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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家 ...

  •   和尚把她带回了他的住处———李家村后山山脚下的一座破旧寺庙。
      寺庙是以前李家村一个年轻时在朝廷当过大官的人所建,那位大官笃信佛教,之前在京城为官时就多次捐赠过银子修建寺庙,后来年老锦衣还乡便出资在李家村后山也建了一座,寺庙历经五代人一百多年风雨,到了和尚和他师傅的手上时像位步入暮年的老人垂垂老矣。再后来他的师傅坐化,这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对了,你叫什么?”沈舒云和他肩并肩站在寺庙的小院子里时突然问道。
      刚才她哭了太久,也走了太久,脑袋到后面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以致于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她其实也可以像其他人那样直接叫他“和尚”的,但之前上私塾时听夫子说过和尚都是有法号的,直接唤和尚是对出家人的不敬,他又花费这么多钱救了自己的命,她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如此无礼。

      他的目光如酒,看着就能醉倒人:“贫僧的法号叫昙玄,沈施主如果不介意可以直接叫我昙玄。”
      沈舒云咽了口唾沫,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斟酌了一会儿道:“不如.......不如我叫你昙玄师傅吧?”
      昙玄轻笑:“也行。”

      寺庙里有一座大殿,殿中大厅供奉着一尊佛祖的木制法身,高十八尺,佛像上漆着金漆,佛脚下的贡台上放着一个大香炉和一串佛珠,炉中香灰堆成了小山模样,空气里还有淡淡的檀香味在鼻间蔓延。
      沈舒云的视线继续往下看,见贡台的下方还放有三个蒲团,最中间那个蒲团前放着一个木鱼和一根木鱼棒,木鱼本通体漆着红漆,可能经年累月敲击的缘故,现在木鱼最上面的那一面红漆已经剥落,将里面褐黑色的木头本体露了出来。

      昙玄开始向她介绍:“这大殿是我打坐念经之处,每日我都要在此做早晚课。早课的时间会很早,可能会打扰到沈施主,届时还望沈施主见谅。”
      沈舒云摇摇头,回:“没关系。”
      相比于救了她的命又好心收留她,这点打扰又算什么呢!

      在大殿里转了一圈,昙玄带她出来,而后又指了指大殿两旁的四座小房间道:“左边一间是我的僧房,一间是杂物房,右边两间一间是厨房,另一间也是杂物房。柴房和茅房在殿后。”
      “哦,好。”沈舒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听他说完只知道点头。
      昙玄看看天上火辣辣的太阳,念及快到晌午,便道:“沈施主如果没什么事就挑一间房间收拾下吧,我去做午饭。”
      沈舒云乖顺应下,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挑了厨房旁边的那间杂物房收拾。
      她知道昙玄让她收拾柴房是打算作为她之后休息睡觉的地方,所以打扫得格外仔细,而在旁边厨房忙碌着做午饭的昙玄见状默默垂眸露出一个宽慰的笑。

      杂物房其实并不脏乱,她把里面的破桌破椅和一些干活的农具搬到另一间杂物房后打扫一遍地,擦擦窗户,一个干干净净的空房子便收拾出来了。只是,没有床.........
      想到这个沈舒云犯了难,挠着脑袋站在空房间里发愣。身后,昙玄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见她听到动静转身时对她温声道:“别想了,先吃午饭。”
      沈舒云一愣,跟着他来到厨房门口,见不大的厨房里一侧是灶台,一侧放了张小桌子,桌子上正摆着两碟小菜和两副碗筷。

      昙玄把放在饭桌下的两把小凳子搬出来,朝其中一把伸了伸臂:“沈施主别客气,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

      自己的家……

      沈舒云的身体猛地震了震,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看见他的脸,又咽了下去。口里吃着粗菜淡饭,眼眶却渐渐湿润了。

      昙玄其实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只是他从未跟女子近距离打过交道,是以也不知如何安慰,眼角余光扫见她一直在夹自己身前的那碟水煮豆腐,便端起它放在了沈舒云面前。

      这个小小的动作又让沈舒云一愣。

      吃完饭后昙玄像之前那样准备洗刷碗筷,不料刚洗了一个碗沈舒云就走了过来,对他说:“让我来吧!”
      昙玄望望她:“你可以么?”
      对于沈舒云他这段日子听说的太多了,她在父母离去之前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家里有十几个丫鬟婆子伺候,且沈家又只有她一个女儿,从小到大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沈小姐平日接触的东西都是诗词歌赋、女红刺绣,洗碗打扫之事可从未听人说她干过。

      “昙玄师傅,我在家也会做这些的,刚才你不是让我打扫屋子了么?洗碗我也可以的。”沈舒云执拗的解释道。
      人家救过你的命,又好心收留你,不能在人家白吃白住!

