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像秋天》七道落影

4、第 4 章

　　一连好几天，我都做梦了。睡梦里全部是那个人的脸，全是那人淡漠的神情，全是那日在校门口火锅店里他接电话的情景。梦醒后，看看周围，突然觉得心里一凉。我终于明白，其实我还是没有放下对那个人的喜爱。我对那些相亲对象诸多不满，都是因为心中有个天神一般存在的晏如。到现在这个年纪，仍然对年少轻狂时喜欢的人念念不忘，多么不切实际。我很渴望放下那个人，但似乎内心的执着已超过自己的预想。
　　我问老板，我该怎么办。老板说，或者再努力一把、追一把或者选一个自己不讨厌的，聊得来的人在一起，携手度过余生。可这对我而言，似乎都很艰难。
　　老板又说，要不就随缘吧，就算那日见到，今后未必有机会再见。
　　我想，懒人总是喜欢这样顺其自然，不用想也不用抉择，如流水上的一叶一般，顺着流水缓缓往前，最后该怎样就怎样。
　　不过，老妈却是个勤快人，在替我作介绍方面特别肯下功夫。这不，我还纠结着到底要怎么抉择的时候，第十六次相亲来临了。
　　在母上的千叮万嘱下，我穿着刷老板卡买的新裙子和新包包，“心甘情愿”地相亲去了。
　　我比提早十分钟到达到约定地点。一般来说，相亲过程中女方出现晚一点比较合适，显得矜持，可老妈已经急不可耐了，早早地把我赶出了家门。
　　听说地点是对方挑的，在临近市中心的某条小巷的咖啡馆里。地方不大，窗外是一个小花园，花园里种着几株月季。我想，这人还是有点情调嘛。
　　难得有这安静的时刻，我索性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店里放着一首英文歌，沙哑的女声，听着很舒服，也让人有些犯困。
　　刚闭上眼没有多久，便听到身边有个声音唤我的名字。
　　我微微一惊，睁开眼看了过去。站在我身边的人竟然是个熟人。
　　“啊，你啊。”
　　他蹙眉，似乎有些不悦：“原来跟我相亲的人是你，居然是认识的人。”
　　我打量着我的初中同学、高中校友——尹瞳，不由得大声感叹：“T城真小，相亲都能相到熟人。”
　　“是啊。”他耸耸肩，在我对面坐下了。
　　因为是熟人，我俩也不拘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聊近况，聊学生年代，聊工作，不知不觉竟聊了三个多小时，一直聊到了傍晚。
　　以前我俩同班的时候都没说过今天这么多话。
　　尹瞳看了一眼时间，很自然地开了口：“吃小龙虾去吗？我知道一家小龙虾特别好吃。”
　　我这人平时挺挑食的，但是从来都经不住“小龙虾”的诱惑，听他这么一说，我当然拎着包就跳了起来。
　　看我这么积极，他忍不住笑了。
　　他带我来到三桥底下一个小店，虽然占地面积很小，但是里外都是人，根本没有空桌。我站在门口，耸耸肩，问尹瞳：“是不是没位子了？我们要换地方吗？”
　　尹瞳摇摇头，对我说：“你等我一下。”
　　说着，他举步往厨房里走去。这地方我是头一次来，之前也没听说过，没想到这小店人气这么旺。人很多，也很挤，我只好靠着柱子站着，等着尹瞳。
　　突然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我回头望过去，看到了前两天在老板表妹婚礼上遇到的高中同学。我对他笑了笑，心里咯噔一下，不禁猜想会不会遇到晏如。
　　果不其然，晏如就跟在那人身后走了进来。
　　“哟，好巧啊，又碰到你了。”高中同学说道，很亲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啊是啊。”我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心里祈求着尹瞳赶紧出现吧。
　　高中同学张嘴又想说什么的时候，尹瞳及时出现了。
　　“走，我们到外面去。”他道，没有抬头看我那位高中同学，更别说抬头看晏如了。
　　“哦哦。”我点点头，准备同高中同学打声招呼。却见他一巴掌用力拍在尹瞳肩上。
　　“尹瞳，你也在这里啊，你是跟李晓白一起吗？”
　　尹瞳这才看到对方，立即同对方打招呼寒暄。
　　两人刚说了几句，就听到老板在外面叫尹瞳：“帅哥，你要加的桌子，赶紧过来，不然又被人占了。”
　　尹瞳回来句“来了”，同我那高中同学道了声“走了”，就和我一道走了。
　　我俩刚坐下，那位高中同学就走了过来，问尹瞳：“这里没座位了，我们可以跟你们拼桌吗？我请客就是了。”
　　尹瞳看了看我，看了看他，接着又看了看从头到尾未发一言的晏如，道：“不行，我今天是出来约会的，不需要电灯泡照着。”
　　那高中同学长长地“哦”了一声，很识趣地走掉了。
　　他们走掉后，我也立即松了口气。
　　一时间，我和尹瞳都沉默了。他默不作声地用开水给碗筷消毒，我也一时找不到话题。
　　直到小龙虾上桌，我们才重新开口说话。他没有问我晏如的事，我也没有主动提起，不过我觉得他是知道的。
　　由于这一次我跟尹瞳在外面待到很晚才回家，母上大人表示非常高兴。欢天喜地地打了电话给尹瞳的姨妈报喜。还详细了解了一下尹瞳的家世和工作情况。
　　我同她说我跟尹瞳是初中同学，所以才聊得来。母上大人却觉得这就是缘分啊，愈发觉得我跟尹瞳很有戏。
　　虽然我自己觉得没有，但的确我跟尹瞳的联系渐渐变得很频繁。一方面我的确希望我跟尹瞳之间可以有点什么，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在我彻底忘记晏如之前不适合开展一段新的感情，再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像尹瞳这么优秀的人也不会喜欢我的，于是乎我就很安心地跟他做起了朋友。

