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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一生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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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当时死了,我也无憾。
那该是何等的绝望。
她怔怔看着他一会,另一只手也握着他的手腕,似发誓一般郑重其事的说:“放心。”
他定定看着她,松开手,发出一声轻笑。
“放心什么?”
她也如烫手一般放开他。
“会有那么个人的。”
她在心里说,即使这世上人人都不愿意,她也愿意一试。
可是这句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两人在月中对望,月光柔柔降落在他们身上。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她,见她目光灼灼,她眼中反射的月光如辰星闪闪,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低头道:“这便算是约定了罢。”
都说少年的许诺都是轻许诺,算不得真的。
可那一刻,她真的是觉得,若是他要求,哪怕前方是地狱,也跟着一起去了。
轻许诺和热血澎湃是少年独有的东西。
若是遇到了,也可谓是一生只得一次的幸事。
此刻,仙门的议事堂中,仙尊正在泡茶,他使用法术取水,灼烧,泡茶,一瞬间成一杯,女仙师父只看了一眼,便掩上口鼻。
“这味不对。”
仙尊好脾气的准备重新炮制一杯,女仙却嗤嗤笑着说,“你还是这么好骗,你们仙门不要紧吧。”
“你还似我初见你的模样。”
“桦善,你拖我上仙门,使我的样貌永远停留在三十有二,现在倒夸赞起我貌似少女么?不觉得虚伪?”
话虽如此,女仙的相貌依旧如光般温柔,不禁想起当年两个人都是青葱少年之时。一起随仙尊练剑的场景甚是怀念。她说“桦善,我们都老了。”
“不,老的只是我,你的形容举止仍像个十几岁的少女,与六十年前没有区别。”
师父说:“世人只看见我年轻的表面,却未见我布满褶皱的灵魂。我做了那么多事,也错了那么多事。世人也只看见神明的光鲜一面,却无法插手神明的苦难。
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我也许罪已至死了。人越老,这些错事是就会越发的清晰起来,梦回之时。
那些事就像幽冥地府的冤魂化为绳索,缠绕的方式让人觉得害怕,我多少年的狂傲性子,今年突然感觉到害怕。桦善我认输了,我向天命认输了。”
“你记得天命是掌握在我们这些凡人手中的说法,我说你不信,但我希望你能从此开始相信。”
“如何相信?”
“从此刻起,相信一切尚有回转的余地,相信那个回转的钥匙在我们自己手中。”
一向牙尖嘴利的女仙师父此刻默默无言,看着白发师尊的眼中,终于没了往日的不满,而是欣赏和佩服。
“桦善,你眉毛上沾了一片茶叶。”
“啊?真的假的?”仙尊一秒破功,慌乱在头上抓来抓去。
女仙又笑,仙尊先前泡的那杯茶缓缓飘到她手中,又闻了闻,说:“蛮香的。”
到了收拾行装那天,宁彻远站在宁府大门前,满面春风,笑的阳春白雪的,一看就是充满的恋爱的滋润。
面前停了一排马车。
一队士兵列队整齐,浩浩荡荡的各种把东西打包运上车。
“大哥你是要把家都搬过去么,在仙门设一个将军府分府?”
问起他时,他正在马车前头挥斥方遒,抬眼道:“可以啊,那种地方怎么住?”
“我记得兄长当初在哪学艺十载,那兄长当初又是怎么住过来的。”
“那时不懂事,你自小没享过什么福,你不同,你是个女孩子,在外要格外当心。要我说,就应该派些个能工巧匠重新盖一座气派的。”
他托腮,似乎真有意要如此做法,大兴土木。
“大哥你还真想那仙门困我一辈子啊。”喜晨哭笑不得。
于是,连人带物带马车的,又被喜晨全都哄了回去,就带了一个随行的小包裹,一辆小马车向仙门进发了。
喜晨未预料到,仙门中人每一个都很兴奋。
她刚要对仙门中人施礼,天上却飞来一个绝尘的白衣女子,肃静如莲花,看起来三十有余的年纪,睥睨天地的神情,冷冷的自天际,踏云而来。
便是苍龙尊和仙门先代女仙的无敌气场了,她在空中停留,对喜晨轻声说,“我去见桦善商议事情,你且随意转转吧。”
喜晨乖巧的应答,随接引的仙女在仙门上次他们去过的那个楼台小坐。
上次记挂去亭中,并没有看的真切,这楼上题着“夕照”二字。
见喜晨看这字,仙女淡淡讲到,“这是桦善仙尊几年前忽然改的,寓意思念故人,据说是取自元稹的诗。”
喜晨想到,元稹有一首:“红树蝉声满夕阳,白头相送倍相伤。顾我亲情皆远道,念君兄弟欲他乡。”寓意送别好友,恋恋不舍。
她喃喃自语道:“相送,长送,会不会长送(长颂)是注定离别的意思?”
