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镜[娱乐圈]》苏夷

13、第 13 章

　　没想到看着不苟言笑的邵主任竟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大师，江汉尚未来得及反驳邵三这段不负责任的臆测，只听身边人慢悠悠开口反驳道：“邵大夫您误会了，我现在不喜欢男人。”

　　乔斯文说完这句比邵子衡更加惊悚的话后，神情异常坦荡，脚下也没停，慢吞吞向诊室门口挪去。

　　空留表情微妙的江汉和一脸憋笑却不敢出声的邵子衡呆滞原地，许久不得动弹。

　　终于，江汉在乔总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口的刹那，回过神来。

　　江二少快走几步来到乔斯文身边，十分绅士地扶住乔斯文的手肘，“你慢点，邵三说你现在还是会感到头晕。”

　　乔斯文的脸上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她侧头对江汉道：“谢谢了。”

　　*
　　出停车场的时候，时间已过夜里十一点。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不多。

　　江汉坐在驾驶位上，脑子里循环播放乔斯文那句“我不喜欢男人”，越想越觉得心情复杂，车速也不禁快了起来。

　　乔斯文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仿若对他的不安毫无所觉，居然闲话家常一般开口问他：“你是不是早就怀疑我这是耳石症？”

　　否则怎么会直接带她到耳鼻喉大夫面前诊治？

　　江汉灵魂出窍一般打个顿，“啊，你说耳石症是吧？那什么，我前年拍戏的时候，吊威亚时候不小心撞到墙，那一下有点寸，给撞出了耳石症。”

　　乔斯文低笑起来。

　　车子此时停下等红灯，江汉微侧过头去看她，窗外的各色灯影闪烁在乔斯文漂亮的眼睛里，折射出教人心醉的光彩。

　　江汉一个想不通，突兀地开口，“乔总，你女朋友不会就是周老板吧？”

　　乔斯文飞快地转头瞪他，眉毛挑出一个奇异的角度，“你想什么呢？”

　　身后有人按喇叭催促，江汉这才发现红灯已经转绿，他连忙松开刹车，起步过路口。

　　“不是你自己说的，不喜欢男人吗？”江二少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尾音仿佛被自己吞掉了一样，模糊不清。

　　乔斯文老实不客气地翻一个白眼，“不喜欢男人就要喜欢女人啊？”

　　江汉被她拿话噎住，一时想不出如何应对。

　　乔斯文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只好暗叹一口气续道：“我说的是现在，请自行加粗现在二字，现在不想和任何男人谈恋爱的意思，说得够清楚了吗，我的江二少？”

　　“……哦、嗐，对不起，是我想象力过于丰富了，多有冒犯，您大人有大量。”江汉瞬间挤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脸，忙不迭冲乔斯文道歉。

　　乔总摆着手示意他打住，“行了，别来这套，这里头更无辜的是周言欢同志。”

　　江汉熟练地打方向盘，汽车拐进另一条路，朝乔斯文家驶去，“你说得对，等戏杀青了，我一定请周老板吃饭谢罪。”

　　“等下你直接开到你家小区门口就行，剩下的路我自己开回去。你车钥匙留下，明早我安排人把你的车开到住所，咱们明早七点机场见。”乔斯文试着轻轻转头，并没有任何眩晕的症状，她便极其自然地切换到工作模式，迅速做出最合理的安排。

　　“那不行，你现在是病人，我把你扔半道上，算怎么回事。”江汉十分坚持。

　　乔斯文眼睁睁看着车子从江汉住的澜庭小区大门口急速滑过，江二少一副安抚的口吻，“放心吧，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
　　江汉把车停到乔斯文家的地库，随后跟着乔斯文到了电梯口。

　　午夜时分的小区安静异常。电梯很快来到负一层，乔斯文刷卡按下三楼键，江汉刚要去按一楼，没想到被乔斯文打断，“忙活一晚上了，去我那喝点东西再走吧。”

