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女皇》南朝烟华

28、真实的含义

　　“啊哈，不愧是将门虎子，封少出手就是霸气！怕不是担心比赛得不了第一，回去要被吊天花板打屁股吧？”在环境部长景宁斯文秀气的皮囊下，有着一颗格外跳脱的灵魂，使得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上，始终罩着层顽童般的气息，即便是在公共场合也常常口出惊人之语。

　　环境部长的不着调固然从不出人意料，封帅此刻微微皱起的眉毛却有些令人疑惑。

　　紫金上将的这个表情，难道是在嫌弃自己的弟弟表现的还不够好？是出手不够迅疾？还是发招不够威风？

　　封帅的要求是不是太严苛了点儿？

　　在座的所有嘉宾心中都不同程度地冒出了类似的想法，只除了言清墨。

　　年轻的内阁大臣连看都不需要看，都能将紫金上将此刻的表情和他内心真正的纠结之处猜个八/九不离十。

　　无论对于一个尚且不满双十的少年，还是一名A+级风系异能者而言，封维的表现都足以称得上可圈可点，即使微有瑕疵，也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但……

　　正如某些人猜到的那样，这一局比拼的从来不是纯粹的力量。

　　或者说，封帅需要的，也根本不是纯粹几个强大的异能者而已。

　　作为帝国唯一一名SS级异能者，他甚至完全可以不将任何异能者放在眼里，但作为帝国远征军的统帅，他需要考虑的问题则要复杂许多。

　　在帝国远征军的强力镇压下，西域诸星纵然看似臣服，叛乱的种子，却早已在人心深处根植。或许在这位紫金上将活着的时候，那些反叛势力还能与帝国相安无事，一旦形势发生任何改变，叛乱之火将会毫不犹豫燃遍西域每一颗住人星球。

　　纯粹的力量或许可以一时慑服人心，但要长治久安，则必须依靠人心的智慧。

　　这一点紫金上将或许早已明白，但却不代表他手下那群骄兵悍将也都理解，沉醉在异能本位制统治下的大贵族们也都清楚。

　　不过对于莫比乌斯这些大贵族、高阶异能者而言，智慧究竟是什么？

　　政治斗争中的权力角逐？晶石场上的资金较量？还是战争中的武力镇压？

　　这大概就是这群可悲的家伙们所能理解的极限了吧？

　　或者，换句话说更为恰当。永恒帝国的贵族们早已习惯了用力量来解决一切难题，而不是凭借脑子，在这个惯性思维模式下，他们甚至逐渐开始鄙视智慧本身，而开始毫无底线地崇拜力量，甚至是，暴力。

　　言清墨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有些薄凉的弧度。

　　场中，封维等人的身影早已飘然远去，看样子，下一关似乎再不需要等待所有人到达才开启。然而面对重启的金属乱阵，剩下的七个队竟没有一个主动站上去化解，毕竟凭谁的硬实力也不可能达到一下子能融掉这铺天盖地所有金属的程度。

　　小砂看了看周围愁眉苦脸的众人，最终缓缓吐出一口气，拉了下卫巍的衣角：“我觉得，我可以上去试一试。”

　　卫巍没问她是否有把握，而是看向其他队员：“我认为可以试试，你们的意思呢？”

　　迪恩和杰克摊摊手：“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小砂脑子好使，搞不好她有什么奇招也说不一定。”

　　云之扬与艾薇亦纷纷点头，只不过后者呆呆看着那一地灰烬，显然尚在震惊之中。

　　得到了所有队员的认同，六人自然站上了露台，他们身后的屏幕也自然开启，杜绝了其他队的人混进来摸鱼。

　　不过，也没人想混进去跟他们一起，谁知道这群低阶异能者会不会在失望之下直接跳下露台，干脆提前认输结束比赛呢？

　　然而事实上是，自从站上这个露台，他们就没有了下一步动作，甚至连队里唯一一名火系异能者都只是呆呆地望着地上的黑色灰烬，眸光闪动却一言不发。

　　在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一个瘦小的声音缓缓走进了那个圆圆的，刻满数字的石盘，只除了两个人，一个紧皱的眉头在不经意间微微松开，另一个则瞳孔一震，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轻轻敲了下旁边的扶手。

　　小砂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石盘。

　　它被划分成了十个间距相等的同心圆环，每一个圆环上都刻着一圈数字，但奇怪的是，这些数字虽然排列整齐，却并未填满圆环中的每个位置，甚至，它们可说是刻意留出了空白，像是等着人来填满。