仙女不解道:“什么?”
“没什么”。喜晨见小楼上聚集着很多白衣仙人,正谈天谈的欢畅,见到自己,更一个个喜不自胜的样子,仿佛看见了什么大八卦。
喜晨问身旁的仙女,“怪了,这一路上他们一路见到我,为何笑的如此热情?”
仙女抿嘴一笑,不怀好意的说着,“他们在猜测你和少择君几时完婚。”
啥?
仙门的氛围,还真是波涛汹涌。
于是,喜晨就不出意外的接受了仙门各位熟悉的面孔的热情招呼,看起来他们早已不记得被整的经历,或者都是心怀天下的高人,喜悦之情满溢。
大家不约而同的说着同样的话,祝贺喜晨可以和仙门颜值最高的少择君名正言顺的比翼双飞,毕竟花边新闻是传的飞快。
只有喜晨苦着脸,有苦说不出,她总不能昭告天下说,事实上,BE了。
这会引来更多的好奇的目光和口诛笔伐。
而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
甚至她相信,罪魁祸首也说不清。
一道光闪过,众人皆不说话了,罪魁祸首少择君匆匆赶到。
“你来了。”
“是”
“……”
“……”
两人不约而同的回避对方的眼神。
并不影响他们接受大家的检阅和欣赏的目光。
尤其是几个年少的小仙女跑过来,喜晨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他们几时向大家敬酒啊?”
“嘘,别瞎说,”旁边的人训斥那个小仙女,又小声补充一句:“明年差不多了。”
“哦~”小仙女委屈。
经过了这么个转折,画面顿时变味了,仿佛一对金童玉女大喜的日子。
入门宴活脱脱成了婚宴。
喜晨尴尬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完全融入了这个情景。她一向在太初便是想的很开,方慕言就吐槽过她的心门,想开了就关不上。
游戏而已,何必当真。
所以大家的道贺也好,仙门中人奇异的小眼神也好,迟来的仙尊的撮合也好,女仙冷冷的微笑,像极了证婚人模样。
却要虚伪的赔笑。
喜晨一身青碧的仙门校服,端坐在少择君旁边,少择君为他斟酒的一瞬间,她还是恍惚了。
一定是酒的香味,让她分神了。
她心想。
这不就是人常说的如意郎君举案齐眉么?
美好的仿佛不真实。
但心底隐隐浮现的真相,如利刃,割裂开了这个画面,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粉碎。
是了,认真便输了。
悄悄瞥了少择君一眼,他依旧于淡风清的不像样子。
好不容易维持的洒脱一下子分崩离析。
心中泛起异样的酸楚感觉,仿若失去了什么一样。
自己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是了,见到少择君后的每一日,便都是这种体验,她感觉她时常在掉落,在失去。
后知后觉,从见到这人的悲惨境遇起,他的影子时常在她眼前晃。
细细想来,他与她一起的每个场景都镌刻在她记忆中,是那么清晰,想到不久之前自己还靠在他的肩膀上醒来,面前就是这个人皎皎如月的脸,可是现在即使在身旁,她只剩下失落、辛酸和委屈到想哭,却无法再触碰这个人。
此刻,喜晨发现,其实对他的回忆是这么清楚,原来自己很久之前就已经记挂这个人了。
她痛苦的闭眼,很多画面在她眼前略过,回想过来,那么多的时刻,他一直都在,原来他早已在自己心里,挥之不去。
宴会结束,她匆匆找了个借口回到了居所。
她小立于窗前,见到她魂牵梦萦之人竟然从此处经过,依旧仙气飘飘的。
他远远看自己一眼,没说什么话,走到自己的居所。
没想到她竟住在离他如此近的地方。
若是大声说话,他便能听到的距离。
多好,她竟有如此的幸运。
只是,忽然间,少择君对她的态度与从前判若两人。
简直冷如冰霜。
喜晨本是个冰霜性子,隐忍且清明,但隐藏在这冰魄下面的是和宁彻远无二的烈火之心,不知怎么的,这件事本应激发她的少女心,却跑错了脑回路,激起了胜负欲。
午夜梦回之时,喜晨心中多年的坚冰忽的碎裂。
她梦见自己在到处都是浮冰的深水里遇溺,意识模糊的时刻,看一切都透着深蓝的光,一切都不真实了。但她依旧不甘心的向上挣扎着游啊游,终于浮出水面。
她从梦中醒来,见自己挣扎用力过猛,内衣上都沾上了汗水。
“我必须要得到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