　　中秋节一过，工作室的活儿一下子就多了起来。老板手头的活儿也多了，我手上的事也多了，忙里忙外忙了近两个月，才终于得以喘口气。
　　活多当然钱也多，等到事情都昨晚了以后，我银行卡的余额也已经变得非常可观了。于是我琢磨着向老板要假了。
　　我们老板人很好，而且只有一个职员，而且我这个职员还特别勤快，于公于私都帮他做了不少事，所以我一说要请一周的假，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于是，在这个月光皎洁的周六夜晚，我开着车回家了。
　　我家离工作室将近三十公里，开得快一点也要30分钟。我车速一直不算快，所以拿驾照到今天也没出过什么事故。但是我这个人有个缺点，那就是肢体反应有点慢，事情发生后总是不能及时反映过来。所以，当那辆小货车突然变道到我前面来的时候，我根本踩不住刹车，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车头撞上小货车的车尾。撞上的那一瞬我只觉得一道白光在眼前晃过，接着是安全气囊炸开的声音，接着我的身子和脸都被安全气囊挤住，脸更是像被甩了一巴掌一样，我用力睁眼，不料却失去了意识。失去意识前，我脑中想的是——假期泡汤了。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身在医院了，右手打着石膏，左手和脑袋上都绑着绷带，想动却无法动弹。床边围着一圈人——老爸老妈、苏七、尹瞳。
　　“晓白，怎么样？哪儿疼吗？”老妈满脸心疼的看着我，老爸也是皱着眉。
　　我扯开嘴角笑了一下，才发现笑的时候额头有点疼：“没事，没事，没感觉哪里很疼。”
　　“那就好，那就好。”老妈说着，用力抓了抓我的手。
　　“医生说你轻微脑震荡，右手因为撞击骨折了，左手和额头是被玻璃给划伤了，没有内伤。”苏七向我解说道，语气倒像是安慰我。
　　我抬头看了看老爸，解释道：“我没有开快车。”
　　“我知道，是货车违规变道，他的全责，你要是车速真的很快的话就不是这点伤了。”老爸也是了然。
　　我又笑了笑，觉得自己清醒了很多。
　　老爸老妈又围着我唠叨了几句才离开，离开前特意嘱咐尹瞳，让他好好陪我一会儿。见我爸妈走了，苏七也走了，她是公务员，时间不自由，自是不能久留。
　　病房安静下来以后，尹瞳看着我，突然笑了：“你下次还是不要开车了。”
　　“为什么？我开车技术还不错啊。”我不悦。
　　尹瞳摇了摇头，很自然地坐在我的床边。
　　“吃苹果吗？我给你削一个？”他问。
　　我摇头：“不要，我要吃橘子，你给我剥一个。”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练过，剥橘子的速度特别快，不一会儿就剥好了，他将橙子掰成一瓣瓣放在小碗里，然后放在病床中间的桌板上。
　　我拿起来，一瓣接一瓣的往嘴里塞，上一瓣还没吃完下一瓣就进了嘴里。我吃得正欢，突然病房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我吓了一跳，含在嘴里还没有完全咬碎的橙子一下子都喷了出来。
　　门口的人看着我，我看着门口的人，尹瞳淡定地拿着纸擦着被子和桌子。
　　“我刚刚碰见你爸妈，他们说你车祸住院了，所以我顺道来看看。”刚刚进门的人——晏如如此说道。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你在这里上班？”擦干净桌子和被子后，尹瞳站了起来，问道。
　　“是的。”晏如回答，一脸严肃正经，“我目前在肿瘤科担任住院医师。”
　　“住院医师？”尹瞳非常自来熟地跟他聊着天。我吃惊地看着他，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瞥向晏如。
　　“刚刚回国，还没有参加国内的资格考试，暂时只能是住院医师。”晏如也回答得很自如。话语间，晏如已经在我床边坐下了。
　　这样的场景对我而言简直太奇特，一时我也的确不知道怎么反应，只好先看看尹瞳，再看看晏如。
　　这样一来一回，居然过了半个小时。终于，晏如看了看表，起了身。
　　“我还在上班时间，就不久待了。”晏如说道，随即看了我一眼，像是考虑了很久一般开了口，“好好休养。”
　　语毕，他就离开了。
　　我恍然若失地看着病房的门，心里涌起一股冲动，这一刻我特别特别想冲出去问那个人——你有没有可能会喜欢上我？
　　我回过头去看着尹瞳，他支着下巴看着我，半晌才道：“你是不是还喜欢晏如啊？”
　　我不由得一惊，顿时觉得仓皇失措，半天都找不到可以用来回答这个问题的话。
　　“你喜欢晏如可是全年级，不，可能是全校都知道的事。”尹瞳道，将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他问我：“你觉得晏如会不知道吗？
　　我迟疑，心里想着他或许知道，又期望他一直都不知道。
　　“可能他很迟钝。”我说，突然觉得这句话好无力。
　　“也有可能，不是说智商高的人情商都很低么。”尹瞳说得理所当然。
　　我以为他还会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但他没有，只是随意地跟我聊了两句后就离开了。看着他留在病房的水果，我忍不住笑了——初中时的尹瞳也是这样的，话不多，也不热闹，但总是很会为人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