　　江汉从善如流地缩回手，嘴上客气道：“那多麻烦，乔总还是早点休息好。”

　　结果他话音刚落，电梯“叮”的一声轻响，三楼到了。

　　乔斯文摁指纹开锁，他们走的时候有点急，卧室的门和灯都没关，但玄关和客厅还是暗的。

　　乔斯文伸手拍开客厅顶灯，换了鞋后示意江汉随便坐，她自己则往厨房走去，“这么晚了，我给你做杯果茶吧，喝别的怕影响休息，明早还得赶飞机。”

　　江汉哪会介意喝什么，“千万别麻烦，给我接杯白开水就行。”

　　乔斯文的声音从厨房里头传过来，有点飘忽，“不麻烦，我就是拿茶包泡一下。”

　　江汉来的时候心烦意乱，没工夫打量乔斯文家的模样。现下灯光大亮，他这才有空看了看室内的布置。

　　房间格局方正，装修是现代感的灰白色系，该有的家具一件不少，而且看得出造价不菲。不过物品倒不多，看得出屋主也是个干脆利落的人。

　　客厅面积不小，最显眼的陈设大概要算面前整套的家庭影院了。江汉是行内人，自然一眼就瞧出这套设备的大致价格。

　　“可以啊，这套音响限量发行，买到手费了不少事吧？”江汉接过乔斯文递来的花茶，眼光又被手上精巧的茶杯吸引过去，“乔总，您拿这种杯子泡茶包，有点暴殄天物了吧。”

　　这套茶杯江二少也认得，和他为奶奶准备的那套瓷器一样，出自利摩日的大师之手。

　　“我现在确信我会红了，乔总您就是传说中的隐形富豪吧。”

　　乔斯文将自己摔进沙发里，伸个懒腰后才慢慢道：“音响是我托郑大佬订的，茶杯来自我母亲的馈赠，作为我今年的生日礼物。”

　　江汉啜一口白桃乌龙的茶包，内心再次为茶杯鸣不平，不禁喃喃道出心中所想，“说吧，你现在就算说你是华影郑老板的亲生女儿，我都信。”

　　乔斯文抄起茶几上的一本杂志砸到他身上，“喝完就滚吧你。”

　　江二少姿势帅气地接住杂志，“你说你这住的富丽堂皇，怎么没把车给换了？不符合你的生活水准。”

　　可能是在自己家里的缘故，乔斯文整个人显得比平时放松很多，她两脚搭在茶几上，端起杯子喝茶，悠然道：“豪车坐着舒服，开起来不就那么回事，没意思。还有，别瞎造我的谣。”

　　江汉笑着把杂志放回去，连声称是。

　　乔斯文陷在宽大的沙发里，意外地有丝温柔的气息，半晌才又开口道：“你听说过一个叫乔华章的演员吗？”

　　江汉点头，“听过，乔老师演过我父亲的戏。”

　　乔斯文指指自己，“我是他女儿。”

　　乔华章当年是个十分有发展前景的天才型演员，他演过江之川的电影，拿过大满贯，却在事业如日中天时息影，自此退出演艺圈。

　　江汉想了想，“那你母亲是……”

　　乔斯文看着他的眼睛，“是宋平笙。”

　　江汉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最终却只得一声叹息，“姐，您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演艺世家吧。”

　　也难怪江二少发出这样的感慨，宋平笙曾经是内地电影圈里赫赫有名的服装师。那个年代的娱乐圈是港台的天下，内地的美术和服装总会被外界嘲笑又丑又土，唯有宋平笙的审美与众不同，获得两岸三地业内人士的一致称赞。

　　乔华章和宋平笙也被视为演艺界的神仙眷侣。

　　“什么世家，就是碰巧了都在一个圈里混饭而已。”乔斯文对“演艺世家”的名头颇不以为然。

　　江汉还在兀自慨叹，“你父母的爱情放到现在能让营销号吹成神仙。”

