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与恶女》百陌白

6、第六章

　　最近层出不穷的黑料，林离夏唯一的澄清，不，也不算是澄清，是在她最新一条晒自拍的微博底下。热评第一，“沈姓制片人孩子都有了你还勾引他，出道第二年就能演女一也是靠陪睡得到的？”林离夏回了个“假的，滚。”

　　经纪人发来消息：你以前没这么冲动的。

　　林离夏表示，如果可以，她还想放飞自我一对一开怼，这几天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她当小三，证据就是恶意偷偷抓拍的照，说她对记者翻白眼，她那次明明只是戴隐形眼镜不舒服卡着眼睛了！说她打玻璃酸、整容，那群人是眼瞎嘛，还有不知道哪来的同学说她初中混酒吧私生活不干净，她只在初三班长过生日的时候组织去KTV玩过一次好嘛……

　　经纪人：不是我说，现在这种情况，你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确实，成功以#林离夏骂网友滚#的话题登上热搜。

　　林离夏：要不我删评？

　　经纪人：你可以试试会不会再上一次热搜。

　　林离夏：无所谓了。

　　经纪人：这就打击到了？放心，没有危机公关解决不了的事，让你发个声明解释一下安抚粉丝，再等一等，事情会有转机。

　　林离夏知道，经纪人想反利用热度，在她被黑到极致的时候反击。

　　可转机……林离夏想，不会有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件爆料证实是真那么所有爆料就都是真，因为她已经被评判成一个恶人，再画上什么污点都不奇怪，都是真的，就算意识到骂错了方向也没事，反正她不是啥好人。

　　就像一个过失伤人的人被误会成故意杀人，误会的人会有愧疚感吗，重点不还是伤人了。

　　林离夏：你之前不怀疑我得罪人了。

　　经纪人：？

　　林离夏：可能吧，我得罪了鬼。

　　林离夏决定振作起来。

　　林离夏：阿敏，你有没有认识的人，知道大师的联系方式。

　　经纪人：看风水？

　　林离夏：驱鬼的。

　　经纪人：……你最近在追小说？

　　林离夏：我要被一个鬼给逼疯了……所以我决定不是他灭，就是我死。

　　不知为何，打下这句话的时候，林离夏感觉客厅温度都低了不少，大概是心理作用吧。

　　经纪人：呵呵。

　　林离夏：圈内养小鬼都有，我要请人驱鬼就这么离谱嘛。

　　经纪人：假的，滚。

　　林离夏：啊？xxx没有为了撞大运养小鬼？

　　经纪人：我说鬼是假的！离夏，我们要相信科学！你要是压力太大就在家好好休息，这样行不，微博都不用你管了。

　　林离夏：好的。

　　下一秒：所以我哪里能请到大师？

　　林离夏翻滚屏幕，掠过那一张张图片，在酒桌上含笑敬酒的她，站不稳软绵绵倒在男人身上的她，在酒店房间门口被亲密搂着的她……

　　新人时期的林离夏被经纪人带到过一场饭局，那晚经纪人笑着将她引到一边介绍给沈制片，大抵是林离夏表现得不太热情，被经纪人推到坐在位置上的男人旁边，林离夏一个不小心，差点跌倒在地，那男人起身接住她。

　　未来得极道谢，林离夏就感觉到那本来帮忙扶住的手不着痕迹地移到了她后背的肌肤上摩挲，男人金丝框眼镜在灯光下反着光，表面依旧一副正经的模样。

　　林离夏不安地挪了点距离，彼时的她面对这种情况不能应付得游刃有余，当即向经纪人投去求救的目光，然而经纪人恰好接了电话，公司有事先行离开，临走前还嘱咐林离夏表现好点。

　　满屋子的人能有什么事，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演员，到底是太年轻，为了不得罪人，不被公司淘汰，更受了那男人许诺角色的诱惑，两杯酒喝下肚，林离夏原本以为这点酒量是没问题的。

　　可惜有问题的是酒，当身体里不适的燥热感吞噬着她的神经的时候，周围竟没有一个她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有人在她耳边暧昧地说着她喝醉了，她有气无力地推搡与拒绝成了打情骂俏。

　　林离夏试图用指甲划过手臂的疼痛来让她清醒一点，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次日林离夏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给手臂上被扣破皮的伤口擦点药，经纪人没忍住担忧地问了她一句：“离夏，你没事吧？”

　　她抬起头，眼睛已红肿得不成样子，额头右侧一角有明显的淤青，脸上的巴掌印和脖子上的掐痕更是触目惊心……纵然是见惯了场面的经纪人看到林离夏开门时这幅凄惨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林离夏向公司请假休息一段时间，她其实是不太想见到经纪人的，一见到她那经纪人她就想起昨晚被暴戾的男人扇一巴掌撞到墙上后听到的：“装什么，你经纪人已经把你卖了，你不知道。”

　　林离夏想问的问不出口，她只叹了一口气：“现在，没事了。”好像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昨晚能从个变态手里逃脱，也就差点闹得一个进医院一个进警局吧。

　　多的何必叙述，都过去了。

　　林离夏甚至能取乐一句：“没想到我在娱乐圈第一笔不错的收入，是姓沈的赔的医药费。”

