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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中红花 ...

  •   如果没有意外,这个时候她应该待在原氏老宅后山的寺院里,敲钟,扫地,早课完成后,坐在百年的神木底下,接受来自住持大人的教导。

      而不是坐在这趟开往东京的列车上,怀里抱着一柄色泽漆黑的太刀,呆愣愣地看着电线杆和麻雀从窗外呼啸而过,天气阴沉沉的,云压得很低,她想不久后会有一场暴雨登陆。

      伽枯从来没有去过东京,大都市嘛,对她这种起先以为一辈子都会待在山里的乡下人来说,太遥远了。于是她对东京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一部很多年前的电视剧,故事的开头是在成田机场,男女主角宿命般相遇……不过伽枯对这个经典的爱情故事不感兴趣,她唯一喜欢的是女主角永远开朗甜美的笑容。

      思绪跑远了。伽枯迟缓地回过神来,旁边的大叔已经开始收整行李,看来列车即将到站。

      她跟着人流下了车,过闸口。眼前是陌生崭新的世界,身后却不是幽静古板的山村,她突然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手指捏着手指,整个人显得麻木而呆滞。

      期间有不少人投以注目,毕竟她抱着一把约有半人长的刀。但诉之于刀剑的年代已然过去,窃窃私语中也只是将她认作千禧年里爱好复古的年轻一代。

      所以没有人会想,这是一柄开了刃,见过血的传家宝刀。

      *

      在数到第七十八息的时候,五条悟看到那个乡下姑娘慢慢地转过了头。

      环抱双手靠着自动贩卖机的男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正阻滞着这台贩卖机的生意,也或者他压根儿不介意,注意力全在怎么从班主任那里得到更多的报酬:接新同学,兼任保镖。真是麻烦的任务。

      夜蛾一开始找的人是夏油杰,但是对方眯着眼睛抱歉的笑说要回去看望父母,滑头地逃掉了。鬼知道他会不会回去。至于硝子,咒术界不亚于五条悟的宝贵的财产,从不在考虑范围内。

      其实五条悟也不愿意来。接个人而已,随便找个辅助监督,或者夜蛾自己来完全可以,何苦劳动他这个最强?杀鸡焉用牛刀。

      但是在认出那个乡下丫头的时候,五条悟终于还是发现了一些趣味:他看不见那个丫头的咒力流动,也看不出术式为何——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唯一使她从六眼磅礴的信息流中脱颖而出的,是那柄带着汹涌而来的杀意的太刀。

      五条悟颇感新奇地扶了扶墨镜。会不会是天与咒缚呢?没有咒力也看不见诅咒,只能借助外物,那柄刀看起来就是很好的咒具。

      他并不急迫,本是一时兴起的计数还在继续,而在第八十息的时候,那个女孩子的眼睛找到了他的。

      隔着匆匆人群,他知道他们都认出了对方,但他却不想先挪动步子。于是五条悟便顺着她的眼睛往下看,黑头发黑眼珠,黑色的刀,唯独衣服五颜六色的。清淡透绿的衬衣,遮住膝盖的鲜红裙子,脚下的鞋子也是吸睛的亮绿色……嚯,还是经典款的Vans。

      不过这丫头的背脊很是挺拔,这样大片的色彩穿在身上本应该显得艳俗刺眼,甚至土气。偏她却挺直了背,表情也是麻木得有些冷肃,便压住了大红配鲜绿,在阴沉沉的云层下,活似被移植去了错误土壤的深林红花——煞眼的不是她,而是钢筋水泥的东京。

      五条悟掏了掏耳朵,墨镜后的六眼又回到她的眼上,无声对视中,他想到出发前夜蛾说的,是函馆来的咒术师。的确是乡下人。

      到了这里他又有了些兴致,听说这一家自维新年代起就举家躲进了深山,拒绝与新时代接轨,甚至还坚持着老一套的仪式,什么拔除诅咒后要去家属寺庙沐浴……之类的。不过这不重要,咒术界最不缺的就是死守在乡下地方的古板循旧的家族,原氏也不过其中之一。

      可是瞧这姑娘的打扮,恨不得把所有鲜艳色彩穿在身上——说实话,五条悟以为会接到一个穿着整套十二单的世家小姐。当然,也有点夸张了。

      嗯。当这番思量全部结束,已经是第一百一十三息。终于,五条悟满意地看着“世家小姐”迈开第一步,稳稳地朝他走过来。

      看来是对方先败下阵来,到底还是折服于他最强的气场。

      嗯。不愧是我。他盯着女孩子越来越近的眼睛,颇给面子地站直了些。

      *

      很久以前伽枯就计划好了,来东京的第一件事是要去配一副眼镜。因为早年夜间摸黑偷看录影带,她有些轻微的近视。

      离得近还好,远一点也勉强看得清鼻子眉毛,但是太远就不行了。无论是人是鬼都是模糊的色块。但总归不影响日常生活,之前又老在山上,绿油油青翠翠,偶尔出现住持的光头,也再没更多需要她用眼睛分辨清楚的。

      可是此刻伽枯站在人流中有片刻的恍惚,汽车鸣笛,人声喧嚷,高楼上挂着广告牌,在她眼里只是分不清边界的染色盘。她微微抱紧了刀,给自己底气,也是安抚。

      出发前送行的人说,出了车站,有东京校的人会来接她,很好认。

      大概他们对“好认”的定义不一样。伽枯看过的一些剧里,类似的情节是有人会举着写了她名字的牌子或纸张站在出站口,挥手招呼。

      但绝对不是她站在人群里,那个人却靠在自动贩卖机旁边,懒散地像是没有骨头。如果不是特别注意,根本不会把对方联想到是“来接她的人”……其实就算特别注意了,也不会想到这一点。伽枯就是如此。

      被人长久凝视的感觉伽枯并不陌生,她顺着那道视线转头,入目的是一段有些遥远的白,函馆冬天落下的雪就是这样的白。

      或许早在她察觉五条悟的注视之前,她的余光就已捕捉到了那段白色,熟悉而陌生,熟悉是它有点像家乡的雪,陌生是它绝不是家乡的雪。

      理智和感知同时为她做了判断,慷慨又残忍地帮助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处境。

      伽枯认真地看清了那片白,应该是一个黑衣的白发少年站在那里,她尽力辨认出那片模糊柔和的颜色,但视线太过远,她看不清那个人的眼睛。

      对方似乎也在和她对视,却不急着靠近。山中野兽捕猎时也是这样,有一次她遇到一头惬意的熊,吃得饱饱的,懒散地和她相对而视,但她不敢放松也不能扭头跑走,把后背留给野兽,最菜鸟的猎人也不敢这样做。她只能盯着熊的眼睛,一点一点后退,握着的雨斩蓄势待发,是准备也是威慑。直到退出对方的领地,熊也才移开眼睛,继续去找小憩的睡窝。

      可是她不在山林间,对面也不是某头犯困的熊。

      于是伽枯又握紧了刀,雨斩似乎也有回应,似乎没有。但她总归是迈开了第一步。

  • 作者有话要说:  1、“老一套的仪式,什么拔除诅咒后要去家属寺庙沐浴”,本文瞎编的;
    2、短篇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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