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神兵谱》露浓

5、守护者（3）

　　下一刻巨岩龙蜥的爪子仿佛拍在了什么无形的屏障上一般，在一阵痛苦的嘶吼声中弹了回去。迪卢克眨了眨眼睛，终于意识到他身周突然出现一个金光与符文构成的盾。仍不甘心的巨蜥再一次尖叫着一爪子砸了过来，这次被金光闪耀的盾掀翻在地，僵直不能动弹。而被巨蜥的攻击两次打在盾上，迪卢克反倒觉得浑身伤痛都缓解了不少。

　　现在正是追加最后一击的时刻。

　　迪卢克意识到自己仍然手无寸铁，但意识到这个事实的那一刻他的面前突然涌起一片金光。强烈而不刺眼的光幕渐渐凝成宽大厚重的大剑形状。迪卢克下意识地抬手握住剑柄，然后便看见自己手中握着一柄硕大不似凡俗兵器、黑金相间、光芒闪烁的大剑。

　　有兵器就好。

　　他紧握手中大剑，也握住了战斗开始后就再也没有感受到的信心，几步向前，一刀烈焰劈出。每一刀斩下，迪卢克便能感到力量更汹涌一分，一套连招砍完，最后一击劈出的火凤凰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强大让巨岩龙蜥瞬间化成了黑灰。

　　战斗终于结束。迪卢克缓缓呼出一口气，将手中大剑立于身前。他本以为完成使命的神器差不多就应该消失在一片金光中，留下不明所以的凡人独自揣测谜语，但很遗憾（也只有迪卢克会觉得这是一种遗憾），宝剑并没有消失。

　　他听见一个沉厚温柔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说道，“很抱歉，我来晚了；但也很幸运，我终究还是赶上了。”

　　迪卢克微微偏过头去，不出意料地看见他梦中的金眸魔神正缓缓向他走来。

　　“厄，”重云也上前两步，小少年的蓝眼睛直愣愣地瞪着从阴影中现身的魔神，“钟离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跟在这位钟离先生身后，他们不知道借用什么方法几乎是瞬间回到了璃月港。迪卢克和重云都尚在各自整理思绪，也没有直接发问。钟离将他们带到月海亭，正好碰上一个蓝发羊角少女，一边朝门前走来一边与身边的人讨论工作。钟离朝蓝发少女点头致礼道，“甘雨小姐，如果可以麻烦您的话，这里有两位朋友刚刚与古岩龙蜥一场大战，可能需要治疗。”

　　“古岩龙蜥？这……”被称作甘雨的少女顿时神色凝重，吩咐了身边人几句话后说道，“请随我这边来。”

　　几人来到月海亭中待客的一间屋子。蓝发少女消失片刻，很快捧了一壶热茶和几个杯子回来，一时间空气中都弥漫着草药的苦香。眼见甘雨处理了重云的伤势，往自己这边看过来，迪卢克下意识地拒绝道，“我没事，不用麻烦。”

　　甘雨将手轻放在他肩膀上，微凉的触感顿时让迪卢克的伤口苏醒过来，直痛得他倒抽一口凉气，额上隐隐沁出冷汗。好吧，他确实伤得不轻。但下一刻凉意蔓延到全身，痛楚与疲惫瞬间减弱，一点点散去。

　　甘雨柔声说道，“请不要讳疾忌医。再者，你们诛灭了古岩龙蜥，不知道保护了多少璃月人的安全和财产，也算是帮了我还有七星一个大忙。请让我借治疗一事聊表谢意。”她收回手后又望向安静站在一旁的钟离，有些犹豫不定地问道，“还有这位先生，您好像……”

　　“我倒是真的没事，”钟离应道，“毕竟与古岩龙蜥战斗的不是我。”

　　“您是往生堂的那位客卿；是钟离先生，我没记错吧？”

　　钟离点了点头。

　　甘雨退后一步，又是扫视了面前几人一眼，显得愈发疑惑，面容也是严峻了一分。她问，“你们几位究竟是如何会遭遇古岩龙蜥？难道是在层岩巨渊那里？是在什么具体位置？还有，请恕我直言，层岩巨渊已经被七星封锁，常人不得擅闯；你们是怎么进去的，为什么这时又要来这里找我告知此事？”

