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绿梨炖糖

4、第 4 章

　　薄晗对社交并不恐惧，但本质是个内向的人，用近年来流行的MBTI来描述的话，是个标准的I人。
　　但温书林不一样。

　　他和人说话总是带着三分笑，任何话题都能跟着侃一嘴，明显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他在众人前方带路，薄晗跟在后面，看他的背影。年轻男生的T恤背后能映出肩胛骨，随着步子若隐若现，是瘦的，但也不全瘦，一切都恰到好处。
　　她看向对方小臂的线条和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
　　有一点性感，是她喜欢的细节，她自己手上也能看到青色的经脉，但女生体脂率总比男生高，做不到微微凸起的感觉。

　　人可能就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很向往。

　　火车站占地面积广，从出站到走出广场要走不少时间，浦市站又是个老站，周围地形复杂。

　　温书林和青三川带他们绕过眼镜店，走过地下商城，终于钻进了地铁站。

　　这里人很多。
　　不过一群年轻人出来网友面基，穿得都还挺像样的，花花绿绿的一片，人倒是不怕丢。

　　他们下去的时候刚好来了辆A线车，目的地不同，不到他们要去的地方，一群人就到候车座椅的区域说话。位置不够，默认女士优先，向暖先坐了下去，温书林站在薄晗边上拍了她一把：“你去坐。”

　　两个位置，三个姑娘，薄晗本来想自己站着也可以，却被温书林半推过去。

　　她顺势坐下，抬起眼，跟他对视。
　　温书林本来就带着三分笑，对上眼直接弯了下眼睛。

　　薄晗收回视线，捏了下掌心。
　　有一层薄汗。

　　在网络时虚无缥缈抓不住落不到地上的绮念，随着高铁、旅途、见面被实际地拉近，化成空气里看不见的磁场。

　　“温书林跟他女朋友分手了，是单身。”

　　薄晗这样想着，下意识地伸出手，拉了下对方的T恤。

　　地铁站嘈杂，温书林同她说话时微微弯下了腰，质地温润的声线剥离开喧闹向她靠近：“嗯？”
　　“没事。”薄晗不敢让自己多想，摇头，“你衣服没拉好。”

　　他听清，于是又直起了身，体温如潮水般退去。

　　其实两个人并没有碰到彼此，但薄晗心道，奇怪。
　　她好像能感觉到温书林的体温。

　　年轻男生的体温是滚烫的，总比气温高出许多。

　　他们在开玩笑，说起最近网络上流行的梗，讲笑话，说着说着，不知谁说到一件趣事。
　　讲的是身边的朋友，有一回两个人要比谁能在最后一秒冲进地铁门，谁料双双被关在门外，而且那是末班车。

　　可能是氛围感染，也可能是笑点真的低，所有人都被这件事逗乐。

　　还有人提议：“一会儿咱们要不要也比比？”
　　青三川好心提醒：“你小心也被关在门外。”

　　“怕啥，咱们这趟又不是末班车，大不了坐下一趟过去，再说了，只要我没输不就不会被关在门外了。”那人自信叫嚣完，回头问，“三川不敢来，Look怎么说？”

　　男人就受不得激。

　　青三川急道：“我怎么就不敢来了？”
　　“那算上你了啊。”对方答，“Look呢？”

　　薄晗抬眼，恰好跟温书林视线对上。不过他很快就朝那个人看了过去，歪了歪脑袋，态度随意又散漫：“来就来，我又不可能输。”
　　“……”

　　薄晗没忍住，偏头笑了一声，为这年轻男生之间的赌气。
　　周围分明很闹的。
　　却没想到，温书林仿佛听见了这一笑，回过脸，也冲她笑了一下。

　　“能赢吗？”薄晗问。
　　温书林看她口型，看明白了，弯下腰回她话：“你看着。”

　　话是说得很大。
　　薄晗以为他真有把握，还抱了几分期待。

　　下一班车很快到，是他们要坐的B线。三个女生先手挽手上了车，站在门边看站台里的男生们。
　　几个人三三两两分开到两扇地铁门前，等地铁闪灯。

　　那是个倒计时信号。

　　为了赢这个没有意义的比赛，他们甚至压到第三声“嘀嘀”提示音才开始冲刺。
　　但果然翻车，两个冲进了车里，后面三个人被关在了门外，信誓旦旦的温书林也在其列。

　　他就差一步，但没赶上就是没赶上。

　　地铁门关上的时候，薄晗愣了一下。

　　她有一秒钟的慌张，像是同行人没有赶上火车，之后的旅途要放她一个人的那种慌；但很快回过神来，这是地铁，还能有下一班。

　　周围站着的朋友们都笑了起来，她也后知后觉地感到搞笑。
　　地铁启动，温书林的脸划过，很快被抛在后面。薄晗笑的时候在看他，于是两人有了短暂的对视。

　　随后薄晗低下了头。

　　她说话的时候不喜欢同人对视，走路也不愿意，所以经常低头。
　　十几分钟的车程，同人对视就好像要攀谈，她觉得尴尬，宁愿看地板。

　　车厢的白灯照在蓝色的地面上。

　　不过这时候有向暖，她也是个明显的E人，拉着薄晗和另一个女生聊天。
　　打游戏的时候薄晗跟向暖不是太熟，她俩朋友圈子不太一样，从没组过队，这次聊上发现很投缘。
　　到下车时，三人已经成了很好的朋友。