      她的表情很认真,这倒是让昙玄有些不知所措:“沈施主,我......贫僧不是这个意思。”
      沈舒云无所谓的耸耸肩,父母死后她在叔叔家和龙章村听过太多人说她的事,说她以前如何娇贵,如何十指不沾阳春水。
      “昙玄师傅,你去歇着吧!”她的手伸进冷水里抓过筷子开始洗。
      昙玄微怔,末了才道:“好。”

      她洗完碗筷,看见灶台没擦,又去擦灶台,但拿起擦灶台的抹布时看见抹布上有不少油渍,于是打算洗洗,找半天没看到皂角,她出了厨房,然后就见昙玄从僧房旁的杂物房里搬出许多根木头放在小院中。
      “昙.......昙玄师傅,有皂角吗?”沈舒云问,视线落在一根根木头上,“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一张床。”昙玄将木头一边分出长短大小一边说道,“皂角在我房间的床头柜里。”
      “哦。”沈舒云应道,但脚步并没有挪动,“这些木头哪来的?”
      “之前我和师傅无事时去后面的林子里砍的,本以为只能留着做柴火了,没想到现在竟还有这用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是弯着的,看起来很高兴,受他的感染,沈舒云也弯了弯嘴角。

      用皂角洗干净抹布后细心擦了灶台,又把厨房打扫一遍,等再出来时便听到昙玄锯木头的声音。因为木头是架在一个木墩上,锯时便要岔开一只脚踩在木头上固定,手脚都要分去身体一半的力,没多久昙玄的额头就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再加上手脚并用难免偶尔顾此失彼,木头还是会时不时左右滑动,影响锯子的速度。

      沈舒云只看了一会儿,瞧见他额头的汗滴后小跑了过去,蹲下身用两只手按住木头。
      木头被另一股力道固定,昙玄终于可以收回脚把力道全用在手上,锯子的速度也加快不少,半刻来钟就锯好了一根。
      他伸腰擦汗时见沈舒云已经麻溜的把锯下来的废料搬到一旁摆放整齐,心下对这个大小姐有了一丝疑惑和好奇。

      不是说她从没干过活么?看来传言并不可信。

      “昙玄师傅,以后有什么一个人做比较费力的事情你可以叫上我,我可能不会每样都懂怎么做,但你若愿意教我的话,我可以学。”沈舒云认真的看着他道。
      “好。”他回她一个微笑,眉眼清浅,淡褐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蜜一样的光泽。

      劳动的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天就擦黑了,一张简陋的只有四个角和一块两米长一米五宽的板子做成的床成型了。昙玄先把它搬到她收拾出来的空房间,然后还要去继续去做木板子,沈舒云伸手挡住了他。
      “沈施主,你这是?”
      “昙玄师傅,你不是说每日都要做早晚课么,不要让这些事耽误了。今晚我可以先在这张床上睡一晚,剩下的明天再继续吧!”
      “沈施主,可是这.........”
      昙玄看看那张简陋的床,他还没打磨干净,上面还有很多细小木屑和木刺,她一个大小姐怎么可以睡这种床?!
      “没事的,有床已经很好了,我在我叔叔家时他们把我关在柴房里,里面只有一堆木头和发霉的干草,我也睡了很多个晚上呢。这个床对于我来说已经很奢侈了。”
      昙玄不知为何突然心抽痛了一下,思索了好一会儿道:“那好,我去做晚课,只是你先别着急休息,实在累了就........去我房里躺一会儿。”
      “嗯。”

      一声声念诵经文的声音和木鱼声从大殿里传来,晚风中伴随着一股幽幽的檀香。
      沈舒云在厨房门口边择菜边听着那念经的声音,心里一想起来就疼痛不已的前尘过往此时似乎正被一股柔软的力道慢慢包裹化解。以前夫子说佛法有超脱的力量,能解一切苦,她以前还半信半疑,现在算是深有体会了。

      做好饭,昙玄的晚课还没做完,沈舒云把饭菜温在锅里等他一起吃。
      等了近一个时辰,沈舒云伏在饭桌上快睡着时昙玄终于做完晚课过来了,她忙揉揉有些迷瞪的眼睛站起身对他笑道:“做完晚课了?那一起吃饭吧!”
      说完不待他回答就匆匆跑去灶台前揭开锅盖端出三碟小菜,又去橱柜里拿了两副碗筷出来。
      “喏,给你。”她递上来一只小凳子。
      昙玄接过,直愣愣盯着桌上的菜和碗,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昙玄师傅不喜欢吃这些吗?还是我的手艺太差了?”沈舒云有些慌张的挠了挠头,“我这也是第一次做,如果昙玄师傅不喜欢那,那我........”
      “不,不是沈施主!”昙玄垂眸凝视她,脸上露出歉疚之色,“出家人有过午不食的戒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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