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神兵谱》露浓

4、守护者（2）

　　来到璃月港后，人生地不熟的迪卢克又一次追查旅行者的下落；毕竟旅行者是最有可能知道璃月岩神下落的存在。但他却被告知旅行者在半个月之前出海探险，可能就快要回来了，可能还要十天半个月的才会返回璃月港。于是迪卢克花了整整三天流连于茶馆书楼间，与每一个有闲暇回答问题的人交谈，翻过每一篇可能相关的历史与传奇。收集足了情报，旅行者却仍然未出现，也无法得知某吟游诗人的下落。迪卢克选择不再等待，独自一人向南天门进发。

　　在南天门的高崖之下，他爬上那株参天巨树，站在树梢远望四方。一切都和他梦中的一模一样，也和所有人形容的以及书中记录的并无二致。这里地脉力量汹涌，哪怕风和日丽也能感受到有某种存在蠢蠢欲动，倒是那个梦中的小女孩并没有出现。

　　璃月人称南天门的古树为伏龙树，是埋葬上古魔神若陀龙王之处。传说若陀是生于岩石、山峦一般巨大的龙，沉睡时与群山混若一体，但苏醒时任何微小的动作都会使大地轰鸣颤抖。为了保护子民免受地动之苦，摩拉克斯来到若陀面前，从此大地平息，古龙也成了岩神的伙伴。但和平共存只是暂时的；已被历史忘却的纷争动荡之后，若陀龙王被镇于伏龙树下的大地深处。还有人说，真正镇压若陀的不是伏龙树，而是岩王帝君亲制的一柄剑，刺于树根以定地脉之力，魔物奸佞皆不能触碰，唯有心澄如镜的人方能靠近。只如今这柄封印之剑无迹可寻；有人说，剑已失散，或埋葬地底，或藏于草木之间，亦或循着流水沉入海中，而封印亦逐渐失效，若陀龙王苏醒之日渐近。又有一组传说道，封印之剑藏在被称作层岩巨渊的山间地底，而曾经追随若陀龙王的龙蜥亦遁入其间，如今盘踞在封印四周，期盼着有朝一日能解开封印，释放镇压在地底最深处的若陀；千年时光流转，龙蜥再次开始骚动，以至于璃月荒原山间出没的幼岩龙蜥越来越多，如今只有帝君选定的清心之人方能深入层岩巨渊，再行镇压封印之事。

　　所以叫我来，迪卢克想，是要寻找那把剑？然而他没有任何考古挖掘的经验。

　　更何况，璃月的传说到底含有多少真实？毕竟提瓦特大陆哪里没有“蕴藏神魔之力的宝器唯有至诚至强者可得获者将被赠予无上神力”之类的传说；蒙德的冒险者们不也一样在寻找“原初天空之书”，期待着能成为风神信任托付之人。但就如真正的十万颂天空之书不会出现在荒野的宝箱里，理论上来说，这传说中镇压巨龙的剑也不会就插在伏龙树下这种显眼的地方等着人去拔。

　　不过他这几天里确实数次听旅人提起，伏龙树周边似乎怪事频频，甚至有两个人提到了那个言语狂妄的小女孩，听上去正是他梦中见过的那个。而层岩巨渊里也似乎真发生了些什么；区域四周不少千岩军在巡逻搜索，禁止前往层岩巨渊地区的警示贴得到处都是。

　　在伏龙树附近搜索了大半天且一无所获，迪卢克继续南下前往层岩巨渊。之前在璃月港游荡的三日里他已是做了许多准备，除了食水还备足了火料，以便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行走。他靠偷听璃月城中千岩军聊天还有与从事矿业人员交谈大致摸出了千岩军巡查层岩巨渊区域的时间和路线，如今轻而易举地便避开了巡逻，打破了仓促用木条石块封闭的洞口，无声无息地遁入了深不见底的地下世界。

　　层岩巨渊的探索危险而枯燥。迪卢克走过一个又一个洞穴矿道，差不多将每一块石头都翻过一遍，到最后却只收获了一堆摩拉，宝石，还有圣遗物。如果他缺钱的话，这样一段旅程倒真算得上是岩神的恩赐了——不知道第几次从石头后面翻出一小堆闪闪发光的金币，迪卢克不由腹诽。他虽然一直未能找到真正的线索，但越是探索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世界，他越发坚定必得继续前行。在这奇异的巨大地下空间，元素力量强大到足以让他听见岩石的共鸣，还有时不时从不知名深处传来的轰隆，仿佛有人在最深处战斗。他能感受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巨大力量，直让这个地下空间中的空气都带着威压。

