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障·将与》Mineral7

2、二

　　他的名字，是“荣誉”的谐音，同时“屿”也有水中高地的意思，在古文中。
　　从出生，被发现“向导”的属性，到读完军校经过测试进入帝国军事基地接受训练，再到上战场参战，似乎都是顺理成章、一帆风顺的事。除了家里长辈不是很情愿之外。
　　但从小认真习课也关注时政，帝国目前的形势他大致知晓。拉勒星系正大举侵略他所在的星系。在这颗星球的东方升起旗帜，不断输送飞船装备各种物资。在帝国从未见过的奇异建筑在那里拔地而起，还有名为“植物”的生物在那里共存。
　　这些都不是重点。听闻拉勒早在几十年前就研发了全宇宙第一批初代机动甲胄，极大提高了战士的作战能力，被名为“撒萨修斯”，是极恶恶魔的化名。
　　似是对其他星系不屑，拉勒星系在战场上几乎还没有拿出过“撒萨修斯”。不凭机动甲胄，拉勒的军事力量也应当排在宇宙前列吧。
　　帝国研究所声称正在研制帝国自己的机动甲胄，但终归只是为了压下人心惶惶。拉勒把研制技术封锁得很死，未有任何前例和资料，画出设计图纸都是个问题。何况帝国培养的这方面的人才少之又少，如何才能造出能与拉勒比肩的机动甲胄？
　　如今战争已经开始，帝国所能做的只有加紧训练部队和研发更多装备弹药。
　　哨兵部队是一张自杀式的王牌。
　　狂暴状态下的哨兵不分敌友，直到生命彻底燃尽失去体征之前，他们都只会执行杀戮这一指令。无视疼痛，无视劳倦，除非一击毙命。
　　而向导具有疏导哨兵精神力和防止其暴走的能力。
　　因此，帝国需要向导。
　　而他义不容辞。
　　只是帝国对向导和哨兵态度的两极分化，实在令他难以接受。这个星球上普通人偏多，哨兵和向导属性都属于稀缺的一类，只是相对而言向导比哨兵更为稀缺。若说哨兵是藏于地下的稀有矿石，那向导就是更为难寻的稀土。
　　帝国的原则一直都是：即使用十个百个哨兵来换一个向导，也在所不辞。
　　不懂事那段时期，他甚至曾为自己向导的属性感到自豪，并因此瞧不起哨兵。直到抛弃发生在眼前。
　　和平时期向导和哨兵能被允许拥有普通人的婚配、生育资格，但战争往往突如其来。
　　战火自他当时所在的分区也是帝国的边境蔓延开，侵略者挥舞着镰刀，剥夺无数无辜的生命。
　　当时他正在医院陪母亲体检，现在他还清晰地记得，走廊的另一端是妇产科。
　　听说有入侵者即将到达这家医院，他立即让母亲先走，因为向导疏导精神的能力，他有义务留下协助医院人员疏散人群。
　　第一次面对这样危及生命的事件，所有人都乱了阵脚，争先恐后逃跑。有产妇因此流掉了孩子，拖着两条挂着血的发抖的腿仍在拼命往前挤，不想却被人挤倒在地踩踏致死。
　　不断有人被尸体绊倒，但不管他如何释放精神力也无人能镇定下来。
　　死亡的协奏曲在惊叫声、痛哭声、踩踏声中奏鸣，远方的枪炮声兴奋着，准备加入这场血的狂欢。
　　抑制住几个即将暴走的哨兵，他看见几个穿手术服的医生从产室中抱出一个血婴。孩子在啼哭，医生口罩下是掩饰不住的颤抖声音。
　　“向导！是个向导！”
　　“这个小家伙是个向导，一定要想办法送他出去！”......
　　医生们抱着孩子离开了，产室中也再无动静，不再有人出入。他想着，里面的产妇是不是被忘记了？
　　是死了么......？
　　他不放心地来到产室，但不想接下来所见这一幕却成了他一生无法忘怀的噩梦。
　　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剖了腹的产妇，露出的大开的子宫还在向外冒着热气。
　　她的胸口插了一把手术刀。
　　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流，扩散到整个手术台，成湖，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她安静地阖着眼，能看出是在麻醉状态中被送走的。
　　胃中一阵翻腾，戎屿赶紧移开了目光，却因此看见了操纵器上贴着的一张卡片。
　　是产妇的资料卡。
　　姓名，年龄，药物史，怀胎时长......
　　属性，哨兵。
　　哨兵。
　　是个哨兵母亲。
　　戎屿扶住额，只觉天旋地转。
　　强烈的呕吐感涌上来，舌根抽搐着，脑海被这个画面占据。
　　一直引以为傲的向导属性由此染上了肮脏的色彩。
　　令人憎恶的肮脏色彩。
　　逃亡还在继续，死亡的协奏曲还在奏鸣，所有人都想从死神手中争夺那一份生的权力。
　　只是有的人还未用力，争夺的机会就已被夺去。
　　撒旦握住他们的灵魂，蒙住了他们的双眼。
　　嗤笑着，狂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