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看八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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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宴聚百家仙，琉璃桌铺着雪绸，上有玉碟珠碗盛佳肴仙果，宫娥成队鱼贯而出，手托各类银盘玉具，酒壶瓷杯，在众仙身前停足或摆盘。
“八十，八十，八十！哎，你看看。”
“你耍诈！”
“你才诈，输不起啊。”
兴致勃勃的坐在桌前划拳的是位裙摆曳地的貌美娇仙，柳眉杏眼，却大大咧咧，笑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喊八十的声响盖过了隔壁桌几个聚在一起讨论八卦的仙子。她跟对桌的水神玩的尽兴，两人间是数个酒盏，有的翻了去，有的还满着。也不知这二人是斗了多少轮，连以酒量著称的水神都脸上泛红带了醉意。
眼见着镇渊不甘示弱，明明晕着还要再去抬手拿杯，沈临风沉了沉眸开口。
“不愧是东临仙子。如此运气，真是好酒量。”他骤然抬头，端着柔和笑意，一张温良眉眼让人如沐春风，看的人眼前一晃“只是这杯底，恐怕是沾了什么，恐翻倒坏了仙子衣裙。”他拦了镇渊的动作，一手拿起了对面的一盏酒杯。
杯底一抬，赫然是一枚朱红的法术印记。
朱砂绘符而改万物，这是东临仙子拿手的法术。
而那杯底的符号，赫然写着的是一个：水。
“好啊，你果然耍诈。”镇渊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小妮子这么能喝，喝了这么多轮还脸不红心不跳，原来是用法术把酒成了水！
“你——你如何得知的？”东临涨红了脸，气愤又难堪的看向旁侧那看似安分守己的书生仙君，她本以为此人安静不多事，谁知道却是个这样的狠角色。竟是大庭广众下揭穿了她的戏法。
“仙子惯用左手，却右手划拳，可见左手是有要事在身。”说罢，沈临风轻飘飘一看东临藏在袖下的另一只手。她被那目光看的猛地一惊，左手食指的朱砂还残留在指尖。
“倒是细心。”她咬牙不好发作，毕竟是自己出老千。但也不甘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眼看着沈临风已是伸手扶住了身形不稳的镇渊，东临就要起身挽留，忽然一只纤纤玉手凭空伸来，拿起了桌上的一盏酒杯。
“好生热闹啊。”来人嗓音清雅柔和，一身白裙罩蓝纱，袖袍袖灿金月莲。眉眼娟秀，颦笑生辉，额间有莲花银纹。
东临偏头一看，微微惊呼。“月仙子！”
周遭的神仙们也闻之而来，举杯问候。“月仙来了——”
“仙子果真天人之姿。”
“此次小宴多亏了仙子啊，玉轮酒果真绝佳……”
不消片刻整个桌案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片谈笑之声。
站在喧嚷中间的月仙却是丝毫不乱，与众仙觥筹交错间有来有往。眼见那边的镇渊和沈临风借着混乱脱开人群，她才施施然的朝另一端的丘非月抛了个眼色。
不愧是月仙子，真是熟练啊。
丘非月在决定计划后就提前到了月宫与月仙汇合，谁知道这位仙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只说希望能给丘非月一个人情，日后多多照应她的姻缘之事便可。
丘非月自然是非常愉快的答应下来了。现在唯独能影响他计划的两个熟人没了，计划实施就方便多了。
角落里的丘非月回她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而后理了理袖袍，跨了出去。
“今日月宫小宴，为庆贺月莲盛开，还特地请来了一位贵客为宴席增添光彩。”月仙拍拍手，让周遭的神仙们安静了下来。转而朝远处做了请的礼姿，众仙目光随之而移，看见了面带笑意走来的丘非月。
“能与诸位仙君，仙子们一同参与这月上小宴，是小仙的荣幸。”眉眼俊逸而芝兰玉树的仙君一身亮眼的红衣，白发如雪瀑，端的是一副温文尔雅之态。“在下姻缘仙君。”
坐在桌前的东临仙子看的痴了，什么水神君天灵仙君早已抛于脑后，满心的春意盎然都只剩下了眼前那位如玉郎君。
原来，那位总大门不迈的月老，竟是这般好看的人！
借着月仙的帮衬，丘非月端杯敬酒，在神仙圈子里可谓是如鱼得水。红袖一展，右手碰杯，左手悄无声息就拿着涂苏红线绕上对面的手腕。红线牵人虽有带来霉运的坏处，但能更加准确的带来一份机缘，哪怕仅有千分之一的缘分，也能成功牵线。