　　“看在这两位打败了古岩龙蜥的份上，还望七星不要太过追究擅闯层岩巨渊一事，”钟离再次颔首致礼，说，“至于带他们二人来月海亭，是因为有一个或许非常重要、关乎璃月安危的发现。我心中有些猜测，但不敢确定，所以才想到请您来确认。”

　　迪卢克望向金眸的魔神，疑惑之余还有些不知所措。如果是蒙德的那位吟游诗人站在这里发表这种言论，那绝对就是不折不扣的胡诌不需要草稿，但璃月的这一位威严肃重，仿佛每一句话都必然是绝对真实驷马难追，实在让人捉摸不透。这时钟离转头看向他，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也不知是上位者的安抚还是同谋的打趣。

　　钟离对他说，“迪卢克先生，把那柄剑拿出来给甘雨小姐鉴定一下吧。她是拥有千年寿数的半仙之身，对璃月的一切历史了若指掌，定能辨别出那柄剑的真相。”

　　迪卢克一愣之后唤出了在巨渊深处现身的大剑。知道这定是在璃月有历史渊源和意义的神兵，他不敢唐突，严肃恭敬地双手捧着送到甘雨面前。

　　甘雨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停滞了片刻，却没有伸手接剑。

　　“无，无工之剑！”蓝发仙女惊呼，“无工之剑竟然现身了。果然如我所想，帝君逝世让若陀龙王的封印松动。但既然无工之剑已然现身，也就是说事情……”

　　甘雨抬起头来，用一种满怀欣赏的热切眼神上下打量着迪卢克，仿佛第一次看见他似的。迪卢克有些尴尬，正想说些什么，却听钟离又问道，“可以确认这真得是无工之剑？”

　　“是这样，虽然隔得有些久了，但我毕竟数次亲眼见过这柄神剑。”

　　迪卢克见甘雨只顾着说话，却不接剑，便再次想要将大剑推到甘雨手中。

　　“不，不用给我，请您拿好这柄剑，”甘雨退后一步，沉声说道，“您是唤醒他的主人，也是这一世的掌剑者。”

　　迪卢克又是一愣，“所以这把剑究竟怎么回事？”

　　“无工之剑是岩神摩拉克斯用基岩削成的神器，用来封印镇压在南天门下的若陀龙王，”甘雨娓娓道来，“若陀龙王乃岩元素之力凝汇而成的神龙，帝君几次提过，若陀之强堪比魔神中最强者。若陀与大地同生，不能诛灭，只能封印；虽然当初大战过后，有几位仙君助力，帝君将若陀彻底封印，却仍不免担心封印之下的若陀将比自己长寿，在自己殒灭之后尚能复出。为了永护璃月大地的平安，帝君只能利用一种自己能运用而若陀无法触碰到的力量。”

　　说到这里，甘雨带了三分期待地望着迪卢克，仿佛在等待迪卢克应声。

　　迪卢克想了想，猜道，“人心？”

　　“不错，”甘雨满意地续道，“帝君有言，最坚固的基岩也有面对风与水被扬作尘埃的那一天，或许唯独有限的生命才是真正的永恒。所以无工之剑真正的维系者是人类；不是某个特定的人，而是能被帝君契约承认的心澄如镜的守护者。镇压若陀以来的数千年间，封印也曾有过几次松动，带来地震频繁，妖物肆虐。彼时帝君尚在，会出手镇压，但往往也会有守护者出现，唤醒无工之剑，加固封印。说起来，七星的记录中，之前无工之剑一共现世六次，持剑者的故事也都一一在册。如果迪卢克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可不可以了解一下你的生平故事，还有这柄剑是如何现身的来龙去脉？这些记录必须保存下来。”

　　迪卢克顿时觉得头大如斗，看见一旁的重云，便道，“这柄剑现身于我和这位少年共同战斗的时刻。我毕竟不是璃月人，或许还是把无工之剑托付给他更好。”

　　重云闻言往后踏了一步，忙不迭地摆手说道，“这可不行！无工之剑毫无疑问是你召唤出来的，在最紧要的时候击败了那头怪物。那个时候我……”小少年的声音哽住了，眼眶都有些发红，但他顿了片刻之后突然说道，“如果迪卢克先生觉得我真有帮到一点忙的话，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迪卢克一如既往板着脸，内心却全是感慨。他说，“那时候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无论你需要什么，我一定为你办到；便如璃月人有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少年抬起头来，目光闪耀地望向他，说，“希望先生可以把借给我用的那柄大剑送给我，就当留个纪念。当然也不是就留下您的剑做纪念品。我发誓，一定用一个武者对兵器应有的尊敬与重视对待她。”

