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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报复 ...

  •   宋宇龙年过半百,出于养生的目的,在家中浴室里安装了温泉浴缸,有二次加热系统和循环射流那种。
      此时他正端着一杯红酒,赤着身体斜靠在圆形的温泉浴缸中享受。只有这样,才能放松身心,把被人设计、挑衅的郁结和火气给稍稍降下去一些。
      刚入秋,气温没有下降得那么快,犹有热意,这时候,泡澡水的水温一般设置在比人体低两度才是最适宜的。他一开始也是这么设置的。但在朦胧的酒意泛起之后,感官就变得迟钝,高个几度他也无法察觉。
      在他闭上双眼后,避开监控入侵浴室的徐仁宇一脸虔诚地用戴着手套的手一点、一点地调节水温。杀人,早已成为他人生事业的一部分,需要认真对待,完美达成。
      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几近密闭的空间中逐渐升温,宋宇龙的血液更多地流向皮肤,引起了其他器官的供血不足,出现了缺氧现象,全身乏力,面临晕厥。
      他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了一身黑衣、对着他扯开嘴无声大笑的徐仁宇。
      “!!!”
      尽最大的努力挪动身体,也只是让温泉浴缸中的水晃了几晃,张嘴也发不出声音,宋宇龙绝望了。
      “我本来没打算让你死得这么轻松。”
      “但是杀人嘛,最好还是因地制宜。”
      徐仁宇一边说,一边从随身携带的黑色手提箱中取出一把战术刀,然后把宋宇龙浸泡在热水中的手腕拎出来,轻轻一划。
      无声无息地,那鲜红的血就从伤口奔涌而出,汇聚到了浴缸中的热水里,越来越浓的红色掩盖住了其下苍白的身躯。
      “从前,有个父亲用锤子打铁挣下一番家业,死后给孩子留下了家业和那柄锤子,孩子虽然还小,但挥舞着锤子,便没有人可以轻易靠近,抢走他的家业。
      “这时候,突然出现一个恶人,要暗地里谋划抢走孩子的锤子,还洋洋得意,丝毫不以为耻。你说,他该不该死?”
      已经能够看见宋宇龙的结局,徐仁宇在放血的过程中还有兴致讲故事。
      锤子、恶人。即使思维不太清晰,宋宇龙也知道是在说正真集团和自己,孩子就是指卓秀浩。
      卓秀浩,31了,在徐仁宇眼里还是孩子。哈哈哈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宋宇龙胸腔振动,笑也无力。
      他动了动嘴。
      徐仁宇胜券在握,不怕他垂死挣扎,把耳朵凑近去听。
      “呸!”宋宇龙用最后的力气往徐仁宇脸上吐了口唾沫。
      “!!!”恶心透顶!徐仁宇脸一拉,用手套蹭了半天。
      蹭是蹭干净了,但心里那一关过不去。于是他便又在宋宇龙的手腕上划了一道,深可见骨。
      血,流得更凶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流失,束手无策,才是最大的煎熬。宋宇龙连脸上的凶狠表情都没有余力维持,不甘地闭上双眼,再也没有睁开。
      搭在浴缸边缘的另一只拿着酒杯的手松弛下去。
      酒杯落地,在瓷砖地面摔得四分五裂,跟它的主人一般命运。
      那清脆的、美妙的声音除了徐仁宇没有人听见。
      时间充裕,徐仁宇在自己带来的红色日记本上记录下一切,把宋宇龙的手捞起,稍稍甩干,就着血水在日记本上按下了对方的拇指印。
      之后,他就一直在笑。
      以前处理的蝼蚁本身就是蝼蚁,碾死虽然也有快感,但没有这次强烈。
      这个人原本在商场上是跟自己一样的捕食者,是被自己亲手推进了烂泥里,变成了蝼蚁。
      成就与满足,无与伦比。
      他闭眼停留在原地享受了一会儿这种感觉,便开始回想这次的谋杀是否还有遗漏。
      通话记录——已伪装手机定位。
      安保和监控——没有留下侵入、删改痕迹。
      尸体——除了手腕上的那两条刀口没有任何外伤。
      至于温泉浴缸的水温——没人规定泡澡不可以调到43度。
      可以离开了。
      ......
