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我快乐》九里枝

8、快乐八点

　　程嘉洛站在岁城电视台的大厅里，后背倚着墙，双手插在兜里，指尖不断摩擦着手机，无声的透露出他此时此刻的焦灼。

　　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刚才看见的那个侧脸。
　　是许知亦。
　　是那个他不愿意承认，却避无可避的人。

　　程嘉洛缓慢的抬起头，望向落地玻璃窗外，不知何时开始落下来的雪。
　　如果在祝梨书的心里，许知亦这个人，可以像这冬日里的雪就好了。
　　因为总有一天，盛夏会到来。就是再顽固不化的雪，终会被炽热的阳光所浸透，最后，连一抹痕迹都不会留下。

　　想到这，程嘉洛忽然笑了，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这雪真能凭借炽热的阳光融化，那祝梨书，此时就应该已经成为他程嘉洛的妻了。

　　恰在此时，手机震动了一声。
　　程嘉洛拿出来，看看锁屏里横着一条购票成功的消息。是他昨天预约抢的晚上中心公园的跨年烟花票。
　　本来，他觉得两人之间无形阻拦着的人已经随着时间被彻底消磨，时机已经成熟。

　　可现在看来。
　　程嘉洛握紧了手机，脸上挂的已经看不出来是嘲弄还是苦笑。

　　他熄灭了屏幕，仰起头，望着诺大的天花板，努力压着心里酸酸疼疼的苦涩。

　　缓了半响，他拿出手机，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淡定自若的给祝梨书打电话。

　　听筒里的嘟嘟声消失，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带着一股痞气：“还没下班？”

　　祝梨书的声音有一点疲惫，似乎是在整理什么东西，翻动纸张的声音明显：“组长临时要改一下台本，我还有一个资料没整理完。你那边结束了？”

　　程嘉洛：“刚结束，需要劳动力吗？免费的。”

　　祝梨书轻笑：“需要，正好缺一个复印工。”

　　程嘉洛的心情似乎好了些，就连语气都轻快了几分：“等着，马上到。”

　　电话挂断，程嘉洛快步朝着楼梯方向走，一步两个台阶，很快来到祝梨书的办公室门口。

　　抬手，习惯性的敲了两下门，门应声而开，祝梨书站在门里，面上朝他笑的温柔，行为上却充满了像是要马上剥夺他自由的地主大人，将有些凌乱的一小沓A4纸，毫不客气的塞给了他：“这些的顺序刚才我不小心打乱了，需要你分类一下，再重新打一份。”

　　程嘉洛低头看了眼，脸色有点僵：“我后悔了，我想要按张计费。”

　　祝梨书微微一笑：“后悔无效。”

　　-

　　两个人弄完，已经晚上九点钟。

　　程嘉洛买的跨年烟火票是晚上十点钟的，从时间上看，完全来得及。

　　可是直到两个人走出了电视台大楼，程嘉洛紧握着手机，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岁城每年跨年的时候，都会举办这样一场跨年烟火秀。也许是因为拥有了跨年的意义，每年的票都很难抢。祝梨书大学的时候，跟着室友抢了三年都没有抢到，最后一年，祝梨书索性破罐破摔，连抢都不抢了。

　　而程嘉洛呢？
　　他像是想要弥补祝梨书每次都抢不到票的遗憾，每年都会买各式各样的烟花，租上一辆车，带着祝梨书去到岁城郊区，一处允许燃放烟花的废旧学校操场里，将买来的烟花全部放尽，再带着她去吃上一分夜宵，赶着宿舍关闭寝室前，将人送回去。

　　仔细想来，每年的跨年，都是两个人在一起过。
　　祝梨书悄悄掏出手机来，看到购票成功的消息，又惊又喜：“成功了！”她激动的拉住程嘉洛：“我成功了程嘉洛！我抢到了！”

　　程嘉洛乍一听，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成功了？你抢什么了？”

　　祝梨书举起手机，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低下头。

　　程嘉洛低下头，在看清了她的手机页面后，整个人不由得愣住了。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祝梨书竟然也买了跨年烟花票，而且看她预约的时间，竟然比他还要早好几天。

　　他的大脑嗡的一下，因为看见许知亦而难过的心，在这一刻像是突然被扔进了蜜罐里，巨大的兴奋充斥着他，让他一时之间，竟有一点不知所措。

　　他甚至没有多想，祝梨书为什么会去买这个票。只一门心思都在想着，这大概是两人相识了这么久，祝梨书第一次给他准备这样一个惊喜。

　　与其说是惊喜，他更想认为，这是一种暗示。

　　激动的劲儿一过，祝梨书才意识到程嘉洛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突然有点迟疑了，难道程嘉洛不想去？难道他今晚有别的行程？
　　心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最后祝梨书慢慢放下了手机，唇边挤出一个笑容来：“嗯...你要是有事——”

　　像是怕从祝梨书嘴里会说出什么误会他的话，程嘉洛语速极快的将她的话拦了过来：“我没事，我什么时候跨年夜有过事？”

　　他有点无措，狠狠吸了几口冷空气，让自己太过兴奋的头脑清醒一下。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还有五十分钟，先去吃个饭？”

　　祝梨书点头，她从中午吃了那份便当之后，一直到现在，除了喝了半杯水以外，什么都没吃，这会儿已经有点饿过劲儿的感觉，但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胃里空空的。