　　他们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那三个倒霉鬼坐下一班车过来，汇合了才往会长统一订的酒店过去。

　　·

　　这一天主要是接站等人的，会长安排的集体活动在第二天。

　　薄晗领到了自己的房卡，准备上楼休息，被向暖拉住：“你哪间房？”

　　薄晗报出房间号，向暖在同一层楼，不过隔得有些远。一行人一起上楼，到岔路分别时，向暖让她一会儿过来玩。
　　“他们都到我那儿，等下我们一起点小龙虾吃。”向暖指了指周围几个人。

　　几个在浦市有住处的人并没有预订这里的房间，晚上还要回自己的地方，所以向暖的房间被当做了临时据点。
　　薄晗点头说好，拉着行李箱找到自己的屋子。

　　她是个自理能力还挺强的人，虽说是头一回独自出远门，但有条不紊。到了房间，她将行李箱打开，常用的东西拿出，十月的浦市天有“秋老虎”之称，一路过来很热，她进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身舒服点的衣服，这才拿着房卡趿着酒店拖鞋往向暖的房间过去。

　　这层楼几乎被他们公会的人包了。

　　路上她遇到几对年轻男女，看样子也是过来聚会的，只是不知是谁。薄晗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干脆低着头往前走。
　　行至转角处，一堵人墙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熟悉的T恤，薄晗抬头，看到温书林的笑脸：“就想你怎么还没过来，正打算去找你呢。”
　　“找我做什么？”
　　“小龙虾都送到了，等你过来开吃，不然等你到了小龙虾铁定被他们抢光了。”温书林语气嗔怪，好像他俩很亲昵似的，“洗了个澡？”
　　薄晗发尾潮湿，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气，很明显。她嗯了一声：“有点热。”

　　“今天是很热，可惜我没带换洗衣服，不然就借你们的地方冲个凉了。”
　　温书林边说，边领着她往向暖的房间走。那是附近几间房里最闹腾的一间，到门口，温书林屈指敲门，门内的喧闹戛然而止，薄晗听见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女声：“谁啊？”
　　向暖：“肯定是Look跟巧巧，我去开。”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接着，“咔”。
　　门开，暖光从里面钻出来，照亮走廊。这间酒店很干净，建在寸土寸金的闹市区，但房间都很小，是地段和价格之间的妥协。薄晗要的是最便宜的单人房，向暖比她大几岁，经济上宽裕些，要的是大床房。
　　但大得也很有限，进门右手边洗手间，再往里走就是大床，七八个人往房间里一挤根本站不下，都只能脱了鞋坐在床上。

　　薄晗注意到向暖连行李箱都没打开，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大概很打扰她。
　　但她看起来并不在意，开完门又跳回床上。一群人在打UNO，床中间散落一堆被打出来的牌，正好轮到向暖，她跳回去又匆匆出了牌。
　　三大碗小龙虾外卖可怜兮兮地放在一旁靠墙的迷你小桌上，无人问津。

　　床被占满了，薄晗又认生，没往上跳，站在一边。温书林也没动，两个人挤在玄关处，薄晗视线瞥过去，轻声说：“这哪是等我开吃？”
　　“那你想不想吃？”温书林垂眼看着她笑，“叫他们停也可以的。”

　　他这样低头，脸有点逆光，说不出的好看，薄晗多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摇头拒绝：“那多不好，扫兴。”
　　但温书林对她吃上小龙虾这件事很执着：“那不然，我们先过去吃？”
　　薄晗倒是没那么馋：“算了，等他们吧。”

　　她觉得温书林对她的关怀有那么一点多，但偶尔又觉得是错觉。
　　一局UNO打完，一群人终于开始分享小龙虾，他又很自然地照顾其他人，似乎并没有对薄晗有过多优待。

　　薄晗觉得自己好像一颗球。
　　被抓起，放下，又抓起，又放下。
　　猜不透温书林的想法，她嫌麻烦，决定不再去想，于是之后便朝向暖靠近，离开了温书林身旁。

　　“教我打UNO行吗？”她试图融入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