　　看来真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酝酿。

　　思索间他来到有一种溶洞主室，硕大空间中央有一个十丈见方，看不清深浅的水潭。迪卢克站在水边，抬手挥剑将一道火焰拍于水面上，想要借此探索水潭全貌。但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感到背上一丝凉意。

　　有人？

　　他往斜前方冲刺两步，落在水潭的另一边，随即就看见整个水面冻了大半。冰元素使用者？不过方才这攻击是往他脚下来的，似乎只想冻住他，却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迪卢克回手一剑烈火劈向攻击者方向的上方，沉声说道，“只要你没有敌意，我也没有。”

　　片刻沉默之后，一个努力显得镇定的年轻声音答道，“你不应该来这里的。此间有异状；七星已命令封闭入口。”

　　迪卢克面前出现了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银蓝色短发，蔚蓝眼眸。少年看上去沉静稳重，远比他的年龄显得成熟，那一丁点疑惑惶恐也情有可原，显然是个可靠的人——但他也实在是太年轻了。固然来自异世界的旅行者和某落魄的吟游诗人看上去也很年轻，但迪卢克知道他们那不过只是表象，但面前这个小少年似乎是一个真正的十来岁孩子。

　　迪卢克不禁语塞，想了半天只好应答一句，“你更不应该来这里。”

　　“我有重要的理由来这里探索真相，”少年抬起了下巴，“不用那么看着我；我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走南闯北的驱邪师，是来此处追查异常的。”

　　迪卢克将大剑立于身前以示礼仪，说，“蒙德迪卢克，晨曦酒庄老板，受人之托来此调查一些事情。”

　　“来层岩巨渊调查事情？找矿？寻宝？”

　　迪卢克面对少年拧着眉头沉思的神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魔神灭世预言这种事情，可当真能在这一定有问题的地底深渊对一个半大孩子说？但少年似乎自己想明白了，突然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

　　“所以说，你是不是最近一直在做一个预知梦？受人之托，是一个金色眼眸的人？”少年目光炯炯地望着迪卢克，但见对面仍然一副不知如何回应的神色，又是续道，“若陀龙王的封印在渐渐失效。如果若陀苏醒，璃月无疑危在旦夕。你不用对我有所隐瞒，因为我也做了这个梦，虽然，好吧，我承认，梦中所见一切都很模糊。那位先生总是把我推出梦境，他说不能让我一个，一个小孩子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至少行走四方驱邪除魔已有数年。”说到这里少年的脸色显得有些愤愤然。

　　迪卢克想了想，便问，“那么你究竟为何来此？”

　　“因为我不能坐视家乡遭受这样的灾难，”少年肃然道，“坐视璃月的人们流离失所。”

　　“那么你为何孤身前来？独自行动总是最危险的。你说你有数年驱邪除魔的经验，那也应该有可以全权信任的伙伴。”

　　少年微微侧头，略显苦恼地说，“总觉得把朋友拖入这么危险的事情中来并不好。我其实也试探过两个好友，想要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能感觉到一些异常，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在说什么。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做这个梦，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感知到若陀苏醒的迹象，这一定也是有什么原因的。显然我比朋友们更适合来这里。”

　　迪卢克仍然面无表情，但是他在这一瞬间已经做下了决定。他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驱邪师。”

　　少年一愣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太紧张了，是我的疏忽。我叫重云。”

　　迪卢克将右手覆于心口，低头致礼道，“我的荣幸，来自璃月的驱邪师重云，愿千风拂过你我相遇的地方。”——虽然相遇的地方是不见天日的深渊，也是蒙德人最忌讳的无风之地。

　　少年亦是庄重拱手，“幸会，迪卢克先生。”

　　二人结伴同行，一点一点往巨渊深处行进。重云带来了一张层岩巨渊的地图，虽说草略，却是聊胜于无。路上他们不停地收集摩拉宝物，斩杀了许多史莱姆与幼岩龙蜥，甚至还遭遇了两只岩盔丘丘王还有和岩盔王一般巨大的成年体岩龙蜥，但真正的目标似乎永远在下一层，再深入一个洞穴，再下一层。地下没有丁点日光，迪卢克时不时掏出怀表看一眼，然后在石壁上刻下时间与路线。进入层岩巨渊十二个小时候，他和重云确认了一下食水存量，然后决定歇息一夜。第二天他们继续前进，在中午时分终于来到地图上标注的最深的最后一个洞穴。

　　此处洞穴不大，二三十米见方，大约十来米高，到处都是积水。洞穴内伸手不见五指，幸好有数十只岩晶蝶在缓慢飞翔盘旋，隐隐照亮了洞穴。迪卢克将手中的火把固定在两块巨石，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查看四周。搜索的同时他随口问了一句，“地图上确实没有别的记载了么？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信息？”

