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成长记》笑点烟波

45、宫中再遇

　　看纳兰僵在了原地，玄烨反倒不急也不怒了，慢条斯理的走回座位坐了下去，自旁边桌上拿起一盏茶，用碗盖略略撇了撇浮沫，轻抿了一口，才淡淡的睨了直到现在还僵在门前的纳兰：“回来！”

　　纳兰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犹豫了好一会，玄烨也不催他，只是微垂着眼，有一口没一口的浅啜着茶碗中碧青的茶水。

　　纳兰终于还是回来了，只是一到玄烨跟前，便头也不抬，直挺挺的跪了下去。看他这个样子，玄烨心里自然又是一阵好气，但现在冷静下来了，脑袋不发热，当然不会再有什么不当的举动，只是溢到唇边的冷笑虽然给硬生生的压了回去，但仍是禁不住从嗓子眼里迸出了一声低低的冷哼。微微眯着眼看了纳兰许久，玄烨才沉声道：“你跑什么，朕若当真要治你的罪，你以为今天出了这道门，就能跑的了了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好歹也是满人中闻名的才子，满腹诗书锦绣，可到了用时却都给抛到了脑后！”玄烨放下手里的茶碗，虽然心里并没什么震慑之意，但是茶碗与桌面的相触时的那一声不大的钝响，却仍旧是让纳兰浑身微微一震。

　　见他这般反应，玄烨心里也不气了，只道：“不过看你刚才还记得扶朕一把，朕也就不治你的罪了。”玄烨自觉声音温和，语气和缓，姿态已经是放的格外的低了，毕竟虽然前世只是普通人，但是自穿越来之后，除了前几年处处谨慎收敛之外，众人一直都是以最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姿态面对他的。清初时君权高张，就算权臣如鳌拜，那样子也还是得装一下的，事实上即使是做皇子的那几年，玄烨的地位也是人上之人，只是那时他的关注焦点完全在顺治孝庄身上，相较之下自然也就会觉得那时过的比较憋屈。于是，天长日久，即使玄烨时时提醒自己不能被腐化，气质也仍是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甚至就连心里的标准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就像这时候，他话出口之后，纳兰不但仍是一动不动，而且头反而垂的更低了。

　　看着纳兰一味跪在地上不动，玄烨也很无奈，他也知道纳兰心里在想什么。但其实玄烨刚刚不过是火气冲头一时口不择言罢了，倒真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只是这世上的事有时候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更何况玄烨的身份是皇帝，就算他根本没说什么有深意的话，臣子们也会把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咀嚼咂摸个遍。什么，皇帝刚刚说的那句话没经过深刻思考？那更好，说不定真正的上意就能从里面给品出来！而眼下，显然纳兰也是给绕进去了，看起来，有时候心思太敏感也真不是好事。

　　玄烨也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容易惹人误会，同样的，他心里也很尴尬，实在是不想再提起来，最好是风过水流了无痕迹，但如今一向聪明谨慎的纳兰正低着头，也看不见他的脸色眼神，心知若不把纳兰心里这疙瘩解开，早晚有一天得被人看出来，到那时他的名声也就不用想要了，清朝正史控制的再好那也还有野史呢！心里长叹一声，玄烨几番斟酌，才沉声道：“朕知道，朕刚刚的话让你多心了……”

　　纳兰闷了一会，忽然低低道：“臣，不能也不敢接受皇上的心意！”

　　玄烨正想让纳兰宽心，告诉他其实自己真的已经没有在打他的主意了，却被他回了这么一句，顿时就有些恼羞成怒——任是谁想婉言回绝别人的示爱的时候，却被告知其实人家根本没看上自己的时候，都很难淡定的下来，穿越来这么久还从没真正被人拒绝过的玄烨尤其淡定不下来，于是原本预备下的好声气立时全没了：“朕看你不是不敢，是不愿吧，怕成了朕的男宠不得翻身？要是换过来你大概就敢了！”

　　纳兰浑身一颤，身子顿时躬的更低：“臣，从来都没敢起过这种心思……”

