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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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炜琰也没想到游赧怕他会怕到这个地步。
游赧就是个孩子,第一次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不好,往后再怎么想做出行动去改变,都是件难事。
这是个“坏人”,是大灰狼。这样的认知在小白兔心中已根深蒂固。
游赧一下一下揩着眼泪,不停吸着鼻子,明明对面炜琰还未采取什么实质性行动,就已然是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炜琰往门口瞟了一眼,又回到椅子上坐下。
“别怕,我过不来。”用手撑着脑袋,凑近了欣赏少年可怜巴巴的表情。
想离开,想逃走。游赧垂下头不让炜琰看他的脸,但很可惜,念头始终是念头。走不掉的。
怎么办?让老流氓就这样一直看下去?
“你,你探视时间是多长?”游赧抖着声音问。
“三十分钟。”炜琰如实答,随后问,“不解决的话,你打算就这么回去?”
“不是......”下意识否定,游赧抬头看了他眼,又飞快低下头去。
炜琰不自觉又笑起来。
......
狱长蹲在门外,抬手看了眼表。
“狱长,时间到了。”一工作人员探头过来。
“我知道。”狱长恼火地抓了抓头发。
“延长吧。对外就说探视室的门卡住了人出不来,我们开门救人费了点时间。”
“明白。”
※※※
待江狄呼吸渐趋平稳后,戎屿复睁开双眼。没办法,睡椅子全身好像没有一个关节能彻底伸展开,况且他还拖着伤手伤腿,在倦意并不明显的情况下,根本很难入睡。
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于江狄温热的额头上,隔着有些乱的刘海。
“哨兵江狄,我是你的向导。”尽量用最小音量悄声道。
这句话并无多余的含义,只是向导在进入哨兵精神之前所做的安抚,让哨兵潜意识中对外来精神的抵抗稍稍减弱而已,他们称其为“前兆语”。
近年来教导员组好像对“前兆语”做了些改动,改成了“哨兵XX,请入梦”,简洁而高效,但像戎屿这批老向导因为不能从头培训,所以没有改变。
还是他们这代更有人情味些。
戎屿迅速集中精神力,闭上双眼。
同样的画面,与上次所见没有区别。精神世界本是一个长期形成的精神映射。
雨夜似乎永远是江狄精神世界的一个主题。不知是雨珠中夹着风,还是风中带着雨珠,一切皆处于静止状态。凉意湿意很明显,雨珠却好像不可触,亦或者可以说是雨珠巧妙地避开了世界中心的两人。风成了能感觉出实状的物体,在耳边凝固。
仍是钢筋水泥高楼之间窄得令人呼吸都困难的小巷,江狄怀中拥着他,护着他的后脑勺,吻他的唇。
他脸上晕着肉眼可见的潮红,半闭着眼,一副羞涩但沉沦的模样。
......看着很是秀色可餐。
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自己那快让人死去的表情,精神力展开无形的根须,在精神世界里扎根。
深入,无视捉摸不透的复杂情感,继续深入......
因为这次进入是在哨兵本人无知觉的睡梦中进行的,而且也没处在危急情况,所以精神力深入得比以往解决暴走事件要深。
但是还不够,还需要时间。
戎屿微蹙起眉,精神力持续突破屏障往下延伸。
这个过程大概花费了七分钟,比想象中要短。
精神力现所到之处明显阻力减弱不少,没有了种种屏障的坚硬,像平静如镜的海洋般温柔。戎屿舒展开眉头,知道自己已经到达。
潜意识。
冰山一角的感知意识下面深海中的潜意识。
这是做向导多年来他自己研究出的一套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方法。
意料之中,精神世界像个上了发条的音乐盒,时间的齿轮转动起来。
风流动起来,呼呼地刮,雨珠也重新拥有了重力,哗啦地下。
江狄的眼眸更鲜活了些,绛紫中藏着大风暴,表面还是竭尽温柔地啃咬他的唇瓣。
“......”他几乎听到自己紊乱的喘息。
戎屿心中叹了口气。
操纵着画面中“自己”的身体推开了江狄。
江狄只静静看着他。
“别喜欢我了。”让“自己”侧过头这样道。
江狄仍只看着他,不发一语。
是跟精神世界的人不能对话么?
没事,只要向他的潜意识传达了这点就行。
戎屿正思索着,江狄突然动了,搂着“他”转了个身,以一种非常流畅的姿势把“他”压倒在地。
“休想。”精神世界中的江狄显然比现实中更不要脸,道着,未去碰他已然红肿的唇,转而咬向他脆弱的喉结。
“......!”戎屿立即以最快速度抽出所有精神力,在听到自己羞耻的声音之前。慌忙离开这精神世界,像在摸一块木炭一样唰地收回自己的手。
睁开双眼,睫毛颤动,脸颊像有火在烧。
......这死小孩。
展开角落里堆放的破了洞的寒碜被子给江狄盖上,细心地掖好被角,又缩回了椅子上。
“我能给你和同龄人或是年长者完全不同的......体验。”
不知为何,这句话不断在脑中徘徊,魔怔了似的。
别想了,搞清他的性别,是同性,是同性。上帝不会允许的。戎屿在心中默念着。帝国现在形势如此危急,他绝不会也不可能跟一个孩子在拉勒谈情说爱。
时针仍在前进,直到基地外上方的天空都已破晓,他才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入睡。
梦境中他又进入了江狄精神世界中的那个雨夜,拿枪指着面前人的额头。没有接触到江狄的额头,但他心中却十分清楚其温热的触感,像是在哪抚过一般。
“我不会回应你的。”他直白地道,被雨水淋湿的刘海有点挡视野,实际上是梦中的人无法轻易改变自己的视角而已。
“嗯。”江狄又是这样不答话,只有模棱两可的应声。他看不清江狄的脸,亦不知他是何种表情。
“我不会回应你的......”
“嗯。”
“我不会回应你的!”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他说了很多遍,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他觉得不管自己如何用力地表达,这死小孩永远都听不懂他的意思。所以他很用力很用力地吼出来,心中满是疲惫。
死小孩用额头狠狠撞上他的枪口,惊得他的手抖了抖。江狄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抱住他,但最终在半空中滞了两秒。
“那又怎样。”在他的梦里,死小孩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