　　“不对。”

　　迪卢克一愣，然后回头望向身后的小少年。

　　“这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气息，”重云低声说道，“像是邪灵，但又不是，因为这是活物的气息，这到底是？我也不知道，但太奇怪了。”

　　迪卢克拧了眉头，便说，“先退出去，再……”

　　他话未说完，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打破了地底深处洞穴的死寂。两人脚下的地面像风暴中的海面那样上下起伏，土石纷飞。

　　眼见重云摇摇欲坠，迪卢克一把拉住小少年，将人往离开洞穴的方向甩了出去，喝道，“先退出去！”

　　但已经太晚了。下一刻巨石坠落，瞬间将出路堵住。重云不及细想，条件反射抬起手中的试作古华大刀，想要砍开挡在他面前的乱石，但又是一声巨响——这次听上去像是某种生物的吼声。一个似乎是岩石构成又似乎是活物的东西朝重云挥来。小少年猛地冲刺避开，几次跳跃站到了一块巨石上。增加了高度，他终于能看清楚突然出现的怪物。

　　是岩龙蜥，只不过无比巨大而已。

　　幼岩龙蜥立直大约和成年人差不多高度，而成年体也不过就是幼岩龙蜥的两三倍而已，相比人类自然是庞然大物，但也是可以理解的庞然大物。而眼前这个“岩龙蜥”从头到尾可能接近二十米，几乎都要将整个洞穴填满，一双眼睛在昏暗中闪光。重云完全无法想象他们刚进入洞穴的时候是怎么错过这个怪物的。

　　“他刚才应该就在我们脚下，”一番闪躲之后落在重云身边的迪卢克低声说道，“我拖住他，你去开路，我们必须尽快脱出这里。这个洞穴太小，不适合战斗。”

　　重云犹豫了片刻。让同伴独自面对危险显然不是他乐意接受的事情，但这一刻他很清楚局势有多么危险，也能感受到身边的同伴比自己更具有战斗经验，所以哪怕没有尝试过，此时此境，重云只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即便将同伴丢在身后，冲到堵住出口的乱石堆边，开始寻找突破逃生的道路。

　　重云施展元素之力连砍数刀，按常理来说这不过三人高的一堆石头早该粉碎，如今却只是滚下几波小石子，整个石堆仍然固若金汤。他正欲起符召唤冰剑，忽听身后一声暴喝，“向左！”

　　重云猛地向左冲刺，堪堪避过一波从右上方滚落的石头，但离开洞穴的道路前又封了一层障碍。
　　重云身后迪卢克再次发令道，“给石堆上个冰，然后退开。”

　　重云依言一段冰剑挥向阻塞他们逃脱之路的方向，然后迅速退开。紧接着，一片凝成凤凰形状的烈焰呼啸着扑在石堆上。冰火融化的剧烈让石堆几乎消失在白雾中；重云见状冲上前又补了几刀，但尽管石堆在又一波汹汹攻势下轰隆作响，却仍然没有倒塌碎裂的迹象。重云绝望地转过身去，紧握手中的试作古华，准备直面巨岩龙蜥。怪兽趴在地上，一双发光的眼睛满怀恶意地瞪着他们，但不知为何一时没有动作。

　　迪卢克在重云身边站定了，沉声说道，“看来没这么简单，不解决这头岩龙蜥我们出不去。”

　　重云用力点了点头，“你指挥，我听你的。”

　　迪卢克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近乎苦笑的神色，然后他说，“怪物会喷电，小心地上积水。它带盾的时候不要贪刀。大剑能破盾，之后巨蜥会有大约十五秒的瘫痪可以全力进攻。最脆弱的地方是头部；破盾之后把你的冰圈放在头部周围，我们好配合。它马上就要恢复，做好准备！”

　　然后又是一声怒吼，巨蜥再次昂起头来。

　　迪卢克飞身落在巨岩龙蜥的颈子边，重云也冲上前去，卡在巨蜥前后足中间的位置，一刀斩向蜥蜴前足。重云全神贯注在巨蜥爪边游走，牢记着迪卢克“不要贪刀”的警告。但紧盯着怪兽的动作就无法完美兼顾脚下。动作太大来不及快速收势的一刀之后，他一脚踩在了水里。同时，怪兽怒吼，一束电光喷在积水中。重云感到电流穿身，只痛得眼前一黑，不由闷哼一声。

