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女皇》南朝烟华

22、一石三鸟

　　面对老卡尔愤怒且喋喋不休的抱怨，言清墨并未趁机添油加醋予以附和。

　　作为一名谨慎的政客，他不需要任何在气头上作出的承诺，那样的东西不仅容易推翻，还极有可能带来反噬。更何况，作为首相的公子，他怎能亲口说出反对自己父亲的话来。

　　于是他缓缓开口，先为极度灰心丧气的老卡尔戴了顶高帽：“有些时候，我们永远无法简单用得失来衡量意义。对于整个帝国而言，科学部长的重要性，远大于一名首相官邸的秘书。”

　　这顶高帽果然戴的及时，老卡尔愤怒的神情总算缓和几分，他与安熙争锋多年，从来落于下风，得不到老子的认同，能得到儿子的肯定，也勉强算的上一分安慰。

　　“不过，”言清墨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对于个人和家族来说，过往的得失也就没那么重要了，毕竟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然而我并没有几年未来了，阁下。”好容易从愤怒中恢复理智的卡尔，又因为他的话陷入了悲伤。

　　“但你的家族有，史密斯部长。”言清墨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上一辈未能完成的约定，也许可以放在下一辈去完成，一个人的寿命很短，但一个家族则不然。”

　　卡尔惊疑不定地看着言清墨，良久之后，才谨慎小心地开口：“那么我需要确定言公子是否可以代表言氏家族，毕竟就现在看来，令尊大人的权威尚不可撼动。”

　　他再一次用了“言公子”这个称呼，但这回却不是出于轻视。

　　言清墨没有直接给出答复，而是缓缓抚摸着自己手指上戴着的紫钻，更恰当一点，应该称其为“紫晶”。

　　那是他十九岁突破S级异能那年，由皇帝陛下亲自授予。指环的材质使用兰蒂斯星球独有的秘银，至于上面镶嵌的“紫晶”素有晶石之王的称号，只这么小小一颗，所蕴藏的能量就足以在星际战争中摧毁上百艘巨型战舰。

　　当年西菲﹒利亚之所以轰动一时，也是因为他连开了六颗这东西。

　　不过，程芙玉还是说错了一句话，紫晶并非价值连城，而是无价亦无市，它牢牢掌控在帝国皇室与封、言、景、卫四大世家手中，除用来代表S级异能者显赫的身份外，从不轻易外示于人。

　　“然而，你现在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卡尔听到对方这样说着，顺着对方低垂的视线看到那颗华贵的紫晶，他的瞳孔不由自主狠狠一缩。

　　他怎么就忘记了，除了首相大人的公子、帝国最年轻的内阁大臣，眼前这个青年，更是帝国最年轻的S级冰系异能者。而上一个拥有此项记录的人，正是帝国元帅、紫金上将封翊，这青年的父亲为之相斗半生的政敌。

　　“可我与令尊大人之前的合作，却走到了这样的地步，这不得不令人对未来感到忧心，阁下。”卡尔犹豫了一下，还是这样说道。

　　言清墨却很清楚，与科学部长谈判的主动权，其实已紧紧握在了自己手中，这与上次在舒弥茉亚的情形别无二致。

　　老卡尔早已接受了现实，只是在完全认栽之前，自以为学聪明的他，还需要向自己要一个承诺。

　　“那么我会让你的儿子进入内阁，在我成为首相之后。”言清墨毫不吝啬地开了张巨大的空头支票，虽然他个人很怀疑这东西的实际价值，但耐不住卡尔这样的人在乎。

　　“那么，阁下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老卡尔似乎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因为言清墨的父亲，现在的首相从不曾给过他这样一个确定的承诺。

　　面对完全掌握在手中的战果，这一次言清墨没再故弄玄虚，而是坦然说道：“科学部。”

　　卡尔先是一愣，但很快恢复了平静：“那么请阁下给我一份名单，在任期内的剩余时间，我会尽可能将他们安插到各个重要位置。”

　　“不，你误会了。”言清墨摆摆手，若有所思，“我是想让你以部长的身份，扶持一名你自己的手下，以及他现在所从事的项目研究。”

　　“那么敢问，这个幸运的人是谁呢？”老卡尔忽然觉得他自己果然是老了，竟有些跟不上这年轻人的思路。

　　“陈洛。”言清墨淡淡地说出两个字。

　　“……陈洛？”卡尔在脑海中搜寻许久，好不容易翻出了这样一个名字，惊诧之中，难免添上几分犹豫，“您说的不会是那个……异想天开，要搞什么能源替代计划的疯子吧？”

　　这个陈洛是一个完全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两年前才从蓝宇博士毕业进入到科学部工作，目前只是一个小小的科员。而就这么一个小小科员的大名，之所以会被科学部长知晓，与他那疯狂的能源替代计划不无关系。

　　这不知所谓的小小科员竟宣称要推行一项科学研究，以在未来的二十到五十年内，用新能源逐步取代掉晶石，将帝国带入一个异能者与普通人、贵族与平民完全平等的新时代。

　　且不说这项计划实施起来在研究层面将有多少困难，在实施层面，就根本不可能！

　　他触碰到的那些利益集团，随便哪一个，都拥有足够的分量，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与他整个疯狂的科研计划一齐碾成粉末。