　　将该说的都汇报了一遍，听甘雨讲了许多相关历史，又与依依不舍的重云告别，此时已是暮色降临，迪卢克这才终于找到收拢思绪的喘息机会。难怪那位钟离先生会带他来这里；想来疗伤只是个借口，真正的目的还是把一切信息都交给璃月七星。迪卢克走到已经没有什么人的玉京台，站在栏边眺望水面。此时唯独那个无事人一般的璃月主神跟着他来到这个角落，坐在栏杆边仿佛只是悠闲地欣赏美景一般。迪卢克望向金眸魔神，有些不确定地说，“你还没有走。”

　　钟离点了点头，说，“是。我承诺过的说服你的真正筹码，公义和需要庇佑的人已经交付，剩下的还有真相。你可以随便提问，自由之都的迪卢克。”

　　迪卢克却也没有多想，直接问道，“你还好么？”

　　“哦？”钟离显然有些惊讶，“你怎么会问这个？”

　　“初见甘雨小姐，她看向你时的神色应该是发现了你也负伤。”

　　钟离微微挑起眉毛，“只因为这个？”

　　“还有大约是因为，明明这么重要的事情，却在梦中给我传话，还语焉不详，似乎是有什么难处无法脱身，”迪卢克思索片刻后续道，“我不是璃月人，不敢说对璃月的一切有多了解，但这几天也读了不少历史，听了些传说，再加上方才有幸听到甘雨小姐这个亲历者的言论，总觉得如果不是有什么大麻烦，你不至于如此行动，最后现身的时刻也不至于那么晚。”

　　钟离的神色更严肃了一分，低声道，“我绝没有坐视你陷入濒死绝境以此召唤无工之剑的意思。对于你和那位驱邪师小少年的处境，我很抱歉。”

　　“嗯，”迪卢克坦然点头，“我知道。”

　　“你想来也听说过摩拉克斯身死一事，”钟离接着解释道，“我固然没有死，但也不算毫发无损。”

　　“于是封印松动了？”

　　“不错。若陀苏醒已有月余，只是初时他的力量太为微弱，而我则被另一个苏醒的魔神吸引了注意力。若陀利用梦境侵染人类，为他寻找无工之剑，虽然未能得手，但是他的力量恢复得极快，当我意识到他正在觉醒的时候已经不能轻易镇压住他，只好亲往地底，防止他破土而出。”

　　“所以说，你给我托梦是因为其实身处战斗之中无法脱身？”就算知道面前之人身份，迪卢克仍然可以觉得震惊，“这么长时间里……你一直在战斗？”

　　钟离平和地点了点头，续道，“若陀是我在地上见过的最强存在，而我现在的身体到底是个性能欠佳的容器，所以战斗比想象中的棘手。最后时刻为了脱出战斗赶到你的位置，倒是吃了点小苦头，好在下一刻你就召唤出了无工之剑，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抱歉，”迪卢克条件反射地低声应了一句。

　　“哦？”钟离微微摇了摇头， “倒也不必。那么，你还有何疑问？我承诺过你一切的真实。”

　　“这件事上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钟离注视他片刻，半晌微笑着轻叹一声，“没有了，只需要你收回你应得的交换。”

　　迪卢克思考片刻，召出封印上古魔神的宝剑立于身前，问道，“我自然会尽我所能保护这柄剑的安全。最后一个问题：召唤无工之剑的条件到底是什么？什么样的人可以做到？如果能记录在册，后世再碰上封印削弱的困境是不是更顺利一点？”

　　“甘雨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是守护者的澄净之心。你的最后一句祷告，我不敢说千风万云是否听见，但无工之剑的契约自是听见了。余你一生，无工之剑将随你前行；若有朝一日你所作所为有愧于守护之约，此剑亦将离你而去。”

　　钟离终于起身，缓缓摘下右手上的扳指，脱下手套，伸出一只难得裸露在外人眼前的修长手掌。

　　“无工之剑的契约早已成型，召唤便是签约，或许尚有不公平之处。但只要你愿意，摩拉克斯承诺永为你的后盾，换取你守护大地上值得守护的一切，掌剑者。”

　　迪卢克沉默片刻，亦是摘下手套，握住了魔神的手，沉声说道，“契约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