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障·将与》Mineral7

15、十五

　　“到了。”
　　“什么......？”
　　“拉勒。”
　　平稳的行程把时间拉得很漫长，加之一路上他和文罯还是沉默无言居多，周边景物除了铁树就是天空。不知不觉他歪在座椅上，大脑为了处理各种信息“强迫”他进入了休眠。
　　总的来说，就是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一路向西，越行进夜越深。这个时间在帝国东部，估计天空已快黎明破晓了吧。而他们却像追逐着黑暗，总是赶在晨昏线之前，这个时间在西方的拉勒，还是夜深人静之时。
　　一段时间歪着身体睡觉导致脖颈和腰都有些不适，戎屿皱眉，张开了眼。
　　耳畔传来从未感受过的嘈杂声音，感觉就像.....听觉障碍的人终于戴上了助听器，内脏都共鸣起来。是文罯打开了飞船顶舱，让他们完全暴露在了混着异样气味的陌生空气中。本还朦胧着的睡意一瞬一扫而空。
　　这是个什么世界？
　　无法用语言形容。只知他原本以为自己一生都只能从图片中片面地看到这世界。
　　柔软的树叶在头顶浮动，如泛着一个个漩涡的海浪，未知的小生物在枝叶间窜动，夜里无法看清，只能看见一丛枝叶在不规律地抖动。神色甲壳的小生物不知何时爬上了飞船，嗡嗡地飞到他手上，吓得他来不及细看就使劲甩手，心中发毛。
　　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气味，有点像他习惯了的钢铁的气味，吸入肺中凉悠悠的，但又少了钢铁的锈味。
　　能分辨出来周围的嘈杂声音绝不只是风声，还有别的窸窣声音，很多，很热闹。
　　他就像第一天来到人世的孩童，也像最后一天留存人世的老人。周围一切全新但又似曾相识，舍不得眨眼，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朝向何方，视线到底应该聚焦在哪里。
　　不远处有个小镇，灯火阑珊，是早已听说过的木幢建筑，错落有致地分布各处，普遍只有帝国那些钢铁大厦的三分之一高。
　　幽蓝夜空中有什么东西星星点点地连成一片，在以呼吸般的频率闪烁。
　　那便是真正的星辰大海么？
　　与心理辅导室那一小片荧光物质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的，真正的星辰大海？
　　令人惊叹。宛如神话中女神裙上的薄纱，又如一罐被孩子失手打翻的砂糖。星云自然地氲氤着它们的色彩，与星光冗于一处，像把砂糖放入口中，糖分恰到好处地化开。
　　帝国的天空白昼时总是蒙着一层白雾，黑夜里也直接失去了所有色彩，或者也能说，所有颜色都被这块黑幕吸收了去。以至于他活这么大，头一次知道夜空也能泛着大海般的宁静的深蓝色。
　　感觉身处这样的环境下，不用刻意关灯去让自己身处黑暗，也能将呼吸平稳下来。
　　景色如画，温柔得让人不禁放柔呼吸。
　　“......美吗？”旁边文罯开口缓缓问。从戎屿醒来后他便每时每刻在观察戎屿的每个微表情。
　　不出意外，与他初到拉勒时简直一模一样。
　　那副竭力想要把一切全都装入眼眶的模样。眼里闪烁着黑夜也遮盖不住的光。
　　戎屿用力点头，表情忽地闪过一丝沮丧。
　　“是不是开始对帝国不满了？”
　　戎屿迟疑着，摇了头。
　　“保住自己主权的前提下接受拉勒的一些新东西，哪里不好。”
　　文罯抬头，某片树叶上掉落的露珠好巧不巧落入了他眼中。揉着被凉意惊到的眼睛，询问的言语不知是在询问戎屿，还是在询问谁。
　　戎屿隐隐读懂了他话中之意，也抬头望天。
　　“对啊......”
　　反正最终目的还是为了他们的帝国，不是么？
　　哪里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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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十三在高审(#`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