　　按理说，内阁大臣身为一名顶级的异能者兼大贵族，对这项计划嗤之以鼻才是正常的反应。

　　哪知，他竟缓缓点头：“没错，就是这个陈洛。我要你调动你所有的力量，满足他所需要的所有研究条件，无论是经费还是别的什么，并保护好他的人身安全。当然，这一切都需要暗中进行。”

　　卡尔有些艰难地开口：“……阁下，我不明白，这件事……”

　　卡尔正酝酿着说辞，一阵尖锐的警报声突兀从场上响起，而言清墨更是第一时间释放出了精神力。

　　在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后，这位泰山崩于面前亦不改色的内阁大臣竟猛地站起身来，几步走到窗边，在看清场中那个熟悉却明显清瘦了不少的身影后，他冰蓝色的眼眸竟忍不住狠狠地收缩了一下。

　　“阁……阁下？您怎么了？”卡尔有些不解，不就是一场比赛弄得稍微激烈了点，强制开启了防护措施吗？要知道当年内阁大臣自己还是个学生，来参加异能大赛时，听说几乎场场都制造了类似的场面，最严重的一次，听说他的敌手，对方的领队直接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多月才养好那被冰系异能所重创的伤势。

　　当年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小子是个狠人呢？

　　卡尔心中正腹诽，冷不防言清墨突然转过身来，透彻的目光仿佛洞悉了此刻他内心所有的一切。

　　心虚之下，卡尔连忙低下了头。

　　“你会明白的，在不久的将来。”言清墨却垂下眼帘，用一种格外意味不明的语气轻轻说着。

　　科学部长卡尔﹒史密斯走后，言清墨的机要秘书阿提﹒利孚诺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影子，从不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却总能在言清墨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身边。

　　“那个偏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卫家的人混在了一起？”

　　他听到内阁大臣突然沉下的声音。

　　“偏差？什么偏差？”阿提微微愣住，这一回，他着实没有猜中上司的想法。

　　“那个被你送进星耀的凯米尔星人。”言清墨手指关节轻扣着桌面，颇有几分不耐烦的样子，虽说送某人进星耀本是计划之内的事情，但对于胆敢威胁自己的行为，以他这样强势的性格，怎么也不可能轻易释怀。

　　“她……”阿提想起小砂，心下不由微感愧疚，本来他是打算叫人去关照这个孩子的，可后来实在太忙，也就把这件事情忘在脑后了。

　　言清墨看他这样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不必再问下去了。

　　“今天日落之前，我需要知道这段时间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是，阁下。我立刻派人去调查。”阿提偷偷抹了把额间的冷汗，再度如影子一般迅速退了出去。

　　言清墨的目光再次望向那个场地的方向，此时，除了负责检修的人员外，包括小砂在内的其他人都已离去。

　　“有意思，艾伦﹒诺克西的理论，竟然被人用来实践了么……”薄唇缓缓勾起了一个饶有兴致的弧度。

　　夜里，尝到了一次胜利甜头，并被激起好胜心的艾薇带上迪恩、杰克以及云之扬三人主动找上了卫巍。

　　“卫巍学长，”素来高傲的暴脾气美女艾薇站在卫巍的面前，用一副几乎足以令所有男人感到见鬼的温文语气说道，“初战告捷，几乎所有工读生都感到发自内心的扬眉吐气，毕竟这意味着我们再也不是低人一等的存在，但……在场的人，包括我们自己都知道，那只不过是一时运气。所以在接下的比赛中，我希望卫巍学长能够带领我们一起训练，真正赢得后面的比赛。”

　　“这并不是运气。”卫巍却面无表情，打断了她的话。

　　艾薇微微一愣，虽然，作为一名美女，她从来不习惯被男人打断，但既然面对的是卫巍，也就没什么可奇怪了。

　　“可我们大家都看见了，敌方那几个人的确是羊癫疯发作……”

　　“他们不是羊癫疯发作，而是被小砂发出的光刃所伤。”卫巍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模糊地解释道。

　　虽然，那个过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自己其实非常清楚，但因为小砂对此似乎不愿意多说，所以卫巍也没有实话实说，只是含糊其辞地以“光刃”来代替。

　　“对哦，莫砂学妹当时确实叮嘱过我们要将他们的人吸引到一起去……”迪恩和杰克突然想起什么，互相对视一眼。

　　“说起来，我也想起当时莫砂学妹的确做了个释放异能的动作。”云之扬摸摸下巴，跟着附和道。

　　“可是她什么也没释放出来。而且，光刃是什么，我们谁也没看见。被光刃所伤，会像他们一样躺在地上抽风吗？”艾薇却轻轻皱起了眉头，她下意识地认为卫巍这番话是明显胡说八道偏袒小砂，“将一个只爱出风头却明明什么也没干的人渲染成我们队里的大功臣，卫巍学长，你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吗？”

　　其实这么多天来，从开幕式到刚才比赛，他们这一群人承受了那么多无谓的冷嘲热讽，素来高傲的艾薇早已忍受不能，心中不由自主开始对当日小砂的“鲁莽应战”产生微词，加上小砂临战之际还要借着封帅的弟弟“大出风头”……

　　这一切不禁让艾薇怀疑，作为一个摆设似的光系异能者，对方当初积极应战的举动，是不是根本就是为了自己出名，顺便拿他们当垫脚石？

　　是以，她特意来找卫巍，也并没有叫上小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