“早有所闻姻缘仙君大名，不如一见，果真是人如其名啊。”
“哪里哪里。”
“仙君一表人才，请受小仙一敬！此后的姻缘之事也还要仙君多多担待啊。”
“哈哈过誉了，自然自然。”
“终于得见仙君真颜，此番小宴也是值得了！”
“哪里哪里。”
一路下来，红线人没找到对的，丘非月嘴都要磨平了。什么哪里哪里自然自然过誉过誉来来回回的转，他都要笑的脸僵，肚子里酒水一杯一杯的灌，若不是边上还有个月仙帮着挡一挡，估摸着还没等见完人，他就要喝倒了。
东临仙子终于找到了机会，笑盈盈到了丘非月身前。“初次见姻缘仙君，东临仙子久闻仙君大名。”她笑的灿烂，一口白牙晃的丘非月愣了下。
好热情的仙子！也许是个人选！
“不敢当不敢当。小仙不过红鸾星一颗，倒是东临仙子飒爽风姿谁人不晓，今日一见，幸甚至极。”他笑的柔和，彬彬有礼抬手碰杯，却是暗下甩出红线缠去。
东临被眼前的一张俊脸笑的小鹿乱撞，原本斗酒的心思一下子乱成麻绳忘了台词，真遇到了心仪的对象则手足无措，恰逢另一边的月仙适时走来解围。
“两位，月莲马上开了，东临仙子最是期待月莲盛景，可莫要错过了。”
东临这才回神，连忙行礼，最后红着脸悄悄瞥一眼丘非月便逃也似的遁走了。
“月仙子果真非同一般啊……这招待宾客一事，也是不易。”丘非月看着毫无反应的红线闷闷不乐的叹息。杯底不知道空了几次，他也实在是站不住了，只好苦着脸倚靠在月宫石柱上感慨万分。
“小仙君谬赞了。各人所爱不同，对我而言，这倒是乐事一桩呢。”月仙掩嘴轻笑，瞧着眼前蔫蔫的白发仙君，神情带起些戏谑。“不知仙君试了这么多位，可有结果？”
哎。问题就在于，没有结果啊！连那么热情活泼的仙子都毫无反应！
丘非月脸色更苦了。低头看向手心里那根依旧艳红华丽的独树一帜谁也看不上的红线，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是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去，只堵的他压力山大。
“不曾。”他收起东西，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
若是连如此多的神仙本体都无法与这红线产生缘分的话，就代表这天界确实没有人选，也就只能下凡碰碰运气了。
可凡人的红线他也不是没有试过牵，难道……
“仙子。”左顾右盼了一下，见周围并无眼杂，大部分神仙都去了中庭看月莲花开，丘非月神神秘秘的掩嘴与对面的月仙小声道：“你可还记得，当年的狐妖十三？”
月仙若有所思，而后目光惊悚。“小仙君可是指的，那破除人妖律法的逆徒十三？！”
“嘘——”丘非月见她失态，连忙抬指落唇示意她镇静，月仙也反应过来这话题十分不妥，连忙捂嘴，却还是难掩神色忐忑和不安的细声细语道。
“难，难不成……你觉得，此红线的有缘人……在……”
没错。
丘非月严肃的颦眉，心下有了决断。
“畜生道。”
他吐出笃定却低沉的三个字。
月仙顿了顿，半响垂下头，安静片刻后，憋出了一声笑。
丘非月黑线。“仙子！”
好吧他知道这个想法听起来非常离谱！但是你要是知道了我手里的是谁的线，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畜生道虽然听着不大稳妥，但是当年由狐化妖的令十三爱上其师尊的故事谁能不知。妖与人既有姻缘，能横跨天道阻拦，这仙与妖，也不说有一丝可能不是！
“抱歉抱歉，小仙君不愧为红鸾星所化，果真是非同一般，只看姻缘不论芥蒂。”月仙赶忙恢复原本的优雅姿态，只是依旧微遮嘴上的笑意。“正好，我有一事想求仙君一办。”她忽然正色了起来，原本多情娟丽的眉眼温和下去。
“何事？月仙有恩于我，自当是力所能及。”
月仙偏头看了眼身后热闹非凡的月宫，神情难得的多了一丝怅然。见丘非月态度诚恳，又有先前人妖相恋一事铺垫，她终于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掩埋多年的心声。
“其实，我曾在下凡历练之时，倾心于一只小妖。”
这句话说得轻而缓慢，只存于二人这方寸之地间，却犹如铜钟敲震在丘非月耳边，震的他心神一怔。
好家伙。
原来你的意中人，在下头啊！怪不得三番五次的找他商议，这是早已心有所属，就盼着他帮忙牵线，好多个机缘再次重逢！
造孽啊。
丘非月冷汗滑下脸颊，只觉得之前答应下来的人情忽然重如泰山，压得他咽了口唾沫。
当年天界青门为救心上人砸了天牢，而后求他牵断了的红线，自此跳下堕仙门再不肯飞升，如今又来个与妖相恋的月上仙子……这月老的职位，真是一年不比一年。
太难了！
