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山王》蔺拾一

173、一百七十三.重拾

　　几万年，漫长的时光足够抹平一切，却始终抹不去执念。
　　甘贻笑自己的执着，更笑曲和的执迷不悟。
　　“曲和，你到底想证明什么？”她冷漠地看着对方，语气里带着挑衅，反问道，“证明你有能力创造一个完全受你支配的世界，你是这天地之间的最强的神着，还是，你想证明……你比墨强？”
　　曲和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有一种被猜透心思的恐惧，面目变得狰狞扭曲，怒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当年你放弃灼宜，放弃蛇王玉圭，你掏空心思想要逃离蛾皇一族赋予你的一切，”甘贻不依不饶，接着道，“如今，你一手握着灼宜，一手握着蛇王玉圭，想要重拾蛾皇之术，甚至还想夺走山青，我该说你是一个怎样的背叛者好呢，反复无常，口是心非，不知廉耻……”
　　“背叛？我承认，”曲和突然大笑，笑容背后藏着危险，“你真当我不知，墨擅自用禁术保护你这个魔女魅缨！身为蛾皇一族的王，为了一己私欲，难道他就不是背叛？”
　　甘贻退后，片刻又抬起头，目光直视对方，“那又如何，不管你说什么，都无法玷污他在我心中的完美，你永远都比不上墨一丝一毫，你连他一条胳膊都不如，不，你还不如他的一根头发……”
　　一阵巨大的掌力，狠狠地击向甘贻的胸口，将她的身体退到十几米外的石壁，曲和明知对方故意想要激怒他，却还是控制不住。
　　他一步一步走近，俯视对方，“其实你挺可怜的，一个人活在世上挺孤单的吧，你想死，我就偏不让你死。我知道你对死无惧也无所畏，但是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你想不想试试？”
　　甘贻的瞳孔微震，“你要做什么？”
　　曲和大笑一声，站起身道，“那日将你们绑在通天神柱之上，看着大火将你们吞噬，其实我并没有感觉心安，你都没能被烧死，你说墨他会不会也没有被烧死？”
　　甘贻的眼神涣散，不知该说什么，她多么希望如此，但是事实打破她的幻想，“蛾皇一族……”
　　“你想说蛾皇一族逃不出焚身灵灭的诅咒，”曲和打断道，“但墨又岂是等闲之辈，我不信你就没有怀疑过。”
　　“我……不知道。”甘贻被他说得矛盾万分。
　　“我一开始也不敢想象，直到山青的出现。”曲和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山青上，“所以我想，从它身上应该能找到一些下落。”
　　“你休想！”甘贻看着对方贪婪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将右手背到身后。
　　“我方才给你的那一掌，若不是山青替你挡住大半，你以为自己还能有力气冲我大吼。”曲和一把折断对方的手腕，取下山青，冷声道，“山青属于墨，它出现在周山，它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想必你我都想知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需要你的配合。”
　　“你到底要做什么……”甘贻感觉到强烈的危险，密集如网，正在向她逼近。
　　曲和取出灼宜，只见灰白的玉石化作一张丝网将她包围，“你不用怕，我只是想通过你验证一些我的想法罢了。”
　　“你放开我！”甘贻只觉身体被一层一层的细网覆盖，渐渐被裹入茧中。
　　“我劝你不要挣扎，我只是想让你彻底觉醒，顺便挖掘你的某些记忆，看看是否对我有用。”
　　“我要杀了你……”甘贻痛苦地挣扎。
　　她感觉灵力在体内流失，一步一步被掏空。
　　如他所说，越是挣扎，越是遍体鳞伤，细网犹如锋利的刀锋，一下一下划裂她身上的每一处皮肤。
　　这是蛾皇一族的幻灵之术，正如甘贻之前所说，他承认自己重拾蛾皇之术，承认它才是这天地之间，最为强大而又神秘，也最为人敬畏的神术，几经沉浮，他想回到原点，想要重新出发。他要复辟伟大的蛾皇一族，而这一次，是他一手创造的蛾皇一族。
　　甘贻强忍着浑身的刺痛，渐渐陷入昏迷……
　　不止是她，与此同时还有一人，同样承受着这种窒息般的痛苦。
　　思存突然感受到一种特殊灵力被的感应，这是灵契的召唤，只是不幸的是，这一次，思存感应到了强烈的危险，一种性命之忧的危险。她犹记得之前有这种可怕的感应，最早要追溯到那场万年之前的蛾皇一族之战，静女被绑在通天柱上焚烧致死，还有后来，甘贻十几岁的时候，高烧不止，险些性命不保。
　　思存的心如烈火焚烧，作为赤乌，灵契之约至始至终不会消灭，她被灵契指引。
