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女皇》南朝烟华

16、潘多拉魔盒

　　“卫巍学长……”小砂看向来人清瘦的脸庞，心中泛起些微奇妙的波澜。

　　从功利的角度来说，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爱丽丝夫人最最唾弃的那种，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的典型。毕竟从顶级门阀世家的继承人沦落到被家族切断所有资源供应，甚至险遭除名这样的事情，已足够骇人听闻。

　　但又不知为何，当知道了关于他那些前程往事之后，每每看到对方那张不掩苍白的瘦削脸庞，小砂的内心仍会不由自主涌上些许钦佩——这年头，肯为了拯救素不相识之人的性命而牺牲自己前程的热忱之辈，真的已然不多。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卫巍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非常绅士地打了个手势，轻声询问小砂。

　　“当然可以。”小砂点点头。

　　于是卫巍在她身边约莫隔了半个人的位置坐下来：“莫砂学妹最近在学晶石论？”

　　“哦……这个，只是恰好翻出这本书来啦。”小砂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手上捧着的那本书，不知为何有些窘迫，连忙收了起来。

　　身为一个B级异能者，门阀卫氏的嫡系，他会不会也和那些贵族子弟们一样，对于她们这些工读生“急功近利”的选择表示鄙夷呢？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卫巍非但没说任何不好听的话，反而温和地建议道：“那么你可以去图书馆借阅孙叔为教授编写的教材，虽然比你现在这本要厚上一倍，但胜在内容深刻、见解独到。”

　　小砂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卫巍学长也研究晶石吗？”

　　卫巍点了点头，他的笑容里不禁流露出几分低落、几分怀念：“本来不研究的，但后来受到一个人的影响。”

　　“那个人是谁？”小砂口中问着，心中却不由隐隐浮现出一个答案。

　　“西非﹒利亚。”卫巍缓缓吐出四个字来，仿佛正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

　　“西非﹒利亚学长的大名，我曾听芙玉提起过很多次，但我们谁也没见过他……”小砂有些出神地喃喃说着。

　　“那么你不会愿意见到他的，我敢打赌。”这一次，卫巍的语气似乎带上了少见的俏皮和活泼，然而小砂尚来不及细品，却见他安谧而深静的目光眺向远方，仿佛在怀念着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老朋友，“那个人……他的个人风格太过强烈，强烈到可以轻易吸引身边的一切，但又常常因为过于锋锐而伤人，有些时候，负面的引人瞩目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带着明显暗示意味的说法不禁令小砂微微皱眉，她还待再问什么，然而程芙玉活泼的声音已渐渐近了：“小砂，食堂快开了，我们赶紧去吃饭吧，早点吃完还可以去图书馆上个早自习！”

　　就这么一晃神，卫巍高大而消瘦的身躯已经站了起来，他右手撑住那根细细的雕刻着古雅纹饰的黑色拐杖，不忘绅士地朝小砂微微低头告别：“那么莫砂学妹，我就失陪了，你们好好去上课。”

　　“卫巍学长，请你等一下！”小砂忙唤。

　　卫巍身一下浅一下的步伐轻轻顿住，侧过身子，作出个洗耳恭听的模样。

　　小砂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别的战队听说已经开始训练了，我们……我是说我……虽然那天一时意气就这么站出来了，但……我其实……从来没有使用过异能，怕真的比试起来会拖你后腿，是不是也应该找个时间……”

　　卫巍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温柔的深灰色眼眸凝视向小砂，他的声音就像湖面上温柔而平静的风：“不必担心，你们课业要紧，万事有我。”

　　他的声音虽然温柔，却饱含着一种坚不可摧的力量，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虽然消瘦，虽然……有着明显的残缺，却莫名令人生出无端的信任感来。

　　“小砂，你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程芙玉已到近前，在看到卫巍时，不免惊呼一声，“卫巍学长，你怎么也在这里……是来找小砂商谈比赛的事宜吗？”

　　卫巍轻轻摇了摇头，再次和她们道别：“我还有些事情，那么，在此别过了，两位学妹。”

　　程芙玉和小砂双双望着他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远去，对视一眼，均从双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然而小女孩毕竟是小女孩，烦恼和困惑总是没有快乐来的多。

　　小砂很快和程芙玉分享起了自己的好消息，她认为，自己的异能或许有所提升。

　　程芙玉自然欢欣不已，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说，一路走向食堂。

　　自从花掉两千个太阳币购买营养液后，小砂可以说再度一朝回到解放前，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这段时间如果没有没有程芙玉的赞助，她很可能就要再度回归青菜拌白米饭的时光了。