　　银行卡被林离夏捏在指尖晃了晃，这一刻林离夏是个爱财的财迷。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昨晚的事，林离夏不是没点收获，深刻体验到娱乐圈残忍的现实与黑暗，以及她那颇有手段被称为狐狸的经纪人竟然有了恻隐之心。

　　每一步路都实属不易，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林离夏最怕的已然发生，她翻看一个又一个声讨她的帖子——

　　『论这几年林离夏立过的人设』

　　话全让同一波人说尽，例如当初第一个为陷入桃色新闻的z女星发声，曾说她耿直善良洒脱，现说她立人设虚伪是她团队提前透了风向……嗯她承认真假参半。

　　还有『恶劣艺人林离夏滚出娱乐圈』

　　更刺眼的标题『杀人犯林离夏』呵，她俨然成了间接致受害者死亡的“杀人犯”。

　　屏幕上黑色的字体渐渐变了样，成了鲜艳的红，所以的字汇成一句话——林离夏，你去死吧。

　　不——林离夏差点将手机扔出去，再一看，是她出现了幻觉。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林离夏接一捧凉水扑在脸上，水龙头流出的水哗啦不止。

　　林离夏又看到他了。脸相比十六岁时褪去了青涩，他站在她的旁边，用手理了理她披散着的头发，一下一下像把玩心爱的洋娃娃，“怕什么。”

　　林离夏僵在原地，他俯下身子，一手移到她的肩上，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镜子里的她就好像被他圈在怀里，“离夏，我如果没死，也该是这个样子。”

　　属于活人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朵上，让她有一瞬间的怔住，转过身，原来只有她一个人。

　　幻觉，都是幻觉。林离夏侧躺在床上，手紧紧地攥住被角。

　　今晚空气闷热，林离夏辗转反侧，床头的暖黄色灯光照着卧室，拉开抽屉取出安眠药随便倒了两颗吞下去，喝了一口睡之前摆放的一杯凉水，太过依赖安眠药终归是不好的，可她今晚还是没能摆脱掉。

　　心思不宁之时，要放回原处的杯子一个没拿稳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卧室显得格外突兀，林离夏条件反射性踩到地面，直接用手清理碎片。

　　又来了。阴冷的气息围绕，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呼吸急促，没有回头，不知过了多久，她低喃一声：“是该早点把你除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你还是这么残忍。”

　　“……徐林。”站起身回过头，与他对视，“怎么，不装神弄……”

　　林离夏顿了下，咬咬牙继续道：“我残忍？你害死那么多人，殷佳佳，陈子峥、贺胜……”一字一字念出那些人的名字，林离夏也笑了，“徐林，该下地狱的是你。”

　　“他们该死。”徐林说着，丝丝寒意划过她的脸颊，当意识到冰冷的手指是在拂去她流下的泪珠时，她才知自己竟然又哭了。

　　真好笑。

　　她宁愿被掐住脖子，直接弄死她，可他就是不让她有一点点好过。“下一个轮到谁，”徐林似是思考了一下，“不如就你那经纪人，正好，你也讨厌她。”

　　“不行，”林离夏猛地摇头，提高音量，“你有什么冲我来——”

　　“原来离夏不想她死，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把她卷进这件事，毕竟，我说过的，只剩下你了。”

　　只剩下她了。

　　又是这个魔咒。

　　她被钉在了当年作恶团体的铁柱上。

　　就好像所有的痛苦都是她应得的。

　　她是他最后一个报复对象。

　　林离夏感觉自己已经喘不过气来，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她逃不掉，她是不是逃不掉的，她求饶过，讲道理过，是他不肯放过她，他毁了她安稳的人生，他要击垮她，她不能认输。

　　对，她不能认输。

　　“徐林，你凭什么理所应当，就因为你死了，别人就该死？我就该被你折磨到死？即便你让我跟你感同身受又如何，当年我要是你，绝不会自杀。”

　　“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帮你录像，你完全可以把那当做证据告他们，结果你选择了自杀，你自杀是因为你蠢、脆弱，怪不了旁人，哈哈，活该你死了……”

　　此刻的林离夏，活像当年那些作恶人的嘴脸，“你活该啊。”

　　逞口快也好，破罐子破摔也罢，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周遭的气压变得沉重，林离夏猝然被一股冲击力甩到床上，反应过来时，已不能动弹，阴郁的声音近在她耳边：“继续说。”

　　他一定是怒了，林离夏想。

　　“你以为我现在还会怕你吗，徐林，你就是个废物，做了鬼也是个废物哈哈哈，”林离夏笑出了眼泪，“只有废物才会自杀，我受够了，你有本事弄死我啊，你……”

　　话戛然而止，徐林轻易地让她出不了声，“算了，你太吵了。”

　　全身只有眼睛一眨一眨，林离夏似乎这才冷静下来。

　　房外蓦然响起一道雷声。

　　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没能逃过他的眼睛，“怕打雷？”

　　又是一个暴雨夜。

　　“因为亏心事做多了？”

　　嘲讽太过刺耳。林离夏的应对方式，是装得镇定，冷冷地瞪着那张脸。

　　“别这样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