　　结界之门敞开，周皓，墨童，夏檀，思存，还有沈灼宜，终于见到苍迩。
　　眼前是曾经熟悉的山崖，四方的祭台上方，四条粗黑的铁链悬空拉起一座玉棺。通天而上的石柱伫立其中，甘贻和阿皎被金链锁在石柱之上。
　　此时的甘贻，从头至脚，血肉模糊，獠牙一样的金链穿过她的琵琶骨，将她固定在石柱之上，这不是一般的金链，它叫锁魂链，越是挣扎，魂魄越是被打散，直到生魂消逝殆尽。
　　甘贻身上的伤痕，每一道就像是刀子割在亲近之人的心上，墨童恨到咬牙切齿，这些伤痕的造成，他最为清楚，当然其他人在见识过沈灼宜的第一次觉醒之后，对这类伤痕是如何产生的，心中亦是十分清楚。
　　窥探灵识，这是蛾皇之术，曾经背弃此术的曲和，为了对付和控制静女，不惜重新拾起。
　　思存见此惨状，疯狂至极，化作赤乌，这是她的作战之态，如果不是夏檀拦住，她体内迸发的灵力，又要控制不住将她反噬。
　　每一个人都积攒着火山一般的愤怒，心痛致死却又无可奈何。甘贻在苍迩手上，他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周皓感觉整个身体不再属于自己，意识完全抽离，冷静，克制，淡然，平静……全部化为虚有。
　　如果甘贻现在所遭受的一切可以由他替代，哪怕将他推入十八层无间地狱，受尽拔舌、炙烤、煎炸的种种折磨之苦，甚至永世不得超生，魂飞魄散，他也无怨无悔。
　　他的声音冷如冰棱，“苍迩，你对她做了什么？”
　　“苍迩？也对，是我。”曲和立身站在高台之上，声音冷漠如冰，道，“只差一步，是你们打乱了我的计划，如果不是你们多管闲事，我也不用这么早对她动手。”
　　周皓感觉那令人疯狂的怒气生生堵在他的心口，对方得意的面孔，让他恨到咬牙切齿，“你对她的伤害，我会加倍还给你。”
　　“大言不惭，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真敢上前一步。”
　　不止周皓，在场的任何人，都不敢靠近半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甘贻的血一滴滴耗尽。
　　墨童的声音嘶哑喊道，“你有能耐冲我来，我们一决高下！”
　　曲和不为所动，“我当然会给你安排一个强劲的对手，只怕到时你抵挡不住。”
　　“卖什么关子，有本事你尽管使出来，我接招便是。”
　　“何必着急，我还想慢慢与你说说，有关墨的事。”
　　曲和几步走到甘贻身边，脚下是一滩血迹，手指卡住甘贻的脖颈，她已是一个将死之人，面部虚弱，头部低垂，像一张柔弱的纸片。
　　“你不要碰她！放开我母后！”墨童眼睛赤红。
　　曲和摊开双手，在胸前结印，只见一颗放光的玉石在甘贻头顶上方显现，正是灼宜。片刻之后，甘贻的眉骨微微动了一下，好似有了一些生机，但仍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这是探灵之术，我不必多说，你该是清楚的。”曲和看着敢怒不敢动的墨童，继续挑衅道，“你的父王可能没有死，我替你寻找他的下落，你不该感激我？”
　　“无耻小人！”
　　“别急着骂，我还没有说完，”曲和右掌向上，蛇王玉圭和山青同时现出，在他的灵力加持之下，合二为一，“山青，曾经属于你的父王，它本该消失，三千多年前，却在周山重现，不会只是巧合。”
　　周皓的心仿佛经历一场地震，曲和的话，每一个字对他而言都是重击，他上前一步，又顿住脚步，道，“你说山青……怎么会……”
　　“我怀疑墨在三千多年前便已重生，可惜我丝毫探寻不到有关墨的灵识，直到一次偶然，阿皎被我注入在一棵海棠花树的那部分灵识不翼而飞，我沿着踪迹一直追寻，竟然在相隔千年之后的甘贻身上找到，而甘贻正是静女的转世，接着我便对甘贻的灵识和记忆进行深度探识。我终于想通，山青乃通灵之物，它重现的那个时刻便在召唤，是墨和静女的相互召唤，毕竟他们心心相印。”曲和看着对面目瞪口呆的几个人，反问，“可是，墨究竟是谁呢？”
　　所有人都来不及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也未曾想过这个结果，更不敢妄加揣测，个个呆若木鸡，面面相觑，形同石像。
　　“我只能想到蒙楚。”曲和抬头看向悬空的玉棺，又直直指向墨童，道，“无论是阿皎，甘贻，还是你，冥冥之中都因为蒙楚集结在一起。那么今天，我就让你们父子成为的敌人。”
　　墨童终于从震惊之中抽离出来，顺着曲和的目光看过去，大声吼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你马上就会知道，我会让你亲眼见识，你的父王有多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