      次日一早,来到宋宇龙的别墅想跟他谈谈的李泰京发现了尸体,碍于宋宇龙威严不敢逾矩的安保们这才发现雇主早已在浴室中死去。
      李泰京根据自己这么多年当律师的经验,以及对宋宇龙为人的了解,不肯相信他是自杀,便报了案。
      案子又落到刑警支队蔡易道的头上。
      每天的生活就是从一个现场奔赴另一个现场,严重缺乏睡眠的疯狗来的时候一身浓郁的烟味儿,头发乱糟糟,脸色蜡黄,眼屎都没来得及擦。
      他待在浴室门外边等着国搜科的法医们的报告,连打几个哈欠。
      金刑警怼了怼他的胳膊,以眼神示意。他顺着对方的眼神看过去,卧室内的沙发上,宋宇龙的独子宋大镇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背上的背包都还没拿下来。李泰京坐在他对面,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蔡易道的眼神在宋大镇的腿上停留得有点久。
      上一次见面,这人还是个高中生,被同学霸凌、开车撞断双腿。那时,他爸爸宋宇龙还没有发迹。现在他手边没有任何付辅助行走的器具,看起来恢复得很好。
      蔡易道走过去,没客套,直接问李泰京:“你为什么会认为他不是自杀?”
      “因为他根本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因为他还有儿子,因为他还欠我一个解释。”李泰京抬起头来,连说了三个理由,“即使不说这些,他这样的人,自杀要割自己两刀?还不留遗书?”
      宋大镇也抬起头来,双目含泪,像多年前一样对他投以期待的目光。
      撇开脸,蔡易道说:“等等国搜科的结论吧。”当警察的,要讲证据。
      国搜科表示,宋宇龙死于他杀的证据,自然是没有的。
      他名声早就臭了,干过什么事情李泰京和宋大镇也心知肚明,为了查清他的死亡真相,甚至同意让警方调取宋宇龙手机里的信息。
      这对于宋宇龙的死亡案没有丝毫帮助,反而牵扯出了范重建设通过南原餐馆性贿赂政要的内容。蔡易道顺带抓捕了南原餐馆的话事人,对方愿做污点证人,指证宋宇龙和那些腐败的政要,这便为之前娱乐公司练习生失踪、死亡案件划上了一个句号。
      壁虎断尾,乃脱身之计。卓秀浩做下这一决定的时候,也觉得可惜。且不说给即将入狱的话事人和成为弃子的政要们的巨额封口费,南原餐馆曾经让很多复杂的事变得简单,现在,他又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寻找南原餐馆以及政要们的替代品了。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很累。
      班都不想去上了。
      失去的精力靠吸陆东植根本补不回来。
      或许,应该再增加一些和陆东植的相处时间?
      ......
      李泰京和宋大镇为宋宇龙举办了葬礼,作为范重建设的法人代表之一的正真集团也“派”了人去吊唁。
      那个人正是正真副会长卓秀浩。
      卓秀浩还吊着三角巾,天天跟着陆东植出入大澡堂,要人伺候穿脱衣服、沐浴洗漱、吃喝拉撒。
      明明只断了一只胳膊,却搞得像全身粉碎性骨折了一样。只能说,懒人一旦找到可以更懒的生活方式,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手臂的闭合性骨折痊愈只要8-10周,照理说他早该好了,可以将外固定拆除并开始进行功能锻炼了,但陆东植几次想让他去医院检查,他都不去,硬说自己身体素质比常人差,还没好。
      你一个活了31年、天天吃营养师搭配的食物的家伙居然有脸说出这种话!陆东植一脸鄙视,但还是要像服侍少爷一样服侍卓秀浩,因为对方稍有不如意就会威胁要告上法院,让他吃官司。
      苦逼的陆东植领着大韩证券的一份代理工资,还兼职干着正真集团副会长秘书的活儿,出入正真集团的次数比大韩证券还多,这次的吊唁,自然也是跟着来的。
      两人穿着黑色正装,一前一后进入庄严肃穆的灵堂。卓秀浩那只完好的手将早就准备好的吊慰金递给接待人,点香插香都由陆东植代劳了。
      鞠躬、默哀,卓秀浩脸上的悲伤也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整个灵堂除了孝子宋大镇,就他眼下湿润。