“罢了。既为姻缘，便可一牵。”丘非月叹了口气，无奈的避开她忽然抬起而灼灼发亮的眼神。“小仙本就要下凡一趟，到时候，会尽力一试的。”
月仙赶忙行礼。“多谢姻缘仙君！”
丘非月眼疾手快的扶起。“不必不必。”
既然一无所获，丘非月也不打算在小宴上多留，等会碰见镇渊和沈临风这俩熟人就不好脱身了，到时候神仙们若是发觉他所作所为，可就大事不妙。
不多拖延，丘非月道别月仙，揣袖一路踏云回了姻缘府。天界云雾缭绕风景秀美，丘非月却无心思欣赏停留，一头白发随风飞扬，红袖也猎猎作响。
谁知半路忽然听到一声闷哼，像是谁撞了墙的动静。
“嗯？”哪位神仙喝多了这是。可别是撞坏了脑袋。
丘非月狐疑停步，撤了祥云从半空悠悠落地。
绕了几条长廊小道，在某个貌似桃林的宅邸边，丘非月抬眼从半遮半掩的桃枝间瞥见了两个依偎在墙边的身影。
与其说是依偎……不如说是，一个按着另一个，另一个背贴墙壁。
丘非月眯眼看了半响，而后眼睛猛地瞪大了。
等等，那玄衣，那书生模样的，不正是镇渊和沈临风吗！？
身为一代红鸾星，天界姻缘仙君人间著名月老，丘非月极为快速的判定了眼下的情况，不是强吻就是打架，不是夺财就是强-上。但依据这二人的红线绷紧度，想必强吻和强-上这两个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他一闪身躲到了更隐蔽的假山后，探头扶石，竖起耳朵和眼睛一心一意的注意起远处的动静。
但不知是距离实在远了，还是桃树的纷飞落花挡住了视线，丘非月只堪堪看见沈临风靠在镇渊的肩头不知低声说着什么，偏偏这位天灵仙君看似弱不禁风却也身量修长，竟是恰好挡住了后面镇渊的脸，半点也看不清。
丘非月急的抓心挠肝，恨不得拿个观望法器，奈何现在他身上除了根破线什么也没得。只好努力眯眼盯着那端揪揪扯扯间逐渐远去的两人，任凭头上身上落了桃花乱了发丝也丝毫不在意。更未曾注意到自己身后渐渐靠近了一道阴影，缓缓笼罩了他周身。
心尖忽然微微一动，仿佛身后贴近可怖天敌般的怪异直觉漫上心头。
丘非月浑身一震，赶忙回头。
桃花纷纷里，漫天浅粉成了一道唯美宁静的景致，眼前咫尺的却是一张妍姿妖艳的面容，眉如画而眼波潋滟，神情薄凉冷淡，却被一颗点于下巴边侧的小痣带出无尽风情。乌发如鸦羽流光滑落，裹挟一阵细微冷香扑面而来。
像是心神被泼洒下来冷如雪的烈酒。
丘非月背贴假山崎岖不平的石面，心跳剧烈，神情惊艳又慌张，一方面是眼前人确实勾人心魂，另一方面则是此刻铺天盖地而来的威压。
他一瞬间就冷汗出了一身。
“不知……仙君在此……打扰了您……小仙冒犯…”丘非月只觉得呼吸都有点不顺畅，这来自古神的压迫实在霸道，甚至在天帝大殿里都不曾如此夸张。他直觉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面生的神仙，却一时间没心思去顾忌旁骛，只低下头行礼，恭恭敬敬的请罪。
他脑袋放得低，一头白发也柔顺垂落，连带着上面的粉色桃花飘下些许。
压低的视线里只看得见面前神君的一身白袍，无纹无饰，冷冷清清的一如其人。
“仙君？”丘非月弯腰拱手累的发酸，半天不见回应，有些忐忑的抬头去看对面的脸，不料这原本安安静静的神仙忽然气息一凌似是发难，抬手一柄纤细弯刀鬼魅般抽出抵上了丘非月下巴。
来回不过眨眼，丘非月只觉得颈上皮肉一阵冷意，是刀尖的温度。
“有，有话好说！莫冲动！”脚一软，他区区红线仙哪里受过这种场面，眼一闭差点跪下又怕脑袋落地，嘴巴一张眼泪就掉下来了：“小仙不过一颗红鸾星掀不起半点风浪！天界凡间万千神仙生灵还等一线成缘您善有善报上善若心有佛陀水千万别跟我这小仙计较——”
他喋喋不休声泪俱下可谓是一番情真意切，面前披着兜帽长袍的美人神君却被扰的微微颦眉，似是没想到随便一提刀就把这不争气的红衣小仙吓成这样，又因他碎碎叨叨的实在吵闹，手上施力，刀刃更是近了一分。
“闭嘴。”
冷冷二字，如吐冰渣。
丘非月立刻闭嘴了。
“仙君……”丘非月咽了口唾沫，忍住打颤。“刀，刀先放下可好……”
美人瞥他一眼，弯刀丝毫不动。
“你意欲何为，为何有我气息。”
气息？
丘非月茫然一愣。
怎么可能，他根本都不认识这位又怎么会有气息一说，又不是什么交换信物他也没偷没抢的……
等等。丘非月猛然一顿，袖中手微微攥紧。
难不成。
他震惊里连恐惧都抛之脑后，只一张脸表情变化来回，最后复杂苦涩的露出个笑容，略带僵硬的看向了对面警惕冷淡的目光。
“……涂苏，仙君？”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看八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