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女皇》南朝烟华

68、不置可否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

　　拍卖早已落幕，多数宾客并没有选择离去，因为等待着他们的还有许多只属于夜晚的娱乐活动，然而言清墨没有任何留下来的兴致，对于他来说，此间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那座地面飞车不知去向，而前来迎接他们的，是一座看来好不低调的私人飞碟，言氏家族特有的神秘黑外壳，上面有银狐的图案，而两个穿着黑色西装却看不清面貌的男人恭敬地站在入口处，微微欠身。

　　阿提和尼伽目送着言清墨和小砂的身影走了进去，却没有跟上来，而是继续目送着这座飞碟关上舱门并离开华尔兹区。

　　前者显得格外忧心忡忡：“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让那个工于心计又不懂规则的女孩看到，我恐怕，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后者则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并有些讽刺地斜睨着阿提的面容：“工于心计？呵！那么我觉得你的担忧未免太过多此一举。要知道在这个世上，还能有谁，会比我们的内阁大臣更加工于心计呢？”

　　阿提闻言不禁皱了皱眉，虽然他满脸不悦地瞪了尼伽一眼，但那颗不安的心，终究还是放下了些。

　　飞碟的空间，显然要比地面车要来的自由宽敞许多。

　　有仆从自觉为小砂端来水和一些精致的点心，然而她却没有任何心情享用，而是望着窗外那一片漆黑，喃喃地问道：“现在，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圣华区。”言清墨闭上了眼睛淡淡地说出三个字，然后，他轻轻挥了挥手，那些仆从便悄无声息地，缓缓退了出去。

　　小砂注意到他们身上所流露出来一种格外训练有素的恭敬礼貌，这不禁使她感觉到一阵熟悉，从而心头对于此行的目的地涌上了一丝不安的猜测，她试探着说道：“或许……我还是回到学校比较好，毕竟今天晚上，已经给您添加了不少麻烦。”

　　她可不要再回到圣华区，那简直就是心理阴影！

　　言清墨没有回答她，而是随手按下了通讯仪，一条未读语音响随即了起来，而小砂几乎一下子就听出来，这声音就是先前汇报说景氏戒严的那个存在。

　　“阁下，景氏戒严的原因已查知：大小姐景媛意外失踪，疑似携重要物件私逃。而同时，有人发现了一件星耀的女生校服和两名被打晕且剥光衣服的侍从，根据衣物上残留汗液检测初步判断，应属于一位名叫莫砂的学生，故而，景家主星夜赶去星耀要人。”

　　小砂的心缓缓沉了下来，她蓦然想起自己换下来却忘记带走的衣服，一时之间不禁脸色煞白，忍不住自我分辨道：“我承认，的确帮过景媛一个小小的忙，但她失踪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和我扯不上半点的关系啊！”她说到这里，连忙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几步跑到言清墨的身前，坚持而认真地说道：“或许，我应该现在就回到星耀，把事情解释清楚！”

　　言清墨关掉了通讯仪，以一种相当冷静的口吻拒绝了她：“你不能回去，至少在德罗回来之前。”

　　“为什么？”小砂满脸疑问。

　　“在帝国，涉嫌拐带贵族女子是足以下狱的罪行，而作为最高法官，景瑜完全可以立刻将你带走。所以在德罗回到星耀之前，在整个莫比乌斯，除了皇帝陛下的夏宫与首相官邸，唯一安全的地方只有一个。”言清墨仍然没有睁开眼睛，他的语气显得十分淡定平和，反而衬托出小砂的焦虑与无措。

　　“然而，事情已经越来越糟糕了！”小砂不住地踱步，她的脑海开始快速转动，从头到尾认真分析起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卫家虽然派人截杀，但不管他们是否忌讳，终究没有在景家的地盘行事，然而，在我逃离景家之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景家就戒严了！而原因是景媛的失踪……再加上那件被不甚落下的校服，景家家主的怀疑合情合理。如果，我一直没有露面，即使明天老师回来了，事情也未必得到转机……”她说到此处，忽然停了下来，猛然转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美优雅，却捉摸不透的男人，眸色之中，缓缓浮现出一抹极为复杂的神情：“还是说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圈套，卫家，根本没有派人来截杀我？”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小砂的声音，已带上了明显的颤抖。

　　是啊，她从哪里得知自己会被卫家的刺客截杀的消息呢？阿提﹒利孚诺德！

　　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别的消息来源！

　　言清墨终于缓缓地，抬起了眼皮，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绽出冷峻深邃而格外捉摸不定的光芒，小砂忍不住心中一紧，缓缓后退了一步，良久之后，才听他用一种十分冷漠的语气慢慢说道：“你的怀疑不无可能性，然而这一次，却完全错了”。

　　他说着，再次拨弄起了手边的通讯仪，蓝光投射在镂刻着精美浮雕的舱壁上，缓缓呈现出一副画面。

　　那是圣华区通往修文区的边界，几座朱红色上面印有金色火焰标志的飞碟盘旋在那附近，俨然是在搜寻着什么，而尚未暗沉下来的天色则显示了事情发生的时间。

　　在小砂的不可思议中，言清墨的声音清晰地响起：“看清楚了，朱红底金色火焰。那是卫家的家徽。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他貌似漫不经心地说着，“还记得那个来到学校刺杀于你的土系异能者么？他的空间屏蔽器，也来自于卫家。”