　　幸好下一刻巨蜥的盾碎了，怪物趴倒在地，没了动作。

　　“冰圈！”迪卢克又是喝了一声。

　　重云咬紧牙关，忍痛冲向巨岩龙蜥的头部，一刀重击拍怪兽脑袋上，铺开了一个巨大的冰圈。用大刀重击对于重云来说本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如今将将被电，连站立行走都有些困难，这一招更让他跌跌撞撞冲出三四步，差点没被自己的刀拖倒在地。

　　迪卢克一记火剑挥出，融化蒸腾起一片雾气，同时说道，“你先退开恢复一下，这边我来。”

　　重云不敢逞强，让了开去，靠在岩壁上努力平稳呼吸。

　　迪卢克站在冰圈内，平挥两剑附着重云放置的冰元素之力，再一招火剑形成融化的巨大伤害，穿插反复，行云流水的战斗姿态笼罩在冰火融化扬起的一团团白雾中，哪怕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也仍然让人觉得赏心悦目。重云不由暗自感叹，幸好自己终究不是孤身一人闯入了层岩巨渊，也幸好同伴是这样一个战斗力极强的人。但十五秒空隙飞速过去，巨岩龙蜥再次挣扎嘶吼着爬起身来，岩元素盾也再次在怪物周身凝结。

　　重云感到左腿的剧痛与麻痹感稍微退去了些。眼见巨蜥再次苏醒，他哪里敢继续躲在后方，冲上前去应战。没挥几刀，突然只见巨蜥抬起尾巴重击地面。重云脚下岩刺突然凸起，差点没直接将他穿成烤肉串。之前他便是吃了未曾留意脚下的亏，这一次再战更加不敢懈怠。巨蜥的招式虽然来得突然，重云倒是及时看见了，避开的同时大喊，“脚下！”

　　迪卢克置身于一处岩壁与巨岩龙蜥的前腿之间；这里的空间恰好能让他攻击到巨蜥，但巨蜥却无法腾挪爪子够到他，本是相当安全的位置。只是迪卢克万万没想到巨岩龙蜥还有招式，竟然能攻击脚下，听到重云出声警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猛一跃翻身爬上巨蜥背部，堪堪避开被岩刺刺穿的下场。下一刻巨岩龙蜥猛地摇首摆尾，将迪卢克摔飞了出去。

　　迪卢克重重地撞上岩壁，拼尽最后的力气才没让自己直接滚落到巨蜥的爪子边，却没能避开地上尺深的积水。下一刻巨蜥又是喷出一道闪电，将整个洞穴里的积水都点亮了。避无可避的迪卢克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然后就听见一声穿透无尽岩层的怒吼。迪卢克睁开眼睛，看见白衣小少年挡在自己身前，手中漆黑的长刀扬起，没有任何回避与取巧地朝巨蜥岩石一般的爪子撞了上去。巨蜥也是一声长嘶，仿佛是呼痛，爪子收了回去，而少年手中的长刀则是应声碎成了七八截。

　　重云握着只剩一小截断刃的刀柄，整个人都呆住了。

　　迪卢克将自己的西风大剑塞到少年手中，用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道，“追，追击，破盾。”

　　重云无暇思考，握紧西风大剑几步上前又是一阵猛劈。巨岩龙蜥终于再次倒下不动了，只有一双眼睛仍然在发光。

　　迪卢克逼着自己站起身来，指挥道，“上冰，然后尽量让开点。”

　　重云一记重击砍在巨蜥头上，然后退到迪卢克一旁。都已经站定了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忙对迪卢克喊道，“你的剑……”

　　“你拿紧了，”迪卢克说，“做好准备。”

　　他知道自己只余最后一击的力量，所以必须给面前的怪物造成最大伤害，这样重云才能在剩余的时间里收割。手中已无武器，他汇集能触碰到的所有炎元素在掌中，然后一掌挥出。巨蜥的头上炸开了一团火焰，紧接着白雾弥漫，被兀自不肯消散的烈焰烧成金色，宛如突然点亮天穹的太阳。

　　下一刻又是一声疯狂的尖叫，巨蜥爬了起来，朝着迪卢克和重云的方向扑了过来。并没有十五秒时间，连五秒也没有；几乎致死的一击让巨岩龙蜥瞬间起身。

　　失算了；信息不足的战斗确实随时可以致命。

　　迪卢克根本没来得及想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将身旁的小少年往后一推，挡在少年身前。

　　地脉之炎，阴燃之火，听我号令。

　　迪卢克无声怒吼，抬手拉出一道闪着微弱光芒的火焰。

　　硕大的岩爪即将盖在他头顶，濒死的这一瞬间被拉长，足够他默念最后一个祷告。

　　请保护这孩子，风，送他回家。

　　——虽然这里是无风的地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