　　雪已经停了，这会儿地面上铺着一层并不厚的雪，因为下班，行人来来回回的走，雪被踩实，没有落均匀的部分，一踩就化，现在地面已经被走出了一条小路来，雪水湿漉漉的粘在上面，好像更滑了。

　　程嘉洛走在前面，回身牵住祝梨书的衣袖，轻轻拉着她往前走。

　　刚好是绿灯，两个人来到对面，就近找了一家饺子馆。祝梨书最喜欢吃虾仁馅的饺子，但是程嘉洛并不喜欢韭菜的味道，两个人各自点了一盘，程嘉洛去消毒柜里拿出两个碗过来，用纸巾擦干净，从放在桌边上的蘸料里找出醋，倒进碗里，放到祝梨书面前。

　　饺子很快上来，祝梨书有一段时间没有吃饺子了，顿时感觉自己胃口大开，夹起一个饺子，在碗里滚了一遍醋，整个塞进嘴里。

　　程嘉洛看着她这个吃相，不禁笑了，抽出一张纸，手伸过去，轻轻擦过她嘴角边残留的醋：“慢点吃，又没有人跟你抢。”

　　祝梨书慢慢咀嚼着，等咽下去了才说：“你试一下，一整个吃进去，真的好满足。”

　　说着，她重新夹起一个饺子，像是在给他做示范一般，又来了一遍。

　　程嘉洛学着她的样子，饺子滚了一遍醋，一整个塞进嘴里。
　　在他的嘴含住饺子的同时，眼睛疏的睁大了，整张脸像是突然安上了痛苦面具，他连忙起身去冰柜里拿出一瓶水，拧开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饺子胡乱咀嚼了几下，混着水咽了下去。

　　连喝了好几口水，才冲淡了嘴里的醋味，程嘉洛撇了撇嘴：“好酸。”

　　祝梨书的嘴被饺子塞得满满的，看见他这副模样，瞬间笑弯了眼。

　　-

　　中心公园虽然叫中心，却并不在岁城的中心位置，它位于岁城老城区和新城区的交界处，围绕着岁城的护城河建立。

　　按照古话说，护城河所在的地方就是一城之心，故而取名为中心公园。

　　每一年的跨年夜，都是中心公园最热闹的时候。在公园门口，围绕着很多小商贩，为了能够引人注目，他们的脑袋上带着各种新奇样式的发光发箍，祝梨书下了出租车，一眼就被其中一个带着小恶魔发箍的卖家吸引，拉着程嘉洛就跑了过去。

　　这会儿距离进场还有几分钟，小摊前已经陆续围上了很多人，祝梨书离得近了才看清，这个卖家是卖仙女棒的。

　　祝梨书有点失望，耳边却传来程嘉洛的声音。

　　他伸手指着一款仙女棒问老板：“这款怎么卖？”

　　老板见他长得帅，笑呵呵的回答他：“一把30两把50，帅哥，要几把啊？”

　　程嘉洛格外霸气：“给我来两把。”

　　老板笑得更开心了，“帅哥真敞亮。”连忙拿了两把包好了递给程嘉洛，贴心的问：“还需要什么不？”

　　程嘉洛付好钱，接过仙女棒，眼神像是不经意看到了他头顶戴着的发光发箍，饶有兴致的问：“老板，你这头上戴着发箍怎么卖？”

　　老板一听，目光扫过站在他身旁的祝梨书，瞬间懂了：“女朋友喜欢？”他笑起来，指了指他对面的摊位：“我老婆卖，十块一个，什么样儿的都有。”

　　程嘉洛回头看了一眼，笑着和老板道谢，然后拉着祝梨书来到他老婆的摊位，放开祝梨书，大手一挥，颇有几分霸道总裁的既视感：“喜欢什么随便挑，今晚消费全由程公子买单。”

　　老板娘听了不禁一笑，十分配合的说：“小姑娘你快看看喜欢什么，咱这不仅有发箍，还有跨年夜限定的发光气球，中间带玫瑰真花的那种哦~~”

　　祝梨书在这一刻，总算是体会到了社死是一个什么感觉。她扯了扯嘴角，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只想快速买完走人。

　　她快速的从左到右看了一遍，最后拿起了一个闪着暖黄色光的小星星发箍，“就这个吧。”

　　程嘉洛凑过去，伸手拿了个和她一模一样的，抬起头问老板娘：“两个这个，再拿一个气球。”

　　祝梨书有点懵，仰起小脸，很小声得问他：“你要气球干嘛？！”

　　程嘉洛笑着，并没有回答她。付好钱，从老板娘手里接过气球，绕了一圈，直接塞进了祝梨书手里：“拿好了，方便找你。”

　　被迫拿着气球的祝梨书，仰起头看向它。

　　透明的气球里，有一束开的很美的红玫瑰，明黄色的小灯绕着它，如同在白昼里盛开。

　　可是下一秒，祝梨书发现，人潮汹涌的进场大队里，女生们几乎人手一个。

　　祝梨书偏头看向程嘉洛，抬手指向前方飘着的一堆气球：“就这，方便找我？”

　　程嘉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唇边荡着笑，意有所指的说：“气球是光亮，但我不会让你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