　　听他说起这个，乔斯文更是嗤之以鼻，“哪有什么神仙爱情，就算有吧，那也没有神仙婚姻。”

　　江汉摸了摸鼻子，根本不敢接她的话茬，所幸乔斯文自己找台阶下，“外界都说我老爸老妈是天才，般配得一塌糊涂。而且他们俩骨子里都是顶浪漫的那种人，你晓得浪漫过头是什么结果吗？”

　　乔斯文顿了老大一阵，似是自嘲的笑了笑，“结果是过不下去。现在我老爸和最新一任女友在里约的海滩上晒太阳，我妈正给她男朋友的电影做服装，拍摄地在南法，她男友是法国导演路易马克。”

　　“利摩日的杯子，”乔斯文端详着手中的茶具，“就是我妈从那里寄来的。”

　　江汉感到自己正一步一步接近真正的乔斯文，这样的乔斯文于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其实他自己的家庭也不完美，一大家子人，不可能没有矛盾。但乔斯文的成长经历，显然与他有着天壤之别。

　　“那乔老师当年息影是因为家庭原因？”江汉听得出乔斯文的语气，虽然有无奈与不甘，但她显然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她不是满心怨恨，走不出来的那种女孩。

　　“当然不是，我爸其实志不在此，觉得拍戏太累，人一浪漫，就难免想入非非。算起来，他应该算是九十年代末跨界金融圈最成功的人。”乔斯文今晚聊天欲望颇高，愿意讲起这些陈年旧事。

　　此话一出，江汉终于露出惊讶的神色，“金融圈？”

　　乔斯文点头，“他那时候身家几百万吧，他拿这些钱做本金，炒股、炒期货，别人说的那些作死的投机交易，他几乎都试过。谁也没想到，乔影帝不仅没把自己作死，还大赚了一笔。”

　　江汉失笑，“乔老师可真是奇人。”

　　“这还没完，你知道投机市场上什么人最牛？不是赚到钱的人，而是赚到钱以后懂得离场的人。”乔斯文耸耸肩，“但是没有人可以赚了就走，所以后来他把钱都亏回去了。”

　　“怎么样？一个又老套又真实的故事对吧。”乔斯文揉着额头说：“我爸最风光的时候，手里的钱够买下几十套邑景湾的房子。但是他大概觉得以后可以买下半个京城，所以他只买了两套房子，剩下的钱继续投机，最后终于再也买不起一套房子了。”

　　说到这里，乔斯文指着那套贵得要命的音响道：“你知道郑老大以前遇过事，华影差点撑不下去吧？那时候我爸已经不是郑老板的签约艺人，投机生意也开始走下坡路，但是郑老板开了口，他回去就把手上能动的钱全给了人家。后来华影立住了，没倒下，郑老板挺仗义，说我爸对他有恩，分了一点原始股给我爸。不瞒你说，乔影帝现在就靠这点股份续命呢，过得比我滋润。”

　　“说我是郑大佬的亲生女儿？”乔斯文斜着眼看江汉，“更难听的都有，他们说郑宇清这种级别的大佬，又有裴启名这个私生子在外，养几个像我这样的干女儿也不是不可能。”

　　江汉一口茶呛在喉管里，忙擦了擦道：“惭愧、惭愧，是我有眼无珠。”

　　乔斯文不再揶揄他，站起来道：“演艺界就是如此，由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我父母以前再怎么辉煌，也早就被人忘了。我其实就是个打工的，今天和你说这么多，可能因为我独身惯了，还觉得自己身强体健、天天向上呢，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耳石症，差点闹出大动静。要不是你来得巧，我可能得自己叫120.”

　　乔斯文大大方方地朝他伸出手去，“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这回是我欠你的，等你杀青，一定请你吃顿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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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二少：我是不是距离我家阿文又近了一步？
众：不，你只是离乔总的人设又近了一步。