　　“什么？”小砂心头再度一震，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卫家的人，早就想刺杀我了？可这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言清墨挑了挑眉梢，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略带戏谑的弧度，“我不会告诉你，但你不妨……自己去找找原因。”

　　说完，他再度闭上了眼睛，语气里难得露出了一丝疲倦的意味：“好了，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问题的话，就稍微安静一下，半个小时后，我们会抵达目的地。”

　　然而小砂却没有回到座位上，她微微垂下了眼眸，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令阿提感到非常不解，也令她自己一直感到困惑乃至于不安的问题：“那么阁下，您又为什么，要对我表现地如此慷慨。我指的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为什么一再搭救于我，还带我来这里……让我看见听见了这些根本不该看也不该听的东西。虽然这句话似乎有点不识好歹，但我不认为您有任何需要如此慷慨的理由，除非……”

　　“除非什么？”言清墨揉了揉眉心，语气之中显出一种难得的无奈和慵懒。

　　小砂的表情却十分严肃，她盯着言清墨那张足以令全莫比乌斯的女人神魂颠倒，此刻却显得安详无比的俊美脸庞，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除非您对我……产生了某种莫名的喜欢，我指的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舱内陷入了一片安静，小砂亦低下了头，不知为何，即便刚才的一切言辞显得如此合乎逻辑而顺理成章，现在，她却半点不敢朝言清墨看去。

　　他大概率会嘲笑自己的吧？这个看上去如此自命不凡又完全有那个底气自命不凡的男人。然而小砂并不畏惧嘲讽，比起一直不断困扰自己的无聊猜测来说，她显然更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然而，过了许久，小砂听到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缓缓地说道：“如果你要这么认为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半个小时后，飞碟停下，舱门打开，小砂再度来到了圣华区。只不过这一次，街边各种建筑物和公共设施上镶嵌的图案，由景氏专属的青鸟图腾，变成了言氏专属的黑底银狐。

　　作为目前四大世家中权势最为煊赫的家族，言氏家族的这座“建筑群”的雄奇程度，自然丝毫不下于景氏，只是与景氏那种偏华美繁复的建筑风格不同，言氏的建筑线条似乎更为冷硬，风格亦趋向端庄严肃。

　　在圣华区格外安静的夜晚里，在这清冷而一尘不染的街道上，他们现在所乘坐的地面车似乎是这座“城市”里唯一还在发动的交通工具。

　　小砂仿佛被锯了嘴巴的葫芦，一路之上再没多说一个字，事实上，她整个人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这条路并不长，因为少主人就坐在车上，那些用来扫描检验个人信息的门禁自然形同虚设，他们一路畅通，只在下车后进入到大门前，遇上了一位衣着华丽却瘦骨伶仃，浑似一阵风就能吹跑的老人。

　　“少爷回来了。”老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粗哑且非常缓慢，然而他那一双凸出来的眼睛，却依然矍铄，动也不动地盯着言清墨身后的小砂，“还带回来了一位姑娘，这可真是……难以置信啊。”

　　小砂感到自己似乎浑身上下都被笼罩在了冰窖之中，一阵彻骨的寒意，从毛孔中迅速钻进了皮肉，使她感觉到非常地不适。

　　然而很快，这种不适就被另一股力量所化解。

　　“不必试探，老管家，她并不是什么高阶异能者，也绝非任何世家名媛。”言清墨淡淡地说道，他优雅的声线里听起来含着几分讥讽的意味。

　　听到“管家”这两个字，小砂不由抬眸多看了这老人几眼。在景家的所见，他们这种家族管家地位显然不低，有的甚至可以直接对少主人的过失予以指点，不过恐怕也要看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位少主人。

　　老人从小砂身上缓缓地收回了视线，他双手负在身后，过于高挺的鹰钩鼻微微皱了一下，朝言清墨的方向鞠了个躬，恭恭敬敬地说道：“那么，少爷请自便吧。不过，虽然大人很少回来，但这样的女人，您还是尽量少带回家里的好，毕竟传扬出去，也许会令大人感到不悦。”

　　“听起来，你现在，是在替父亲教导于我啊，老管家？”言清墨冷哼了一声，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副优雅而温和的微笑，然而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殊无一丝笑意。

　　老管家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似乎迅速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微微一变，随即侧身让到了一旁，更加深刻地鞠下躬去：“少爷说的哪里话，我这就下去安排这位小姐的起居。”

　　“不必了，”言清墨漫不经心地挥了挥右手，左手猛地捉住小砂的手腕，不顾对方轻微的挣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带回来的人，自然住在我那里。”

　　管家猛地一惊，他锋利的眼神如有实质地蓦然划过小砂似无所觉的脸庞，张了张嘴，却最终，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更深地弯下了腰：“是，少爷。”

作者有话说

　　存稿是一个好习惯，我要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