      汗毛起来了!陆东植隔着黑色正装摸自己胳膊给自己顺毛。
      “我没想过会是你来。”宋大镇与卓秀浩面对面鞠躬后重新站直,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他。
      “就算不提正真集团和范重建设的深度合作关系,作为相熟的晚辈,我也应该来的。”卓秀浩说完,就上前单手抱住宋大镇,拍了拍他的后背,“节哀。”
      集团的内部刊物编辑连忙举起相机拍下了这一幕,不仅要内部出版,还要联系媒体发表,以展现正真集团副会长的一腔真情实意。
      对于卓秀浩做戏的高超演技和手段,陆东植早就不想说话了。两个多月来,看得太多,除了正真集团的重大商业机密,卓秀浩在他这里是真的没有秘密可言,透明到卓秀浩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声儿大声儿小。
      宋大镇愣了愣,趁他还没退开,反抱住了他。
      这回轮到卓秀浩发愣了。旁观的李泰京也一脸惊愕。
      十几秒了还不松开,抱得有点儿久。
      “宋大镇xi?”陆东植怕这个年轻人把卓秀浩惹毛了,连忙出声提醒。
      宋大镇放开双手,退开一步,说:“上次见面,是在正真集团总部会议室,你装作不认识我,我就也装作不认识你,那我这次这么拥抱你,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又开始歪头看人的卓秀浩眨眨眼:“上次?你把我在正真集团总部大楼门口‘慰问’员工的照片提供给城市时报那次?”
      “哈!你还把甲醛受害者当成你的员工吗?”李泰京觉得气氛不对,出言打断。
      “当然了。”卓秀浩好像受了污蔑一般,神色委屈,“我让人提供的住院检查和治疗,我让人彻查的甲醛案,我让人提供给他们的房子。如果我做的还不够,你们可以指出来,合理的建议,我会接受和改善。”
      “那是你怕他们出庭作证让正真电子担责!”李泰京咬牙切齿地道。
      灵堂不是什么叙旧的地方。宋大镇已经找回了理智,拉住李泰京的胳膊,对卓秀浩道:“下次见面,我就是范重建设的会长了。到时候请多指教。”
      那可不一定。卓秀浩微笑。
      ......
      “听他说话,你们之前认识?”陆东植蹬着自行车载着卓秀浩离开了是非之地。
      范重建设会长宋宇龙的葬礼,人多眼杂,“亲民”的卓秀浩只能使用自行车这一交通工具,为了确保舒适,还改装成了旅行自行车,屁股下的货架也安了皮垫。
      “是认识。高中同学。”卓秀浩说了实话。
      “他还敢抱你?”这一点,陆东植是真的佩服。
      “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卓秀浩抱着陆东植的那只胳膊用力一勒。
      你是。被勒得腰子疼,却敢怒不敢言的陆东植又问:“那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他?”
      “赵贤宇他们在高中的时候霸凌过他,我知道但是没有阻止,你知道的,我懒嘛。”卓秀浩才坐了没一会儿,就不由自主朝陆东植背上靠,跟他借力,支撑上半身。他没说的是,宋大镇长相一般,他喜欢看好看的,就懒得看宋大镇,更别说霸凌了。宋宇龙当初给安排了好几个“玩伴”预备役,赵贤宇是熟人,而且长得秀气,他才选定了赵贤宇。
      “你不热吗?不觉得我臭吗?”汗出如浆的陆东植说,“我都快馊了!腌入味儿了!”
      嗅了嗅,卓秀浩说:“我不热,我天生体寒。我也不觉得臭,你跟我用的一样的洗发水和沐浴乳。”
      是的,堂堂正真集团副会长,在澡堂住太久,都自带洗漱用品了。
      “......”沉默了一会儿,陆东植旧事重提,“你什么时候去医院检查?”
      “我还没好。”
      “你好没好,医生和仪器说了算。”
      “医生和仪器说了都不算,医院是我家开的,仪器是我家生产的。”
      “......你就这么喜欢住澡堂?”
      “我喜欢的是住澡堂吗?你再好好想想。”
      “......”
      这初秋的风,也吹得人心里直冒火!越燃越烈!
      陆东植蹬自行车蹬得更用力了。
      ......
