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障·将与》Mineral7

87、八十六

　　戎屿的脸被捧住，眨巴着眼睛。
　　额上传来暖暖的温度，江狄将额抵上他的额。
　　无法逃避的四目相对，视线相撞。
　　绛紫的眸中对一切无奈的疲倦，死气的绝望还未完全散去。有什么在强行挣脱浓雾萌芽。只要还有新东西在萌芽，一个世界就不会完全灭绝吧。
　　“所以......别骗我，好不好？”无力的声音像在乞求。“别再骗我，好不好？”卑微得像要没入尘土。
　　江狄在挣扎，方才和现在所说所有的话并不是调侃戎屿或是真的让戎屿承认什么，而是在“解脱”自己。他无法控制自己再一次去信任戎屿，却怕自己再落入今日的深渊。痛苦和绝望从没离开过他，悲哀的希望掀开血淋林的伤口挣着向外生长，新芽由鲜红浇灌。
　　戎屿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江狄的精神世界，不需前兆语。
　　仍是雨夜，狭窄的小巷，拥吻的两人。只是这雨，已变为血雨。
　　戎屿见到了那双与他梦里极像的从墙壁中伸出的手臂，不过这手臂并没有他梦里那般温柔，没有安抚，没有拥抱，相反地，它冷酷地扼住了江狄的咽喉，像要要了他的命。
　　戎屿很清楚，这双手臂正象征着谁。
　　叹了口气。“......我答应你。”缓缓道。很坚定，在给予江狄勇气。
　　尽管最后的结局他自己都可能没勇气接受。
　　“你不知道的那些事，我会在接下来的时间一点点告诉你。有什么问题，也尽管向我提，我会尽力解答。”无疑这是一个保证、承诺。如果江狄向他问起“结局”，也只能全盘托出了。
　　“可以吗？”戎屿的声音柔和下来，“江狄，我们之间以后将会是一个透明的关系，不再有谎言存在，可以吗？”
　　江狄点了点头，额头紧挨着，轻轻蹭了蹭他。
　　“这条命，在你手中啊。”江狄说。
　　“走吧。”戎屿勾唇，下了一个决心。“回去，回那个地方去。”
　　这是他第一次在试验结束后陪江狄一起回“房间”。四周变换的景物，穿梭的通道，每张有印象或没印象的面孔，都如同梦中幻影。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右手控制着轮椅，左手被江狄牵着。
　　自见面起，他似乎还从未与江狄真正并肩同行过。战场上的固执使他受的伤枷锁般禁锢了他的腿脚，限制他行走。因此总是江狄走在他前面一些，带着他，时不时回头关切他。
　　已经变得熟悉的潮湿得发霉的气味钻入，陷入总是带着股隐约的湿意的被褥。陷入，整个身体陷入云端。
　　上方慢慢压下来的绛紫深渊。深渊将他吸引，拉扯，只好闭上双眼。
　　喘息。后颈，十字架项链的断裂时勒着皮肤的那处，隐隐发痒。
　　淹没，仿佛从未体验过的奇异感觉，将他淹没。
　　抓紧了面前的人，双眼朦胧，无法聚焦，口中发出不连续的无意义的音节。
　　世界，跌入一个迷幻斑斓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