　　今天程芙玉本来照常点了两盒牛奶、两盘豆饼和两个鸡蛋作为两个人的早餐，但转眼一瞧小砂明显消瘦许多的模样，下意识又多付了十几个太阳币买了只卤鸡腿。

　　小砂谢过程芙玉后就开始狼吞虎咽，自从那天之后，她们二人之间变得亲近了许多，加上两人本就是重感情的性格，很多事情，自不必计算地太清。更何况……小砂是真的饿，这种饿绝非简单的肚子空空，而是从头到脚，几乎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饥饿。

　　她只以为是运动之后的必然结果，却不知道，其实这与营养液有关。

　　所谓通过锻体来刺激异能，本质上是在透支一个人的体能，而经过特殊方法制作的营养液不仅可以全面补充失去的体能，还能强健筋骨，增强体能。当然，营养液的成分也都是非常名贵且稀有的动植物，也因此，成为异能者烧钱的理由之一。

　　小砂将一袋营养液分三次用，补充的体能大大不够，自然会出现这种肌体消瘦、饥饿难耐的情况，若非她年轻兼身体底子好，恐怕早就吃不消了。

　　程芙玉看见她这副饿死鬼的模样，嘴上不说什么，手底下却悄然动作，将自己的豆饼切了三分之一，放在小砂盘中。

　　“对了，你这样天天不睡觉的话，会不会很没有精神？”程芙玉有些担忧地问。

　　小砂一边囫囵嚼着食物，一边说：“不费啊……偶的金绳反鹅更好惹……”

　　程芙玉见她虽然消瘦了些，但神采奕奕不似作伪，总算放下点心来：“真是羡慕你这种怪胎！”

　　小砂咽下口中的食物，朝她眨眨眼睛：“不用羡慕，通常怪胎只和怪胎呆在一起。”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听到她这句话估计就算不当场变脸，也要心里不舒服了，然而程芙玉却反而心领神会，神秘一笑：“为了证明你这句话的正确性，我今天必须得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小砂下意识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小砂，虽然在某些方面，你的确有常人不可企及的怪才，但你又不得不承认，在资料搜集这方面，还是我要更胜一筹。”程芙玉端起牛奶的姿势仿佛在端一杯盛放高昂红酒的高脚杯，“比如，那本关于锻体的书，就是我给你找到的。”

　　“没错。”小砂点点头，干脆放下了筷子，双眼放光，“那么这一次，你又要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呢？”

　　程芙玉喝了口牛奶，故意卖了个关子：“先吃饭，等下我会让你知道，我们星耀的图书馆，是一座多么伟大的宝库。”

　　两名少女吃完早饭后，又骑着单车匆匆赶往了图书馆——此时正好早上七点，星耀图书馆的大门才刚刚开启，她们理所应当成为了最早进去的两个人。

　　虽然，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人类就已经在日常生活中彻底抛弃了纸质读物——毕竟这东西既是那么的占用现实的存储空间，又是那么的繁重易失。

　　但在极少数的场合，比如政府机构、比如学校、比如某些科研机构，它们或出于保密、或出于尊重传统的目的，还保留着纸质书籍的存在。

　　对于帝国首屈一指的名校来说，建造一座足以藏书十亿的图书馆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对于一个学生来说，要在浩如烟海的藏书中找出一本被搁置角落，其主人一生潦倒、不为世人所认可，在电子目录中甚至都找不到相关信息的书籍，那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异能者的末日？”小砂轻轻抚摸着因长久搁置蒙尘，而略微有些破损的封面上那几个惊心动魄的大字，一字一句地喃喃念出，望向程芙玉的眼神中不禁染上疑惑，“你要给我看的惊喜，就是这个？”

　　她翻开书页，只见在作者简介一栏中清楚地写着：艾伦﹒诺克西，永恒纪年1470年生人，博士毕业于蓝宇，随后进入科学部担任科员，两年后因个人原因离职，此后靠写科幻小说勉强糊口，爱好喝酒，一生愤世嫉俗，仇恨异能者……

　　“看起来，这像是一本科幻小说，或者说是……臆想、批判小说？”小砂不解地看着程芙玉，以后者的性格，不像是会随便开这种玩笑的人。

　　“没有那么简单。”程芙玉的神情，却显得格外平静，甚至可说是有些诡异，“这个叫做艾伦﹒诺克西的科幻小说家或许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但这本书却不是。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潘多拉魔盒，我敢打赌，只要你打开它，就会被其中的内容深深迷住。相信我，小砂，这即便不能成为你在这场比赛中制胜的宝典，也起码能够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