　　玄烨也懒得继续揪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了，朝堂上后宫里的是是非非就够他头痛的了，尤其是孝庄在他反对降公主给吴应熊之后，准备改降宗女了，理由也是现成的，祖宗家法遣公主、宗室女抚外藩，虽说主要是针对蒙古的，但是吴三桂作为藩王，真要说起来那也是有资格的。玄烨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孝庄坚持要嫁过去一个宗室女，只能归为古人很重视血脉联姻，或者，是拿一个可怜的女子，给将来的削藩争一个大义名分？也有可能，又送金银又给权势还嫁美女，这么好的上司你还要反，却是挺不起腰杆。

　　只是，想起那一日见到的那个宗室女，可以说，虽无十分姿色，却也弱质纤纤楚楚动人，便是脸上也是颇有喜意……确实，宗室女大多指婚塞外，身居苦寒之地，极容易短命早逝，丈夫也不可能多么年轻俊才，就算有也肯定是先紧着皇家的公主们，嫁了吴应熊却可以留居京城，就算回云南也比塞外要强上不少，更遑论，平西王世子的英俊潇洒风采不凡也是众所皆知的，再想想那宗室女不过是一个身份不高的侧福晋所出的庶女，抚藩有她的份，身份荣耀没她的份，玄烨也只能叹息了，他已经驳过孝庄一次面子，再驳就说不准孝庄会有什么反应了，可想想孝庄那句，过几日就叫吴应熊来宫里谢恩，玄烨就觉得糟心。

　　“朕就不信……”玄烨默默磨了磨牙，从喉咙里低低的迸出来一句，旋即对纳兰道：“跟朕走！”然后霍的一下起身就往演武场走，他觉得，自己要是不干点什么发泄发泄心里的不爽，到了吴应熊来的时候，肯定会控制不住的把火发在他头上。

　　等玄烨到了演武场的时候，曹寅已经等在那了。玄烨微微一怔，但立时就明白过来，宫里从不缺通风报信踩低捧高的人，而玄烨惯常在演武场的时候，身边总跟着纳兰和曹寅两人，如今纳兰在，曹寅既在宫里，那自然是也不能缺了。瞅瞅身后还有些魂思不属的纳兰，玄烨就对曹寅笑了笑：“来的正好，今天就陪朕耍耍。”

　　只是随后和曹寅来了几轮，玄烨都觉得很不过瘾，说是打架，可曹寅的动作完全是轻拿轻放摆国宝级瓷器的标准，打在他身上的时候，不说挠痒痒，那完全就是按摩的力道，还是偏轻的那种。于是又过了一轮之后，玄烨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按住曹寅伸过来的手，板下脸：“这算什么，要人捧朕还用找你？给朕你动真格的！”

　　曹寅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奴才不敢！”曹寅嘴里说着不敢，脸上却是全无一丝害怕的神气。玄烨给他气笑了：“说吧，怎么样你就敢了？”曹寅很是有几分狡黠的瞅了瞅玄烨的腰间：“皇上要是肯赏奴才一样东西，奴才就敢了！”玄烨顺着他的目光，瞅见了自己腰间系着的一块玉，笑了：“难怪你老盯着朕的腰，你的眼神倒好，这可是个好东西，朕也是戴了好几年了的。”曹寅眼巴巴的看着玄烨，脸都有些涨红了：“皇上舍得吗？”

　　玄烨哈哈一笑，解下腰间的玉，拿在手里轻轻抛了抛：“你要是能抢到，朕今天就把这玉赏你了！”结果话音还没落，曹寅就忽的一下扑了过来，玄烨反应不及，下意识一脚踢了过去，结果就被曹寅顺势给抱在了大腿上：“放开！”玄烨板起脸，唬道：“这成何体统！”一边说还一边看了看周围的侍卫，然后不出意外的看见一众侍卫们纷纷低头垂眼，没一个往这边看的。但他这么一说，曹寅却反而抱的更紧，简直连整个身子都攀上去了，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很有几分委屈的看着玄烨：“不是皇上要奴才拿出真本事的吗？”

　　咳，玄烨干咳一声，正想再板着脸教训他几句，忽然就听到扑通一声，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有些哆嗦的跪在地上，脑袋更是恨不得埋进土里：“皇上，平西王世子来谢恩了！”然后，玄烨就看到，不远处，一个身形颇熟的年轻男子正对着他深深的躬下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