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障·将与》Mineral7

30、三十

　　首领不由分说按了免提把通讯设备塞进游赧手里。设备传出的声音并不如戎屿想象中的那般雄浑凶恶，反倒如大提琴般沉稳而悦耳。
　　“小赧？”
　　游赧捏着通讯设备，手心里出了汗。
　　“小赧？”未得到回应，对面又耐心地唤了声。
　　游赧关了免提把通讯设备贴在耳上，再次垂下头，强迫自己盯着自己的大腿。
　　仍是未得到回应，但对面的人知道游赧正在听，于是直接道：“明天下午，来见我。我已经买通了狱部，刑事不会知道，你不会再被抓进去。”
　　“来见我，小赧。”不容拒绝的语气。
　　“我不......。”游赧涨红了脸只憋出两字。
　　“听话，乖。”完全是哄小孩的语气。
　　“......不。”虽然没什么底气，但游赧还在艰难坚持。
　　对面的人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探视人和犯人之间有层玻璃，我什么都不会做，听话，来见我。”
　　“我不相信你。”
　　“你不来的话，就只能等我亲自出来找你了？”
　　“炜琰，你不要出狱。”游赧自己似乎还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低龄蠢话，“你别出狱了，好不好？”
　　蠢得对面的男人忍不住轻笑出声。“那你回来、你都不回来，我只有出去找你啊。”
　　......看到现在，戎屿总算是大概摸清了游赧与通话对面那个“炜琰”的关系。怪不得这孩子身上带着这么多危险品，首领却半点也不担心。大家心里都清楚，同归于尽几乎是不可能的。首领没有选择坚决保护自家弟弟，也许炜琰其实并不坏吧。嗯，虽然进了监狱都是犯过罪的也好不到哪去。
　　首领拍了拍戎屿的肩，示意他跟她出去。游赧抬头望着她想要求助，却不敢挂断电话。自然而然地无视了孩子可怜巴巴寻求帮助的目光，伸手先开帘子，侧身让戎屿先出去。
　　戎屿操纵着辅助行进器，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表情再次严肃凝重起来，微微点头，以示谢意。
　　“表现不错。”首领率先开口道，“江狄会感谢你的，你为他争取到了更多机会，让他能更轻松地完成我们的条件。”
　　“谢谢。”下意识道了谢，戎屿问，“江狄人现在在哪里？”
　　“抱歉不便透露。他本人并不是很想见你。”首领表面是一副挺维护江狄的样子。
　　不想见？还是不能见？
　　“我想知道他隐瞒我的那些事。”戎屿的语言无措起来，“你知道，一个人承担一切那种累真的很......我希望......”
　　“要是你知道之后会对他造成困扰呢？”首领语气骤然冷下来，一句话把他说得愣住了。
　　真的会这样一无是处下去么？
　　在你眼中，我就这么无能吗？
　　......江狄？
　　至少，至少。
　　“至少我可以在他快要暴走的时候......阻止他。”这是作为向导唯一的用处了吧。而作为戎屿，竟无能到让一个孩子说出了“承担你的一整个世界”这样的话。
　　神父从小教给他的“救赎，是一种美德”，他似乎从未真正做到，最后还需要一个他打算救赎的哨兵来“救赎”他。
　　上帝，我这样失败，你会惩罚我吗？
　　“我一向不是违背约定的人。”首领叹了口气。“最好让他自己选择是否要告知你。但你放心，我会向他传达你的意愿。”
　　戎屿重新回到地下党为他提供的隔间的时间是傍晚七点，是帝国时间，大致能推算出来拉勒的时间是下午两三点。阖了阖眼便到了晚饭时间，地下党提供的食物并算差，只是在这样潮湿而充斥着地下水道废水特有的气味的环境中进食，确实不能算一次愉快的体验。
　　忍受着胃上的不适，把终端上所有能看的东西都翻了个遍，甚至包括帝国前些时间无营养的各种新闻。
　　失败感和自负感以前所未有的攻势攻陷他内心，就算是被禁止重回战场待在心理辅导室等自己一点一点废掉那时，这些情绪也根本没现在明显强烈。
　　大概是因为他现在迫切地渴望能做出什么，却终究什么也做不成，和他那倔强的自尊心。
　　想找到救帝国的那个方法，在无数可能性中唯一的方法，却毫无头绪，想逃开江狄严实到让他喘不过气的“保护”，却没有机会。
　　终端上显示的时间数字渐渐从20到24，再从24到4......
　　丛生物钟来说早已到了他平常入睡的时间，现在他却躺在潮湿的床垫上，身下随便铺了件自己的外套，在黑暗中清醒地睁着眼，毫无睡意。

---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小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