事。
      狐妖化为一美妇人,终日辛勤劳作养活一家老小之余还替秀才筹集银两赴京会考,秀才考中后却选择抛弃妻儿老小留在京城另娶一妻,再也没也没回来。狐苦等一生,直至死后变回原形去了京城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原来早就另有妻儿老小,自己被骗了,辛苦痴爱一生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

      沈舒云看得眼泛热泪,为狐不平,也会为狐伤心,是人是妖又如何,狐虽然是妖但一辈子谨守妇德,赡养老人哺育子女,真正做到了至情至孝,而那个秀才呢,为了荣华富贵不仅抛弃了患难妻子,还连自己的生身父母以及血亲骨肉都不要了,简直畜生不如!

      许是她的情绪波动有点大,昙玄从佛经上移开目光看向她,而后问道:“沈施主这是?”
      沈舒云吸吸酸涩的鼻子,将书推给他:“昙玄师傅你瞧瞧,这秀才多可恨!”
      昙玄拿起来读了读,末了也道:“如此行事,当真可恨。”
      “狐真是可怜。”
      “嗯,狐确实可怜。”昙玄顺着她的话说了句,随后又望向了她,“不过都说狐妖擅洞悉人心,如果狐一早就知道了秀才此人不可托付终生的话,那狐后来的可怜遭遇应也有自己的一份原因。”
      “嗯?”沈舒云挠挠脑袋,对昙玄的观点倒是颇感新奇。
      见她有兴致,昙玄继续说道:“狐若是早早离开了不可靠的秀才,凭那秀才的行事应是攒不到足够的盘缠进京城的,如此一来他便只能留在家乡孝顺父母,然后娶一个和他差不多家境的女子生活。所以说如果是这种情况,狐明知此人不可托付还非要留在他家,那狐有可能爱的并不是秀才,而是自己痴情的声名。”
      “昙玄师傅,那什么是真正的爱?”沈舒云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的眼睛道。
      “这个........”昙玄的脸色在烛光下越来越红,尴尬的咳嗽一声,把书还给她道,“这个贫僧也........也不知。”
      沈舒云好像被吊起了兴趣,追问道:“你不是出家人么?佛家普渡一切众生,诸如地藏王菩萨发下宏愿,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这些难道不是真正的爱么?”
      “这........”昙玄额头浮起了些许汗珠,他发现自己可以口念经文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可面对眼前这个女子突然提出的问题时他竟变得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昙玄师傅,你怎么了?”沈舒云奇怪的看看他。
      昙玄伸手擦擦额头的细汗,苦笑道:“被沈施主的问题难住了,沈施主此问贫僧确实不得解,贫僧惭愧。”
      沈舒云噗嗤一声笑起来,大度放过:“罢了,昙玄师傅不必惭愧,世上之事神佛尚不能看透,更何况人呢?!不过刚才你说狐的那一段话我仔细想想觉得甚是有理。如果狐是自己非要守在秀才身边而不肯离去,那秀才之后可能给她和他们家庭带来的伤害她应该也是早就知晓的,所以这份执拗不仅害了她自己,也间接害了秀才的父母和他们的孩子。”
      昙玄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应和道:“是的,万事万物都是有因有果,有些东西不必强求。”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三个时辰,夜越来越深,寂静的黑夜里传来呼呼风声和几声惊起的鸟叫。
      昙玄扫扫她一头黑瀑似的青丝笑了笑,伸手拿过她放在膝头的书合上:“沈施主,该休息了。”
      他的袖子轻轻擦过她的膝盖,近距离的空气里还留有他衣襟上的檀香味,闻着那安心的味道沈舒云其实有点儿困,但心却不想那么早离开。
      伸伸懒腰又磨蹭了会儿,实在推脱不了了,她才站起身体向他告辞:“昙玄师傅,我回去了。”
      “等等。”他在后面叫了一句。
      沈舒云惊讶的回过头,见昙玄把她还未看完的另外两本小说放到了她面前。
      “这是给我的?”
      昙玄笑着说道:“是,如果沈施主看完了可以告诉我,贫僧房里还有。”
      “谢谢你。”她伸手接过书抱在怀里往外走。
      今晚的夜色真美啊,空气也格外的清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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