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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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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近距离直视“自己”的脸,使他有种快要精神错乱之感。
这个哨兵也是他处理的多起暴走抑制中唯一一起精神世界如此平静的。
黑暗中平静得只剩下了雨声,平静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这两个人。
他强忍着面对“自己”的不适,将精神力在这个世界扎根。越是深入“地底”,读不懂的异样情绪便越是深入脑内。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救过一个哨兵,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别人的精神世界。
那个雨夜繁城的那场战役,哨兵分明全部阵亡。在全员暴走的情况下,不可能有人生还。
那这哨兵的精神世界如何解释?
他阻止自己去想,不断告诉自己疏导工作不能分心。
精神力向下延伸,贯穿到最深处。
他愣住了。
哨兵的精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我愈合。每一道伤口都像是人为撕裂,层层叠叠,探知不到最底层为何物,只知道这些伤口在以海草暴长的速度愈合。
自愈?
他抿唇,将精神力抽出。雨夜中,“他”仍保持着抚哨兵额头的动作,眸底深如潭水。
“......我是你的向导。”“他”又道一遍,语气极其温柔。
他睁开双眼,发现哨兵不知何时已经清醒,清明的眸子正静静看着他。
他收回放在哨兵额头上的手,脱下专用手套。
“你没事了。”他说着,解开哨兵的束缚,无视对方的目光。
“我不太方便,请你恢复力气之后自己把床推回去吧。”
哨兵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他来到留言板前抽出操纵器,点开音乐播放功能。“我会播放一些轻音乐帮你更快恢复。”
“嗯。”哨兵应声。
轻柔而冗着淡淡哀伤的钢琴声缓缓流动,是整间屋子装不住的情感,几乎要向外溢出。
扶哨兵坐起身后,他回到桌前坐下。
直接问“为何你的精神世界里会有我”恐怕行不通,一般来说人是无法看到自己的精神世界的。
换个问法吧。
戎屿终于将目光从自己放于桌上的手抽离,抬起头,哨兵果然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咳,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不是审问,跟心理辅导无关,只是我本人很想知道。”他开口,打破死寂。
“......嗯。”哨兵显然没想到还能有关于别的语言交流,被他看着反倒不自在起来。应了声,眼神闪烁。
“我们见过吗?”
哨兵点头。
“在哪里?什么时候?”
“B区医疗中心,六年前。”
戎屿蹙眉,极力回想。似乎确实接过B区的任务,但他一直待在A区,对其余几区的印象都不深。何况是六年前,现在已完全记不清了。
“江狄。当时在第四部。”哨兵已经读懂了他的表情。
啧,还是完全没印象。戎屿简直要捶自己脑袋。
歌曲已经切到下一首,钢琴声低沉下来,配合着并不单调的鼓点,把人的情绪也慢慢压下去。甚至中间间奏给人一种孤寂到窒息之感。
江狄还在看他。他略微埋下头,不知为何有了种好像辜负了人家很大的期望的负罪感。
六年前的事江狄还记得,一定蛮重要的吧。他却什么也不知道就没心没肺地忘了。
“留言板上的那句话,是你写的吗?”
什么?戎屿惊得愣住了。
“我知道是你。”江狄看起来却并不想要他的回答,活动着手腕下了床。“军部这里研究过神学的人并不多。”
或者说,我知道你在这里,也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将身上的血污清理干净后,江狄推着床走到门边。
“你知不知道,你的精神可以自愈?”戎屿突然问。
你也许根本不需要向导。
江狄打开门,轻轻吸了口气。
回头看向他的眸如同在精神世界里那时晦暗不明。
“那是假暴走。”江狄一字一句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