      徐家有一条家规,每月最后一个周五傍晚,每一位家庭成员都必须参加本家的聚餐,方便联络感情。
      这一次的聚餐,徐仁宇在餐桌上见到了“因陆东植失踪案备受关注、导致精神压力过大暂停职务出国疗养”的徐志勋。
      才出去三个月,就迫不及待地归国,是怕自己在本部长的位置上坐安稳了。徐仁宇一边想着,一边从那盘撒了白芝麻的新鲜牛肝块里夹了一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徐宗贤便夸了他一句“饮食习惯和行事作风都最像我”,惹得继母金恩实和徐志勋嫉妒得翻白眼。
      姐姐徐志允和姐夫金灿日习惯性沉默,心里想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亲情淡薄,话少才是这一家子的主流相处模式。
      “啊,仁宇,我听说刑警支队的蔡易道有到公司找你。是有什么事?”又过了几分钟,徐宗贤冷不丁开口。
      徐仁宇早有应对:“范重建设的会长宋宇龙自杀了,我是最后一个联系他的人。蔡易道大概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消息,可惜我并不清楚,他只能遗憾离去。”
      “你为什么联系宋宇龙?”这一点,徐宗贤并没有掌握相关消息。他挺直脊背,放下餐刀。
      有质问的意味。妻儿和女儿女婿在他放下餐刀之后都开始摒声静气,除了徐仁宇。
      “秀浩想要范重建设的控制权。”
      此言一出,本就静默的餐厅更添了一份冷凝。
      卓秀浩。徐宗贤重新拿起餐刀,继续进食,没有再说什么。从小到大,只有关于卓秀浩的事情,他无法左右徐仁宇。而卓秀浩,因其超然的地位和古怪的脾性,他也没去招惹。
      他放过了,没有眼力的徐志勋却没有,对徐仁宇一通嘲讽:“拿表弟当亲弟,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贴了多少年?有得到什么好处吗?你不如直接去正真集团给他当狗好了!”
      从来没有当面让徐志勋难堪,一直当着“称职”的大哥的徐仁宇夹菜的筷子停顿在半空中,随后缓缓收回,脸上再也不见一丝虚假笑意,他面无表情地侧过头:“我帮他,只是顺手。以及,你凭什么跟他比?你以为你是谁?我替他擦屁股,用的还是替你擦屁股擦出的经验呢。”
      被怼得猝不及防的徐志勋指着他的脸,结结巴巴:“你、你、你说什么?你竟然敢......”
      “都闭嘴!”徐宗贤将餐刀用力拍到餐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我还没死呢!”
      徐志勋吓得双肩一抖,噤若寒蝉。
      徐仁宇低下头,垂下眼,以示服从。
      这世上不会有人明白他对秀浩抱有的感情。那感情里,有羡慕,有爱护,但又不仅限于这些。
      他羡慕年幼的卓秀浩父母双全且夫妻恩爱,他羡慕成年的卓秀浩大权在握。
      但他所爱的,是自己投射在卓秀浩身上的影子。
      秀浩,就是世界上另一个他。生来高贵,人生理所应当顺风顺水,不需要做任何努力就能轻易获得一切想要的。
      他需要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他必须待他如珠如宝。
      为此,他不介意替对方解决一些“小麻烦”,来维持另一个自己的完美无瑕。
      ......
      2017年9月28日,C鲜特工李大范从H国国情院要员朴在赫手中接手了金光日。
      他追踪金光日多年,只求能为冤死的少女们、战友们寻求正义,本以为这次是C鲜和H国通过外交手段解决的——金光日虽不是□□,却是□□的儿子,本身还身负重罪,案情重大——却不曾想,这次事件是他苦难生命的终结。
      破旧的渔船刚开到汉江入海口支流,就被金光日的人马控制了。
      李大范看着身披灰色貂皮大衣、拿枪指着自己的头的金光日,口中发苦,绝望得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金光日牵动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真可惜啊,我父亲金模术起复了。”
      “砰!”
      “砰!”
      “砰!”
      “砰!”
      “砰!”
      ......
      枪声连响。
      狗崽子们合力抬起李大范的尸体,将他扔进了翻滚的浊浪之中。
      将食指卡在手枪扳机之间转圈的金光日转身往船舱走:“走!回H国!”
      秀浩,我来找你了。
      你一定要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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