　　填满？

　　小砂心念微微一动，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玩儿的九宫格填数字游戏，虽然比起这个复杂的圆盘，那明显要简单的多。

　　这般想着，她的手指，就不由自主地摸上了那个石盘。而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异变突然发生——只见这原本静止不动的石盘上，一条连接圆心的直径上的数字在亮了三下后，忽然像一根转送带一样沿着直径的方向动了起来！

　　伴随着圆盘发生的变化，眼前看似混乱的金属阵列竟也开始运动起来，它们不再纷纷乱乱洒落空间每一处角落，而是开始有了疏密之分。

　　原本就一直关注着这些小东西无规则运动的云之扬不由双眼发光，激动地抓住室友杰克的手：“它们的运动，似乎有了规律！你看，左边那堆明显稀薄了不少，虽然路径还是很混乱，但这些金属明显在朝另外一个方向逃逸，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自动为我们清出一条路径来，就像……”

　　他正比划地手舞足蹈，忽然惊讶地住了嘴——那堆原本金属稀薄了不少的位置竟再度被填满，整个空间非但恢复了原先的混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金属的运动速度明显加快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云之扬喃喃自语，一颗心忽上忽下，若有所失。

　　杰克摇了摇头：“别自我加戏了，书呆子，这明显是一种微粒的模拟运动！难道中学时你没有学过物理，不知道微粒的运动永远是没有规则的么？你可以轻易控制整体，但又要如何去控制个体的运动路径？”

　　“或许不一定的，至少在数学上，它们的路径是可以设计的，至少现在，他们就不是微粒，而是在模拟微粒！”云之扬大声反驳。

　　外面的异能者们虽然看不到那个圆盘上的数字，却能将他们说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但事实上，至少对于一半的人而言，杰克和云之扬讲的这些概念都有些莫名其妙，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愚蠢，而是因为这些人与小砂一样游离于正常的教育体系之外，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物理学。

　　而这同样不怪他们，因为他们出身大贵族世家，且一生下来就是B级甚至更高等级的异能者，就算真的不学无术，但只要说的一口流利的永恒标准语，拥有一套在贵族间游刃有余的交际手腕儿，也照样可以和那些苦读多年的学子一样去到星耀，这全帝国最顶尖的学府念书，甚至未来的发展路径也远比后者宽泛且平坦的多。

　　这既是异能本位统治下特殊阶级不可撼动的福利，也是世世代代无可抹灭的不公。

　　迪恩也加入到了云之扬和杰克的争论之中，艾薇依然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灰烬，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只有卫巍，一双灰色的眼眸只静静注视着小砂的一举一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停滞。

　　同样，小砂也自动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干扰，她死死盯着圆盘上那些数字，小心翼翼地操作着——只要将手指按在那条不断“传动”的直径带上，它就会暂停“传动”，与此同时，某些符合某种数字规律的圆环会在此时像齿轮一样顺时针转动一格，而直径上的数字也会随之发生变更，那些空白的位置亦然。

　　而随着每次圆环数字发生的变化，场上金属的运动也在发生相应的改变，只是这两者之间具体的联系，一时之间，她还观察不出。

　　不过，总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

　　当同一个圆环上空白的位置增加时，相应的某个方向的金属也会变的稀薄！

　　小砂甚至完全有理由怀疑，如果她能够让一个圆环上的数字全部“消失”，或许会清出一条没有金属攻击的道路来？

　　思及此，她索性停手，用心在脑海中一点一点模拟着这些数字运行的轨迹。这也多多得幸于锻体之后的“副作用”，在狠狠敲诈了封维一万永恒点之后，小砂分给了程芙玉一半，自己留下一千永恒点供生活费，拿着其中四千永恒点一口气购买了五袋营养液（没办法，这种有价无市的东西一向价格不太稳定，且通常情况下越来越贵），再次进行了六次锻体，记忆力和演算能力更胜从前，即便这个过程已足够复杂，在她脑中运行起来也一点儿不费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每组限定的五分钟最终只剩下三十秒，外面等着的异能者们已有些不耐烦，云之扬等人期待的眼神也一点点染上失望，索性和艾薇一起发呆。

　　场内场外，只有三道目光一如既往地关注着小砂接下来的动作。

　　一道安静平和，来自于卫巍；一道高深莫测，来自于这场游戏的设计者言清墨；最后一道，则少见的期待中略带少见的紧张，正来自于帝国尊贵的紫金上将，这场游戏的发起者封翊。

　　而就在这时，小砂的手终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